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一看她這模樣,便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了,靜了靜後回答:“玉簡抹除太幹淨,隻怕難以恢復,舟明……他既然已經與你坦白,想來不會再有所隱瞞,何必還要恢復玉簡。”
“我信不過他,”流景抿了抿唇,“辛苦師父再想想辦法,我得親眼看到斷靈針的解決法子才行。”
“我盡量,”老祖嘆氣,看向她的目光裡透著擔憂,“你近來如何,還是睡不好嗎?”
流景笑笑:“舟明調的靈藥不錯,我修為沒有再後退,孩子也老實不少。”
“我問你睡得如何。”
流景一頓:“還不錯。”
“撒謊,”老祖不悅,“冥域皇族血脈極為特殊,即便你靈力夠用,孕期也需要阿寂身上的氣息安撫,他現在不在你身邊,你又如何能睡得好。”
“……您都知道還問。”流景嘟囔一句。
老祖:“我近來釀了幾壇安眠酒,已經派人給你送去,喝過之後會睡得好些。”
“多謝老祖。”
流景與老祖又聊了幾句,看到老祖面露疲憊便關閉了通曉鏡。她扭頭看向窗外的層層白雲,臉上的輕松逐漸褪去。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流景有孕已經四個多月,一向平坦的小腹終於有了點小小的弧度。
一日清晨,她隻著寢衣站在鏡子前,滿臉奇妙地看著自己衣裳都擋不住的小小弧度,終於有種自己做了母親的實感。
她沒來由的一陣喜悅,下一瞬意識到無人分享,喜悅頓時散個幹淨。
“仙尊!仙尊!”舍迦急切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流景換好衣裳出門,便看到他頂著一雙兔子耳朵一蹦三跳,轉眼間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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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叛軍攻進來了?”她打趣。
舍迦呼吸都不順了,好半天憋出一句:“比那還可怕……”
“什麼事能比叛軍圍城可怕?”流景失笑,“總不會是非寂帶人打上來了吧?”
舍迦無言看著他她。
“……他真打過來了?”
舍迦苦澀一笑:“還不如打過來呢,那樣還能理所當然把人關在外面,他……就在界門外,遞了拜帖想見天界之主。”
流景:“……”
第64章
正如舍迦所說,非寂要是帶人打上來,還能光明正大的把人擋在界門外,可他現在是遞了拜帖按規矩來拜見,加上剛籤完和平契書,於情於理都不該把人拒之門外。
流景隻覺頭都大了,偏偏肚子裡這個像是察覺到什麼,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仙尊,怎麼辦?”舍迦憂心忡忡。
流景掃了他一眼:“還能怎麼辦,開界門,以最高禮遇迎客……讓舟明先去陪著,你千萬別露面,我收拾一下再過去。”
舍迦蹙眉:“確定讓舟明仙君去?”
這段時間仙尊和舟明相處起來太過奇怪,他心生疑惑,便直接去問了舟明,因而已經知曉了全部真相,隻是默契地沒有同流景提起。
雖然不提,但相信仙尊也知道他已經知曉。
果然,流景面對他的疑問十分淡定:“小月亮還指著本尊救命,他不敢做什麼。”
舍迦一想也是,便立刻答應了。
非寂被正式迎進正殿,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舟明遣退仙侍,親自拿起茶壺:“怎麼突然來天界了?”
“有事相求。”非寂眉眼沉鬱。
舟明倒茶的手一停:“求什麼?”
非寂沉默地看向殿門口,顯然是在等陽羲過來。
舟明看著他略顯落拓的臉,靜了靜後輕笑:“她馬上就……”
話沒說完,便看到流景被祥瑞之氣圍繞著出現在殿門口。流景一襲白衣,臉上戴了遮擋容貌的幻影紗,加上祥瑞之氣包裹,根本叫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舟明垂下眼眸:“仙尊。”
流景掃了他一眼:“你退下吧。”
舟明頓了頓:“是。”
流景看著他遠去,這才看向非寂:“不知帝君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非寂聞聲先是一頓,隨即苦澀一笑——
明明是不同的聲音,他方才竟有一瞬認錯了。
若流景知曉,定要與他算賬。非寂起身,平靜看向流景,卻發現連她的眉眼都看不清。
“仙尊打算就這樣說話?”非寂一開口,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將執念放下,甚至能心平氣和與她說話了。
流景怕被他認出來,特意改了聲音做了障眼法,如此誇張還以為他會譏諷幾句,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直白且沒有敵意地指出來。
準備好的答案突然有些卡殼,她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非寂聽到她的動靜,忍不住又看她一眼,雖然覺得不該,可總忍不住因為她想起流景。
“帝君?”流景用少年時的聲音提醒他。
非寂回過神來:“你方才說什麼。”
“本尊說,本尊這段時間閉關修煉,似乎要更進一層,所以祥雲環身無法以真面目示人,還請帝君諒解。”流景不緊不慢解釋。
非寂似乎並不在意:“仙尊隨意就是。”
“帝君還未說來天界所為何事。”流景轉身往主位上走,經過非寂身邊時,立刻有種撲到他身上親幾下的衝動。
不用說,這衝動肯定是和她母子連心的某個小崽子帶來的。
雖然隻有孕四個多月,但腹中孩兒已經多少有些靈性,她剛才進門前訓了他許久,如今倒是安安分分沒有亂動,可一旦離生父近了,他便開始蠢蠢欲動了。
流景默默往腹中灌了些靈力,警告他別亂來,孩子頓時老實了。
非寂看著流景遠去,心裡突然生出一點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冥冥之中被誰牽動了一般。隻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便消失不見,他亦沒有放在心上。
“我這次來,是想求仙尊一件事。”非寂終於進入正題,手腕上的蛇紋方镯無意間露出一角,相比之前光澤已經暗淡很多。
可見非寂這段時間真的很忙,忙到連給方镯渡些靈力的功夫都沒有。
流景置於膝上的手默默攥緊了法衣:“何事?”
