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題這麼多,我該先回答哪個?”流景無奈。
狸奴猶豫一瞬:“回答第一個。”相比現在,前因並沒有那麼重要。
流景神色淡定:“我去找斷羽,她剛才走得急,忘了給帝君煎藥了。”
“就這點小事?我去就行。”狸奴說著就要去找人。
流景攔住他:“我去。”
狸奴愣了愣,心裡隱隱疑惑,但也沒說什麼。流景鎮定往外走,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直到即將徹底甩開狸奴等人的視線,才默默松一口氣。
然而下一瞬,一股靈力直接在她面前五步遠的地方炸開,她急急後退,才沒有被傷到。
“再往前一步,本座就殺了你。”
身後傳來非寂晦暗沙啞的聲音,流景的手指動了一下,半晌才笑著回頭:“我方才還跟狸奴說,你得半個時辰才醒,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非寂看著她唇角清淺的笑意,黑瞳漸漸變成血紅的豎瞳,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死寂的肅殺之氣。狸奴急匆匆追來後,察覺到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又默默放慢了腳步。
非寂面無表情朝流景走去,短短幾步路,他卻走得極為艱難,每一步都搖搖欲墜。流景安靜地看著他,直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
“帝君。”她扯了一下唇角,試圖對他笑笑。
非寂陰鸷地看她一眼,直接將手伸進她的衣領。狸奴驚呼一聲趕緊背過身去,非寂已經從她懷裡將自己的氣息取了出來,輕輕一捏便化為烏有。
“令牌。”非寂朝她伸手。
流景隻好把令牌交還:“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非寂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喚了聲狸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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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在!”狸奴猶豫著回頭,見兩人還好端端站在原地,誰也沒碰誰,頓時默默松一口氣。
“請陽羲仙尊回無妄閣。”非寂淡淡開口。
狸奴不解:“陽羲?哪來的……”
他猛然看向流景。
流景訕訕一笑:“就是我。”
“不、不可能……”狸奴震驚地睜大眼睛,突然又想到什麼臉色一黑,“你是陽羲假扮的?那真的流景在哪?”
“我是陽羲,也是流景,”流景頂著非寂沉鬱的視線硬著頭皮解釋,“陽羲和流景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
狸奴怔怔看向非寂,看到他冷肅的臉色後倏然明白了什麼,頓時怒氣衝天:“你敢如此愚弄我們帝君,我殺了你!”
說話間化出方天畫戟,徑直朝她殺去。
流景緩慢地閉上眼睛,下一瞬卻聽到靈力碰撞的動靜,等她再睜開眼時,非寂已經不見蹤跡,唯有狸奴握著刺偏了的方天畫戟,惱得渾身發顫。
“狸奴……”
“閉嘴!”狸奴眼睛通紅,反手用方天畫戟指著她的脖子,“回無妄閣,就現在。”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轉身往無妄閣走,偶爾用餘光瞥見狸奴拿著方天畫戟的樣子,突然想起當初似乎也發生過同樣的事,隻可惜時過境遷,一旦身份變了,許多事便與從前不同了。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進了無妄閣後才回頭:“非寂呢?”
“你沒資格喚帝君名諱。”狸奴臉色陰沉。
流景清淺一笑:“本尊是三界之首,有資格喚任何人名諱。”
聽到她自稱本尊,狸奴氣得頭發都快炸起來了,當即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流景摸摸鼻子,獨自一人回到寢房,抱著非寂的枕頭很快便睡了過去。
她被囚禁了。
這是她翌日一早推開窗戶,發現窗外多了十幾層法陣之後才意識到的事。
非寂從昨晚之後便沒有回過無妄閣,如今整個無妄閣就隻剩她一個人,搭配外面十幾層法陣,宛若一個巨大的牢籠,徹底將她隔絕起來。
“沒想到活了幾千年,竟然還有做金絲雀的時候。”流景抱著非寂的枕頭用力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心情應該沉重一點的,可寢房裡處處都充斥著非寂的氣息,她宛若旱了兩個月的野草初逢甘霖,很難沉重起來。
咕嚕嚕——
肚子叫了幾聲,流景伸了伸懶腰便下樓了,一推開大門果然看到外面重兵把守,狸奴頂著一雙黑眼圈陰氣森森地站在外面。
“幹什麼?”他語氣惡劣地問,一如當初剛認識時。
流景和善一笑:“有早膳嗎?勞駕準備兩葷兩素四菜一湯,不要魚蝦之類的,我嫌太腥。”
“你還敢點菜?”狸奴不可置信,“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能殺我。”
“為何不能?你以為帝君還會像以前一樣護著你?!”狸奴想起她對他們的欺騙,便氣得咬牙切齒。
流景:“我有身孕了。”
“你有身孕怎麼了,你以為你有身孕你就可以……”狸奴猛然閉嘴。
流景:“這次沒胡說,你若不信,可以叫斷羽過來。”
狸奴沉默許久,扭頭讓人去準備膳食。
流景表情逐漸微妙:“真不用找人證明一下?你怎麼這麼相信我?”
