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錦衣香閨》, 本章共3673字, 更新于: 2024-12-03 11:10:47

  皇後笑道:“皇上別信元謹的,我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母慈子孝,正德帝十分欣慰,當然他也清楚,遼東穩定,皇後、大皇子都有功。


  正德帝低頭,看向他的小兒子,三皇子。


  周元昉聽完父皇誇母後,跟著聽父皇誇大哥,心裡各種滋味兒,小嘴兒緊緊地抿著。母後大哥二哥都有功勞,就他隻是一個孩子,什麼也幫不了父皇,就算父皇誇他,那也是糊弄小孩子的。


  九歲的三皇子,稚嫩的臉蛋陰沉地都快下雨了。


  正德帝笑意微斂,摸摸幼子腦頂:“元昉長高了,你母後來信,誇你孝順懂事,朕心甚慰。”


  “這是兒子該做的。”周元昉低頭,努力掩飾眼中的酸澀。


  正德帝看眼後面年輕貌美的妃嫔們,沒再一一交談,命人上車,回宮。


  貴人們的鑾駕先行,文武百官緊隨其後,蕭震遠遠眺望車隊後面烏壓壓的一片馬車,雖然急於見到蘇錦娘仨,卻不得不先與其他官員一起送駕。不過,他派徐文來接了,徐文認出蕭府的馬車,直接將蘇錦娘仨領去了侯府。


  武英侯府,從今以後,曾經隻是一個小小千戶的蕭震蕭大人,就要改稱“侯爺”了!


  “娘,幹爹家好大啊!”下了馬車,站在氣派的侯府門外,阿滿張著小嘴兒道。


  蘇錦也挺興奮的,過不了多久,這就是她的家了。


  侯府院落頗多,徐文領著蘇錦娘仨來到離正院挺近的一座雅致小院,對蘇錦解釋道:“侯爺本想安排太太住在他後面,像在鳳陽一樣,我怕傳出去惹人誤會,畢竟這裡是京城,朝廷養了一幫御史,沒事就喜歡抓住哪個官員的小辮子瞎彈劾,便勸侯爺重新安排了一番。”


  說話時,徐文不安地看了蘇錦兩眼,怕小婦人不滿發作。


  蘇錦卻笑道:“應該的,大……侯爺的脾氣你也清楚,往後遇到什麼事,還要靠你們兄弟多多提醒他。”


  這話說得,徐文隻覺一縷春風迎面吹來,吹得他渾身舒坦。有個明理的主子,他們辦事也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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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蘇錦娘仨沒帶行囊,徐文自發理解為蘇錦嫌棄曾經的東西舊,準備直接用新的了。


  蘇錦先逛了逛自己分到的小院,然後又與一雙兒女將整個侯府逛了一遍,剛回到小院喝茶,蕭震回來了。


  阿滿立即開心地往外跑,像一隻粉嫩嫩的小蝴蝶,蘇錦示意阿徹去追妹妹,她理理鬢角,慢悠悠地往前院走,看似鎮定,其實心裡也咚咚地打鼓。傻男人搖身一變成侯爺了,對她的心思應該沒變吧?可是,一個三十歲的未婚侯爺,來京城三個月了,肯定有人想把女兒嫁給他,蕭震有沒有被那些大家閨秀迷了眼睛?


  “幹爹!”


  前院,阿滿一頭扎進蹲在地上接她的幹爹懷裡,小胳膊緊緊地抱住幹爹脖子:“幹爹,我好想你!”


  蕭震已經快一年半沒看到幹女兒了,大人的思念比孩子更強,一手摟著阿滿,一手本能地朝不遠處的小少年伸了出去。


  阿徹想他,但……


  看著蕭震消瘦了的臉龐,阿徹攥攥小手,乖乖走到蕭震面前。


  其實小少年怔住的那一瞬,蕭震就意識到自己高興過頭了,阿徹豈是那種動不動就要抱的小孩?可就在他準備找個理由收回手時,阿徹居然走了過來,蕭震又驚又喜,大手猛地將小少年摟到懷裡,魁梧雄偉的男人,一手抱一個,輕輕松松站直了身體。