“想請仙尊幫我找一個人。”
“你的冥妃?”流景問。
非寂頷首:“正是。”
流景斟酌開口:“帝君找冥妃的事,本尊也聽說了一二,你這般大張旗鼓仍沒找到,有沒有想過她已經……”
“絕無可能。”非寂眉眼沉靜。
流景仗著有雲霧和薄紗遮面,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確定他神魂還算安穩後才問:“你如何確定?”
“我能感覺到,”非寂不願與她廢話,“如今冥域和凡間已經搜尋完畢,沒有發現她的蹤跡,想來她應該在天界,我這次來就是想求仙尊幫忙,在天界尋找一二,不管能不能找到她,我願奉上一半私庫做謝禮。”
一半私庫,當真是大出血。
流景無聲地笑了笑:“一個妃嫔罷了,帝君何必呢。”
“不止是妃嫔,待她回去,便是我結契冥後了。”非寂提起以後的事,沉鬱的眉眼終於染上一層暖色。
流景喉嚨動了動,許久才無奈一笑:“帝君若執意如此,那本尊也隻好幫忙了,如今天界和冥域一片祥和,你那一半私庫,本尊就不要了,隻希望帝君能答應本尊一個要求。”
“仙尊請說。”
“若是找不到,便說明她與帝君有緣無分,帝君還是莫要執著,直接回冥域去吧。”流景緩聲相勸,“魔族歲月悠長,帝君總會等到另一個合心意的人,與其……”
“既然答應將私庫相贈,我便不會食言,至於別的,恕難從命。”非寂打斷她的話。
流景倏然沉默了。
“仙尊?”非寂見她遲遲不語,眉頭便皺了起來。
流景回過神來:“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非寂知道她這是答應了,便恭敬朝她一拜。
流景匆匆別開臉,收拾好情緒之後便將舟明召了進來:“你這幾日協助帝君尋人,勢必要幫他找到那位冥妃娘娘。”
“是。”舟明垂眸。
流景看向非寂,隨意找個借口便急匆匆離去。非寂目送她的背影離開,這才撩起眼皮看舟明:“你與她不是好得像一個人嗎?怎麼如今卻生疏成這樣。”
“她是君,我是臣,不生疏還能稱兄道弟嗎?”舟明笑著反問。
非寂盯著他看了半天,蹙眉:“笑得真難看,別笑了。”
舟明一愣。
“方才進門時本座便瞧出來了,你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怎麼,天界生了一次叛亂,她便突然瞧不上你了?”非寂斜睨他一眼,“還是覺得你先前躲在冥域太過窩囊,所以不肯給你好顏色?”
“或許都有吧。”舟明含笑承認。
非寂輕嗤一聲,刻薄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想起自己如今有求於人,於是硬生生咽下了。
滿天界找人是件復雜的大事,且並非一日兩日就能解決的,舟明先將非寂帶去貴客才能住的長松閣,一邊打點必要的飲食起居,一邊同他說:“自從生了一次叛亂,天界便對往來的人嚴格記錄排查,每日都會把名單送到我桌案上,我從未在上面見到過流景的名字,所以你這次來,很可能是白來一趟。”
“本座覺得她就在天界。”非寂說得篤定。
舟明回頭看向他:“為何如此確定?”
“直覺。”
舟明無奈一笑:“直覺是最沒用的東西。”
“未必。”
“行吧,你既然已經想好了,我就不勸了,但若是沒找到人,還請你盡快離開。”舟明妥協了。
非寂抬眸:“你很想讓本座趕緊離開。”
舟明一頓。
“陽羲似乎也是。”非寂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