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眨了眨眼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今天……有雲嗎?”
話音未落,天邊突然炸開一片晚霞,照得人臉色都紅了。
“……帝君,你這是作弊。”她哭笑不得。
非寂掃了她一眼:“來做什麼?”
“來看看舟明仙君和小月亮。”流景回答。
非寂眼神一沉:“隻是如此?”
“當然……不是,”流景眨了眨眼睛,殷勤挽上他的胳膊,“看他們隻是順便,最重要的是來找帝君。”
“找本座幹什麼?”非寂追問。
……現編的理由,她哪知道找他幹什麼。流景沉默片刻,一本正經道:“幽會。”
非寂:“?”
“出去走走嗎帝君,我知道城外有個特別漂亮的地方。”流景笑道。
非寂掃了她一眼:“沒空。”
流景深表惋惜:“那好吧,等下次……”
沒等她把話說完,非寂已經往外走去。
“去哪?”流景忙問。
“出去走走。”非寂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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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沒空嗎?流景這回是真的惋惜了,看一眼偏房便追了過去:“帝君,我給你指路,你帶我去唄。”
“你的法器呢?”非寂說的,是她從不利臺順走那些。
流景重新挽住他的胳膊:“那東西太費心神,不如帝君好用。”
路過的侍衛腳下一崴,嚇得險些跪下。
非寂倒是習慣了她大逆不道的言語,聞言隻是淡淡掃她一眼,便突然乘風而起。流景沒想到他說走就走,挽著他的手頓時一個脫力,下一瞬卻被他扶住了腰,兩人轉眼之間將整個冥域甩在腳下。
非寂速度極快,濃鬱的魔氣聞著味湧來,卻又在快要碰觸到二人衣角時,被無形的結界彈開,破風破空,暢快而行。
流景自從識海受損,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飛過,一時間忘了目的地,攬著他的脖子笑道:“帝君,再快一些。”
非寂的速度瞬間更快,兩人的衣角和發絲凌亂糾纏,又齊刷刷被吹到身後。流景輕呼一聲笑得見牙不見眼,伸著手感受風穿過指縫的滋味。
非寂扭頭看向她時,恰好對上她噙著笑的眼睛,沉默片刻後突然放手,流景一個猝不及防往下掉去,驚呼一聲後又忍不住笑,下一瞬在摔在地面上前,被憑空出現的非寂抱著直衝長空。
“不怕?”非寂問。
烈烈風中,流景揚起唇角:“帝君會接住我的。”
非寂掃了她一眼:“你倒是篤定。”
流景嘿嘿一笑:“快,再來一次。”
“不。”
“來嘛帝君,求求你了。”
“……”
再次失重,流景大笑,整個人快樂得亂糟糟的,非寂唇角勾起笑意,接住她之後再次往下拋。
幽冥宮內,舍迦在無祭司辦完差事出來,恰好遇上了狸奴,兩人一起同行闲聊,才聊沒幾句,狸奴突然開口:“你看那是什麼。”
舍迦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隻隱約看到黑沉沉的天邊,有兩個指頭大小的人影,其中一個將另一個拋來拋去。
“……這得是多大的仇,才會如此折磨人?”舍迦感慨。
狸奴皺了皺眉頭:“冥域一切都好,就是有些人太過兇殘才會壞了名聲。”
“可怕,可怕……”
兩人對視一眼,皆為冥域的未來感到擔憂。
流景玩了半天,總算想起了正事,於是憑借記憶給非寂指路,找到了她說的美景。
“無端湖。”非寂緩緩開口。
流景驚奇:“帝君怎麼知道……哦忘了,你是冥域人,對冥域的風景自然不會陌生。”
湖水清凌凌的泛著藍,湖邊的砂礫卻是水紅色,藍與紅交接色澤明豔怪異,卻又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漂亮。
流景跑到湖邊,將手伸進湖水摸出兩個小蘑菇,又跑過來分給非寂一個:“帝君嘗嘗,甜的。”
非寂看向她手裡的東西:“你吃過?”
“嗯,吃過,”流景說著,咬掉大半蘑菇,表情突然微妙,“……真好吃,帝君快嘗嘗。”
非寂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流景咬著蘑菇,一臉殷切地看著他。
許久,非寂接過蘑菇吃了一口,流景陰謀得逞,立刻呸呸呸吐出來:“太難吃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難吃的蘑菇。”
再看非寂,已經把蘑菇三下五除二全部吃完了。
“……不難吃?”她面露遲疑,看著自己手裡剩的半個,又想再試試了。
非寂看她一眼:“甜的?”
“嗯,之前吃是甜的,”流景糾結再三,到底還是把蘑菇扔掉了,“但這次不知為何,突然難吃起來……也可能不怪蘑菇,我當時被追殺至此,識海損壞靈力不足,每天餓得要命又不敢暴露,隻能日夜藏在湖裡,這蘑菇是唯一能吃的東西,自然覺得美味。”
說著話,她笑了起來,“現在有更多好吃的,自然就不稀罕了。”
非寂眸色沉沉:“本座可以殺了他們。”
“不用,等我好了,會自行解決。”流景第二次拒絕。
非寂掃了她一眼,周身的氣壓低到極致。
流景笑了笑,問:“帝君,你如今修為恢復幾成了?”
