長袖山腳下,排排躺著,被揍得顏面全無的阻攔者們:??
張痕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一時都不知眼前這玄幻的場面,到底是從哪個地方開始錯的。
……
學長躺了大半,十位新人取旗,分班比賽結束。
時絨當場選擇了臉黑成鍋底的張痕做先生,深藏功與名,開開心心下學去。
白亦來接她散學,安靜地等在沁園門口,自成一道風景,引得路過的青雲侍頻頻回頭。
淺笑著:“今日上學感覺怎麼樣?”
剛才還一捋袖子能打十個的時絨,瞬間嬌弱了下去,“累,累死我了……”
第49章
時絨的袖子被荊棘從割了道口子, 看得白亦心驚肉跳。
回院後,心疼地給辛苦了一天的絨崽揉胳膊,放松肌肉。
時絨喝了口熱茶, 舒舒服服歪進椅子裡頭, 興致勃勃、事無巨細地同師尊說起課堂上發生的事兒。
“前兩界的劍修前輩大半是人族,雲隱仙府的師……師侄也挺多。我第一次被罰,重回起跑線後揍得那個就是。他聽說我用的劍招與師尊的無心劍相近,想領教領教。我怕給看出破綻來, 隻得對他用拳頭……”
用拳頭對上人家用劍的, 自然吃虧,廢力氣。
時絨解決完一個,便決定拋棄武德, 重操舊業,改偷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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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趁著場面混亂, 偷襲打暈學長的時候, 那幕府山的肖鏡呆呆地舉著劍, 傻了半晌憋出來一句:“咱就是說這、這樣會不會不好啊?有失劍道風骨, 先生都還看著呢……”
宴安頓時一挑眉:“為什麼不好?是他自己讓出破綻在先。”
越天瑜淡淡:“他們人多圍攻我們,他們就光彩?”
肖靜語塞, 一臉三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的呆滯模樣。
……
時絨得隊友力挺聲援, 頗感吃驚, 轉述給白亦聽。
白亦格外捧場:“近朱者赤,他們這是思想境界成長了啊~”
想當初絨崽淘汰掉鳳於白, 雲隱仙府小隊還進行了一場內讧式爭吵, 非說偷襲之法丟了雲隱仙府的臉面。
小輩到底年輕, 腦子轉得快, 這麼快就想通, 走上務實的正道了。
時絨得意地笑:“可不是,我看這屆劍修腦子都靈得很。看我在中間周旋,都配合著呢……他們打是打不過前輩,但這又不是戰場,前輩不會真出手傷人。隻要他們豁得出去面子,略施小計纏住一兩個,給我讓出破綻來總沒問題。”
都是跟時絨一個賽道的,看著人家又是公放廣告、又是放青鸞族風箏卡積分的騷操作不斷。
堂堂青雲榜一,都能屈尊後山苟三四日。
他們這些後面的,有什麼放不下的,總得跟著榜一學到些什麼吧?
……
時絨看這屆劍修腦子靈,張痕看這屆全是野路子,沒幾個劍風端正,有清流風骨之人。
白亦人雖不在當場,神識可全程盯著呢。
曉得張痕故意“針對”時絨,非是惡意,反倒是看重。不過這人略有些迂腐死板,可能與絨崽的性子不合。
他捏著時絨的小臂,慢慢道:“張痕安排這場分班比賽,明著為了平息部分人對分班結果的不滿,暗著卻是對新學子的敲打。”
剛登青雲,少不得會在鋪天蓋地的贊譽聲中滋生傲慢。
張痕請來前兩界的前輩,就是為了壓一壓新生的氣勢,叫他們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結果這屆青雲會不愧是最卷,質量最高的一屆。
被時絨花裡胡哨地一通操作,生生弄反轉了,還整個帶偏了畫風。
張痕當場氣得胡子都翹上天了。
估摸日後會想著“收拾□□”時絨這個壞了一鍋好湯的老鼠屎,將她的劍風掰正過來。
“你誤了他的教學大計,他八成你要把你當刺頭對待的。”
白亦道,“反正你這炮灰命格也成不了多大的氣候了,眼見就能解決。若是有人煩你,你自可說是我教你的。無心劍講究隨心所欲,樂意怎樣就怎樣。”
時絨一聽,師尊這是隨她想什麼時候公布身份都行了?
時絨道:“那我這頭一公開。您再跟在我身邊做青雲侍,不是立馬就會掉馬了?”
白亦施施然:“我做了偽裝的,哪那麼好認?”
時絨面無表情:“就點掉了一顆痣?”
白亦失笑,瞥她一眼:“誰說隻有一顆痣?”
所謂易容之術,改變人相貌之法太過淺薄,就連凡人也粗知一二。
相由心生,單純隻改皮相,便會與人的性情舉止體現出差距來。
如何能瞞過萬族聯盟長老們的法眼?
易容幻術之最高等,便是一葉障目,以小遮大。
他在面容之上加持了幻陣,除非有人能撥開心中成見的那一片“葉子”,意識到那不起眼的散修,有可能是清慈道君本人,才能窺見他的真面目。
否則就是看山似山,不知山。
永遠都堪不破。
……
“不止一顆痣?”
時絨聞言,身子立時一轉,面朝師尊,便要湊上去細看。
她不知白亦故弄玄虛的那一套。
既然他說不止一顆痣,她就要好好找找不同來,總不能真輸給了宴安!