  阿滿開心地笑,阿徹悄悄地紅了小臉。


  蕭震還想抱著兄妹倆轉兩圈,忽見走廊拐角轉過來一道穿白衫兒紅裙的身影,蕭震手一軟,在看清蘇錦面容之前,他飛快低頭,佯裝放兄妹倆下去。


  雙腳一沾地,阿徹立即退開兩步,阿滿還沒跟幹爹親.熱夠,依然賴在幹爹懷裡要抱抱。


  蕭震重新抱著阿滿站起來。


  阿滿扭頭朝娘親笑:“娘,幹爹回來了。”


  蘇錦點點頭,笑著看向蕭震。


  小婦人臉頰嬌嫩,好似一朵海棠開在他院中,鮮活水靈充滿生機,蕭震喉頭滾動,垂眸道:“許久不見,弟妹這一年過得可好?”


  兒女都在身旁,蘇錦沒逗他,正正經經地道:“家中一切安好,侯爺在外打拼,才是辛苦。”


  “侯爺”二字從她口中說出來,蕭震莫名不自在,簡單道:“還好,總算雨過天晴。”


  客套過後,四人移步去了堂屋。


  蘇錦問蕭震這一年可有受傷,蕭震道沒有,再反問她們娘仨的情況。能說的場面話都說了,蘇錦安靜下來,讓蕭震一心與孩子們說話。阿徹是個小悶葫蘆,蕭震問什麼他才回答什麼,阿滿小小的肚子裡卻裝了很多很多問題,坐在幹爹腿上,連續地問個不停。


  “幹爹,侯爺是多大的官啊?每個月賺多少錢?”


  “幹爹,皇宮裡好玩嗎?我還沒去過呢。”


  “幹爹,我長高了,不信你看看!”


  漂亮的女娃娃,活脫脫一隻小黃鶯。


  蕭震被.幹女兒問得,嘴角一直帶著笑。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蘇錦最後喝口茶,抬頭對蕭震道:“侯爺,下月初八阿滿生辰,去年形勢緊張我也沒心思給她慶生,今年好了,侯爺升官封侯,都是大喜事,我準備好好整治一桌酒席,那日侯爺若有空的話,去我們那邊吃吧?”


  幹女兒的生辰,蕭震當然要慶祝,點點頭應了,以為蘇錦口中的“我們那邊”,指她的院子。


  蘇錦離開席位,隨口道:“對了,我們住在葫蘆巷,東街進去第五家就是,侯爺別走錯地方。”


  蕭震還想點頭,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她。


  蘇錦羞答答瞄他一眼,細聲道:“在遼東我就想改嫁了,一直沒遇到合適的,江南人傑地靈,我想再試試,屆時相看起來多有不便,所以我讓阿貴提前過來了,在葫蘆巷賃了一棟小院,如意吉祥也都在那兒。”


  久別重逢,蕭震發燙的心,突如淋了一盆冷水。


  見面這麼久,她沒有表現出任何情意,蕭震還當她刻意在孩子們面前收斂,未料,她早有了改嫁之心,連宅子都提前賃好了,根本不想住在他這座皇帝親賜的氣派侯府。如此決絕,難道是因為去年臨別前他堅定的拒絕?


  蕭震,好苦。


  可,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他不能娶,自然會有別人娶。


  眼前掠過沈復俊美的臉龐,蕭震神色復雜起來,欲言又止。


  蘇錦並不指望他會挽留,笑盈盈地行禮:“侯爺休息罷,我們告辭了。”


  .


  翌日恰是月底休沐,霍維章來找蕭震喝酒,得知蘇錦的安排,霍維章驚得險些掉了下巴:“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敢娶她我多少明白,可你儀表堂堂,現在又是身份顯赫的侯爺,她怎麼會放棄你這塊兒肥肉?是不是你故意將人趕走的?”


  蕭震心道,昨日他沒趕,但他離開鳳陽之前,說過讓她暫居那邊的宅子,大局穩定後再搬走。可他隻是怕蘇錦誤會兩人還有機會才那麼說的,並非真的不想與她同住。


  煩悶難解,蕭震仰頭喝酒。


  一點破事,霍維章都頭疼了,拍桌道:“你少墨跡,直接去提親,早點娶回家早點生孩子!”


