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的人。”非寂回答。
流景一頓:“後廚的人?”
“你昨日不是說受他們怠慢麼,帝君便著我去查,結果查出後廚有人勾結鬼臣,企圖給你下毒。”狸奴代為解釋。
本來隻是看個熱鬧的流景:“……這事兒跟我還有幹系?”
“皆是因你而起。”狸奴假笑。
流景無言許久,突然怒而拍桌:“難怪我這兩日總是不舒服!”
“……他們還沒來得及下毒,你不舒服與他們應該沒有關系。”狸奴無語。
“你不舒服?”非寂的聲音幾乎與他同時響起。
流景點頭:“脾胃不適,沒什麼胃口,還總想吐。”
“方才不是被血腥氣燻吐的嗎?”狸奴忍不住問。
流景眨了眨眼睛:“是,但從前都不會因為血腥氣難受,所以還是不太舒服。”
狸奴:“……哦。”
“用過早膳,讓舟明瞧瞧。”非寂淡淡道。
流景答應一聲,突然抱著非寂的胳膊嚶嚶嚶哭訴自己有多命苦,不過是去小破院住了三天,便開始有人意圖不軌,她空有冥妃的名分,卻過得不如做侍女時愉快。
狸奴就看著她逐漸擠上王座,穩穩當當和帝君一同坐在象徵冥域最高權的位置上,心想整個冥域也沒你這麼‘可憐’的,再看帝君……嗯,好像就吃她這套。
簡單用過早膳,外頭便來了幾個鬼將,流景察覺到氣氛不對,便隨便找了個借口準備離開,非寂卻突然叫住她:“你留下。”
Advertisement
殿內頓時暗潮湧動,雖然沒人明說,流景卻能感覺到這些人的驚詫與不解。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商議什麼事,但既然非寂讓她留下,她便沒理由再走,於是流景大方叫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非寂旁邊吃吃糕點喝喝茶,任由大殿之上氣氛膠著,她自巍然不動。
一刻鍾後,她就有點吃不下了——
“卑職已經派人查過,天界的確從幾個月前便封閉了天門,自那之後再無人進出,就連妖族族長求見都被拒絕,顯然是出了問題。”
“自從三界會談之後,天界突然加強守衛,連防護大陣都全部開啟了,我們的人無法滲透,隻能在外圍打轉。”
“帝君,他們定是如您所料出了什麼大問題,才會這般緊繃,如今的確是我們進攻的最佳時期。”
鬼將們七嘴八舌,熱烈討論如何攻打天界,流景拿著一塊糕點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終於體會到狸奴方才看著他們打情罵俏時坐立難安的滋味。
一片熱論中,非寂突然撩起眼皮看向她:“你覺得呢?”
殿內剎那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看向流景。
“……我什麼?”流景默默放下糕點,裝傻。
非寂沉默片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流景:“……”
其餘人:“……”
“別打岔。”非寂冷淡開口。
流景默默咽了下口水:“你非要我說,那我隻能說還是別打仗的好。”
有鬼將忍不住回懟:“眼下是最佳交鋒時機,錯過了冥域不知還要等多少年,冥妃娘娘一介女流,不懂也是……”
話沒說完,便被一股靈力掀翻出去,撞在柱子上嘔出一灘血來,殿內頓時寂靜無聲。
“繼續。”非寂看著流景。
流景:“……就不說一旦打仗便是三界生靈塗炭這類的空話了,如今冥域對天界的情況了解多少?怎就確定有便宜可佔?即便贏了,冥域之人早就習慣了魔氣濃鬱的地心,確定受得了天界過於清凌的仙氣?到時候病的病倒的倒,佔了天界又能如何?”
說完,她停頓片刻,直視非寂的眼睛:“最重要的是,帝君你如今隻有四成修為,確定能打得過陽羲仙尊?”
“當日沉星嶼一戰,本座並未輸,”非寂緩緩開口,“證明她如今的修為也不過如此。”
“也許她是收著力呢?”流景歪頭。
非寂有一下沒一下敲著膝蓋:“也可能是受了重傷。”
“但帝君你敢賭嗎?”流景平靜與他對視,“一旦賭輸,便是你冥域幾千年的籌謀毀於一旦。”
非寂不說話了。
大殿之上鬼將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弄出一點響動,會被這兩人給注意到。
不知過了多久,非寂手指停下:“再探,確定天界的情況之後再做打算。”
流景默默松一口氣,心裡卻始終如壓了一塊大石。
鬼將們各自散去,狸奴也在看了流景一眼後轉身離開,偌大的宮殿內,隻剩下非寂和流景兩人。
“我……我有些困了,想上去睡個回籠覺。”流景打個哈欠便要離開。
“天界如今種種行為都透著古怪,即便再探,應該也與本座的推測相差不遠,”非寂握住她的手,雖然是抬頭仰視她,氣勢卻不減半分,“冥域一直有心取代天界,這一戰不會太遠。”
……你們這些侵略者還挺理直氣壯。流景眨了眨眼:“我什麼都不懂,你其實沒必要跟我說這些。”
“要說,”非寂眼底泛起淺淡的笑意,“若是不說,你如何給本座做大將軍?”