她一下湊得近,呼吸輕輕灑在他的臉頰上,痒痒的。
白亦渾身不自在,一偏頭,要往後退。
卻被站起身來的混世小魔王抓住了胳膊,困在椅子裡。
時絨不樂意道:“師尊躲什麼?我還沒看仔細呢!”
白亦:“……”
她這個語調,絲毫莫得感情。
打量的視線更是淡漠得像是一臺機器,在掃描一個物件兒。
規矩得讓他十分安心。
白亦慢慢放松了警惕。
心想看一看也沒什麼,時絨好奇易容術是好事,說不定能琢磨出點門道來,多學一門手藝。
下一瞬,
那嚴謹好學的好徒兒垂下眸來,視線一低,停落到他的唇上。
淡然的視線,亦有說不出的質感。
“師尊的唇也做了變化?本來是長成這樣的嗎?”
她蹙眉沉思良久,用一種萬分正經的語氣,認真道,“從前沒留意過,現下瞧著,讓人真想親一口。”
白亦一滯。
“你這是什麼形容?”
他忙一捂嘴,眸帶戒備,像是面對一地痞流氓的黃花大閨女,生怕被她獸性大發給玷汙了,難以置信,“小姑娘家家的,一點不正經!”
時絨無辜道:“我怎麼不正經?實話實說而已,一片贊譽,純然肺腑。”
白亦再不知道崽子是在故意鬧他,就白養她這麼多年了。耳根充血:“你——”
篤篤篤——
房門冷不丁地被人敲響:“小姐?”
時絨聞聲回眸,瞧見雕花窗上印著許谷的影子。
時機真是不巧。
時絨遺憾地直起身來:“看來我是參不透師尊的易容術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能找著不同來!”
聽到外人的聲音,
白亦剛起了波瀾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瞪她一眼:“……沒下回了。”
時絨隻當沒聽見,轉而看著外頭,高聲:“進來吧。”
……
許谷應聲推門進屋。
一眼望見時絨的手還搭在時亦的椅邊,姿態親昵,一副要對他做點什麼的樣子。
而時亦眸光幽幽地看著她,帶著點說不出的怨氣。
許谷察覺氣氛不對,這是擾了人家的好事了?
遲疑道:“呃,小姐要是不方便的話,要不然我一會兒再來?”
時絨:“?”
時絨沒覺著什麼不方便的,重新坐回位置上,“沒事,走什麼啊,我正好等你呢。可是讓你打聽的事情有了眉目?”
許谷:……我為什麼走你心裡沒數嗎?
她尷尬得很,不敢抬頭:“是。”
……
汪右淳是上兩屆的人,時絨給許谷提醒過這一點。
她得了令,直去找相熟的“大三”那一屆的青雲侍打聽,幾乎沒費力氣便查著了人。
“汪右淳侍奉的天驕名叫明殊,是個煉藥師。”
“明殊?”
時絨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兩下,“你問的那個人,從前和汪右淳相熟?”
“不熟,隻是聽說過。”
“聽說?”
“是……”許谷說著一收聲,看了時亦一眼,有些猶豫。
白亦心不在焉,早就坐不住了,隻想出去透透氣,冷靜冷靜。
收到那一眼中的暗示,借題發揮道:“那我走?”
時絨立時擺手:“沒事,你有話直說。他是我最親近之人,我同他之間沒有秘密,我能聽得的話,都能說給他聽。”
許谷心中一凜:好家伙,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地位還那麼高,真是有手段啊!
白亦繃著臉坐了回去:……瓜娃子,就會哄人!
……
不等白亦再說什麼,許谷上道地直接開了口:“其他青雲侍都知道汪右淳,是因為他的命不太好。他曾經有個八、九歲的孩子,在朝城衝撞了人,給人活活打死了。”
“啊?”時絨吃了一驚,“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下這麼重的手……”
“聽說,衝撞隻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青雲侍的身份……那明殊是個桀骜的性子,在外頭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不敢衝著明殊去,就找上青雲侍的麻煩,借故弄死了汪右淳的兒子。”
許谷低聲,“這事後來之所以人盡皆知,是因為汪右淳曾抱著兒子的屍首,跪在宿舍前,求明殊出手幫他討回公道。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的……”
時絨蹙眉:“結果如何?”
許谷:“明殊道,此事與他無關。打發了一點靈石,讓他早些讓兒子入土為安。”
時絨:“……”
“這事過後,有人說明殊冷血無情,也有人說是汪右淳道德綁架。打殺人的不是明殊,區區一個青雲侍,憑什麼叫天驕替自己出頭?但不管怎麼說,這兩人之間的關系是壞了。可怪得很,之後明殊還是照常讓汪右淳侍奉,並沒有換人。直到十年前,汪右淳出任務的時候出了意外,明殊才換了一位青雲侍。”
時絨沉吟一會,隨口問:“是哪家的紈绔敢當街打殺人?都沒人管嗎?”
“聽說是戚王郡的遊氏,妖族。和青鸞一脈沾了點兒關系,便四處仗勢欺人。沒人管,是因為死的隻是一個青雲侍的孩子。”
許谷垂下眸,頗有種兔死狐悲之感,“他無背無景的,誰會為了他去得罪遊氏,乃至青鸞族呢?”
第5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