“四成。”非寂回答。
流景頓了頓:“才四成?”
情毒已拔,又過去這麼久了,以他的資質與能力怎麼也不該才恢復四成才對。流景想起他前兩日神魂大動的樣子,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非寂神色淡淡:“本座運功時,經常會感覺識海空乏,像是有什麼東西凝住了,可再去探究卻什麼都沒有。”
“區區情毒能差點害你性命,已經是極為怪異了,如今修為又停滯不前……我總覺得奇怪,實在不行再讓舟明檢查一番吧,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麼。”流景斟酌道。
非寂掃了她一眼:“舟明。”
“對啊舟……舟明仙君,”流景對上他的視線,老老實實把敬稱加上,說完又抱怨,“帝君,現在又沒外人,我沒必要處處守規矩吧?”
又一次聽到‘外人’二字,非寂又一次眉眼和緩。
流景四下張望一圈,最後撿了根樹枝回來:“帝君,讓我開開眼,看看你的四成功力唄。”
非寂沉默一瞬接過樹枝,眼神突然凌冽。
隻見天地震動風雲變換,一道凌厲的閃電突然將夜幕劈開,無端湖上形成巨大的旋渦,湖水噴湧而出直衝雲霄,紅色砂礫如綢緞一般追隨而上,柔軟靈活卻攜裹著雷霆萬鈞之勢。
非寂肆意的身影在朦朧的砂礫中閃過,手裡的樹枝散著強勁的靈力,氣勢上不知壓過多少上階法器。流景怎麼也沒想到,他這些年竟已經精進到如此地步,不由得暗暗心驚。
靈力還在蔓延,引起萬鬼同哭,紫色的魔氣與閃電共同翻湧,動靜大到轉瞬驚動整個冥域。舟明坐在屋頂上吹風,瞧見巨大的旋渦之後揚唇:“沒想到帝君這麼悶的人,也會像花孔雀一樣行事。”
他低頭看一眼膝蓋上的小人兒,發現她正一臉專注地盯著遠方的動靜看,不由得輕笑一聲。
“喜歡?”他問。
小月亮回頭看向他。
“喜歡的話就跟流景說,讓她想辦法讓帝君多舞幾次,”舟明看出她對自己的期待,一時間有些無奈,“我那修為,可鬧不出這麼大的陣仗。”
小月亮也不知聽懂了沒有,轉過去繼續看熱鬧。
隨著樹枝咔嚓一聲斷裂,非寂收斂氣息平穩落在地上,一時間天、地、雲、湖都恢復如初,隻有周圍瘋長的野草證明,這裡有過多麼充盈的靈力。
一片寂靜中,流景緩慢鼓掌,臉上仍帶著一絲震撼。
非寂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將手裡僅剩一半的樹枝扔給她,流景立刻接住,看一眼他手腕上的蛇紋方镯:“突然覺得這東西配不上你了,要不我多弄些靈石,給你換個更好的?”
“配不配得上,本座說得算。”非寂淡淡拒絕。
流景笑笑,突然朝他撲過去,非寂下意識伸手,回過神時她已經掛在自己身上。
“下來。”非寂眉頭微皺。
流景抱緊他的脖子:“帝君不會是剛舞完一劍,突然沒力氣了吧?”
非寂突然抬眸,黑瞳變成了血色豎瞳。
流景已經許久沒見過他的蛇瞳,愣了愣後突然感覺後背發涼,立刻生出離他遠點的想法。
可惜沒等她跳下去,非寂便扶上她的腰,阻斷了她的退路:“沒力氣?”
“……有有有,帝君最威猛,力氣大得能打死一頭上古神獸。”流景趕緊拍馬屁。
非寂瞳孔恢復,冷嗤一聲放下她,沒等她站穩便緩緩道:“你也不過如此。”
流景下意識回頭,對上他的視線後突然生出幾分窘迫……被比自己小了幾百歲的家伙這樣說,還真是有點丟人。
該看的風景都看了,也鬧了好大一場,兩人回去時用了流景的小船,慢悠悠飄到城裡後,又慢悠悠穿過熱鬧的鬼市徒步回宮。
“明日再出來走走吧。”盡興而歸的流景已經把舟明他們忘了。
非寂神色淡定:“明日事忙。”
“你這帝君做的也不容易,身邊連個可以處理大小事的幫手都沒有,”跟我比差遠了,流景心裡補上一句,又問,“後天呢?”
非寂想了想:“後天也忙。”
“那大後天。”流景出去一晚心都野了,非要再跟他定個時間。
非寂掃了她一眼,冷淡的神情竟透著一分無奈,流景一看就知道這是動搖了,剛要再勸幾句,他突然停下腳步。
流景頓了頓,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塵憂尊者。
多日沒見,她凌厲如初,可眉眼間卻透著憔悴和疲憊,連頭發都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