“陽羲仙尊相比流景,多少會要點臉吧?”狸奴面無表情反問。
流景失笑:“也是。”
狸奴冷笑一聲,很想看她的肚子,但視線好幾次快轉過去了,又強行轉了回來……作為帝君的人要有骨氣,她有身孕又怎麼了,難道有身孕便可以抵過先前那些欺騙?一碼歸一碼,他絕不原宥!
“你要不要摸一下?”流景問他。
狸奴耳朵飛起:“摸什麼?”
流景壓下法衣褶皺,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狸奴瞬間動搖了。
“他很喜歡你,想讓你碰一下。”流景溫柔道。
狸奴兩隻手攥拳,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爆開了,到底抵不住誘惑匆匆摸了一把。孩子也是爭氣,當即動了一下以示回應。
“他他他……”狸奴睜大了眼睛。
流景笑笑:“我就說他喜歡你吧。”
“……廢話,帝君的孩子,怎麼可能不喜歡我!”狸奴怒道。
流景勾唇,附和兩句便回寢房了。
片刻之後,有宮人送來了幾十道膳食,將桌上擺得滿滿當當不說,還有兩把椅子也被佔用放了好幾道菜。
流景瞠目結舌,半天憋出一句:“不用這麼多吧……”
“冥妃娘娘如今身子要緊,多吃些好的補補。”宮人溫聲說罷,便帶著一眾人離開了。
流景端起碗慢慢地吃,吃著吃著突然笑了一聲。
一整天的時間,非寂仍然沒有露面,倒是斷羽來了兩次,給她送了些共天山靈脈做的補身丸。流景服用之後,提醒她不要再切靈脈了。
“我需要的靈氣太多,即便把共天山和不息泉都用上也未必夠,與其將東西浪費在我身上,不如讓整個冥域的子民受益。”她緩緩道。
斷羽:“那你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流景輕笑。
斷羽睨了她一眼:“您要是有辦法,也不會被困在這裡了。”
流景一臉真誠:“真有辦法,我還能拿自己的身體胡鬧?”
“您能。”
“……”
短暫的沉默之後,流景認真道:“其實我跟非寂已經和好了。”
斷羽一愣:“真的?”
“真的,他表面上生氣,其實就是個紙老虎,昨天晚上還來跟我纏綿呢,說一定會陪我好好撫育這個孩子,還說愛我愛得發瘋,不管我做錯什麼都會原諒。”
“……真的嗎?”斷羽遲疑。
一門之隔的外面,狸奴也遲疑地看著面無表情的非寂:“……真的嗎?”
第66章
屋內流景還在絮絮叨叨非寂有多愛她,門外的非寂周身冷肅,猶如在冰雪裡浸過。
“你叫本座過來,就是為了聽這些?”非寂淡漠地看著狸奴。
狸奴汗都要下來了:“卑、卑職是想讓您看看孩子,冥域皇族血脈特殊,需要生父的氣息方能……”
沒等他把話說完,非寂的手便放在了門上,狸奴眼睛一亮,下一瞬便看到他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流景憑借胡說八道的本事,成功說服斷羽別再浪費東西,等把人送走後,當即懶散地躺下睡個回籠覺。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她慢吞吞要了些吃食,沒等坐下用膳,狸奴便衝了進來。
“舟明帶人堵在了界門外。”他黑著臉道。
流景莫名其妙:“你跟我說這個幹嘛,我是你們的囚犯,不是先鋒大將軍。”
見她還敢提從前的事,狸奴頓時氣個半死,可一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又忍住了:“他說三日內若不交出你,他便帶人強行攻進冥域。”
流景拿筷子的手一停:“所以你們要交出我嗎?”
“做夢!且不說你對我們帝君騙財騙色,單就你腹中還有我們冥域皇族的血脈,我們都不可能放你走!”狸奴怒道。
流景:“那就等他打進來。”
狸奴:“……”
漫長的沉默之後,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們冥域會怕?”
“冥域大多修妖邪道,最喜歡血和殺戮,又怎麼會怕,”流景見恐嚇無用,便識趣地退了一步,“這樣吧,你幫我傳個話,讓他再晚個三五日攻打。”
“……你什麼意思?”狸奴警惕地看她。
流景跟他分析:“我總覺得,你們帝君再等個幾天就該放我離開了。”
“你就做夢吧,”狸奴冷眼看她,“帝君最恨欺騙,隻怕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