  蕭震苦笑,沒有回應。


  蕭震悶悶喝酒時,新上任的內閣首輔沈復,領著兩個小廝,騎馬出了城。


  兩百多裡的路,快馬加鞭猛跑,早上出發,晌午沈復就到了揚州。


  近鄉情怯,沈復放慢速度,目光復雜地望著前方的一座江南小鎮。


  他是揚州人,一個偏僻山村的書生,父母雙亡,他對故鄉毫無留戀,攢了一點積蓄就搬到了鎮上。在那個風景如畫、百姓富庶的小鎮,沈復遇見了一位長著丹鳳眼的姑娘,她很美,男人們都喜歡去她家的包子鋪買包子,沈復遠遠地望著,看她小小年紀便似大人般與食客們嬉笑怒罵,仿佛什麼事都難不了她,沈復怦然心動。


  十八歲的窮書生,喜歡上了十三歲的潑辣小姑娘,他想盡辦法對她好,可他沒錢,僅有的一點積蓄都用來讀書考功名了。一個人隻有過過窮日子,才會明白為錢發愁的煩惱,才能體會看著她羨慕旁人穿金戴銀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羞愧與自責。


  卑微貧窮的他,當機會來臨時,選擇了金錢與捷徑。


  即將而立的沈復,也不知道二十歲的他到底怎麼想的,但他記得很清楚,他非常幹脆地與蘇錦斷絕了關系。他離開了揚州,他娶了知府家的小姐,他安安分分地做著別人的丈夫,一心往上爬,那個小鎮,婚後他隻回過一次,得知她嫁了憨厚老實的鐵匠,沈復便將她的影子壓在心底,強迫自己不去想。


  前年,妻子死了,沈復沒有悲傷,因為他不愛那個女人,他隻有利用她的愧疚。她體弱多病,她無法生育子嗣,他一如既往地對她好,便是他唯一能給她的補償。妻子死後,沈復終於可以放任自己懷念蘇錦,他想回揚州遠遠地看看她過得好不好,然,朝局動蕩,他無法脫身也不想錯過這次機遇。


  沈復懷著野心去投奔遼王,他助遼王登基,他靠自己當了內閣首輔,他終於有時間去看她了。


  可沈復撲了空,蘇記包子鋪關著門,灰撲撲的似乎多年不曾打理,再去鐵匠門前,亦是人去樓空。沈復莫名發慌,派小廝去打聽。


  “大人,他們說馮實參軍了,遠在遼東,五年前揚州鬧災,馮實媳婦帶著兒子去遼東尋夫,從此再無消息。”


  遼東?


  沈復皺眉,最後看眼馮家門上鏽跡斑斑的大鎖,他騎馬返回金陵。


  別的地方沈復或許難打聽,但新帝就是從遼東來的,身邊一些將領也都是遼東老人,一回府,沈復換身衣裳,立即去了永安侯柴雄的府邸。當初遼王身邊四員大將,蕭震、霍維章看不起他,沈復心知肚明,故此他選擇向為人謙和的老將柴雄打探消息。


  首輔大人登門,柴雄熱情地招待了沈復。


  聽完沈復的來意,柴雄沉思片刻,問道:“你口中這個名叫馮實的鐵匠,他媳婦可是姓蘇?”


  蕭震當初因李雍被朝廷降罪貶官,他與蘇氏的私.情傳得沸沸揚揚,柴雄都有所耳聞。


  沈復心跳倏地加快,面上卻平靜道:“正是,侯爺知道她?”


  武將都爽快,柴雄沒有多想,笑著道:“知道,遼東百姓都知道,想當年武英侯還隻是一個千戶,與馮實兄弟相稱,北伐梁國,馮實隨武英侯出徵,最後為救他而死。武英侯重情重義,收了馮實的一雙子女為義子義女,還把蘇氏當弟妹看待,到哪上任都帶在身邊一府同住,這會兒他八成已經將蘇氏娘仨接到府中嘍。”


  沈復聞言,想起武英侯蕭震的儀表,心登時一沉。


  “對了,大人打聽馮實作何?”老將軍好奇問。


  沈復慚愧道:“我也是受人之託,不便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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