“……啥?”
“冥域弱肉強食崇尚強者,幽冥宮也不例外,你修為雖然不錯,卻根基不穩難以服眾,即便本座允你冥後之位,旁人仍不會打心底敬重你,”非寂眸光清冷,“唯有軍功,方能立命。”
自聽說她因三日未來不利臺便被怠慢開始,他便有了這個想法。歲月漫長,千年萬年,他總有護不住她的時候,與其每日裡幫她料理這些人,以盛寵庇護她周全,倒不如給她一支勢力,叫人再不敢輕視她。
“你、你先等一下,我有點聽不懂你的意思。”流景整個人都懵了。
非寂目光緩和了些:“放心,並非真要你帶軍打仗,隻是攻襲天界時,你身為先鋒露個面,叫天界冥域兩方皆知曉是你親自領兵即可,其餘的事自有我和狸奴來做。”
流景:“……”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好嗎!她,陽羲仙尊,天界之主,作為冥域的先鋒去攻打天界……先鋒什麼先鋒,隻怕她還沒瘋,天界的守將就先瘋了!
“你若沒有異議,那此事便這麼定了。”非寂拍板。
流景:“定什麼定,我還沒……”
“去睡吧,”非寂起身,“我也該去看看軍將們了。”
“可是……”
流景欲言又止,眼巴巴送非寂離開後,扭頭去了舟明寢房。
“……您進門之前能否先知會一聲?”舟明無奈闔上衣襟。
流景匆匆一瞥,隻隱約看到他身上有傷口,便隨口問一句:“還沒好嗎?”
“心口的傷,沒那麼容易愈合。”舟明回答。
流景:“那你得盡快好起來了,我們回天界。”
舟明一頓,不解抬頭:“現在?”
“現在也太匆忙了,”流景無語,“怎麼也得三日後吧。”
“……三日就不匆忙了?究竟發生了何事。”舟明接過小月亮奮力遞來的外衫,簡單披在身上。
流景:“非寂猜出天界境況不對,打算趁機攻打天界。”
“他一向機敏,能猜出也不意外,不過動兵這樣的大事,又非一時半刻說做就做的,你何必這麼匆忙。”舟明頷首。
流景:“他打算讓我做先鋒大將軍,親自攻打天界。”
“……啥?”
第56章
“嗯。”為了證明舟明沒有聽錯,流景還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大概是太過荒唐,舟明第一次詞窮,無言許久後憋出一句:“他倒是……對你用心良苦。”
流景長嘆一聲,將小月亮抱到懷裡摸摸:“誰說不是呢。”
舟明無聲笑了笑:“所以真要離開了?”
“嗯,必須在他發兵之前將天界的事解決了,唯有我親自坐鎮,冥域才不敢輕舉妄動。”流景紅唇輕抿。
舟明眼尾微挑:“舍得?”
“什麼?”流景不解。
“你那花開得都快將枝頭壓塌了,舍得走嗎?”舟明噙笑。
流景:“……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打趣我。”
“沒有打趣,是認真問你,”舟明攤手,“這次走了,隻怕就沒有回頭路了。”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我也是沒想到,情絲不全竟然也能讓有情花盛開。”
舟明給她倒了杯茶:“情絲不全無法讓有情花盛開,你如今能夠開花,說明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情絲已經恢復如初。”
“恢復如初。”流景重復一遍他最後四個字,最後隻剩苦笑。
舟明見她已經決定,便沒再勸說,而是與她商議該如何離開。
為免引起懷疑,他們必須兵分兩路,流景斟酌之後,決定讓舟明先走,她負責斷後。
“想好用什麼理由了嗎?”流景問。
舟明篤定一笑:“放心,保證天衣無縫。”
當天傍晚,舟明便去找了非寂辭行。
“為何突然離開?”大殿內,非寂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舟明笑笑:“也不算突然,還是想再去東湖之境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將仙草採來。”
“那株可療愈識海的仙草?”非寂還記得他之前去東湖之境無功而返的事,“流景修為正逐漸恢復,你沒必要再冒險。”
“並非為她,”舟明失笑,“是為阿齊而去,仙草不止可以療愈識海,還對恢復神魂有奇效,所以我打算再試一次。”
非寂盯著他看了片刻,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麼:“已經決定了?”
“決定了。”舟明頷首。
“那便去吧。”非寂垂下眼眸。
舟明笑笑,便直接帶著小月亮離開了。
他走後不久,狸奴從柱子後面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