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米香味濃鬱質地黏稠,是上好的美食,黑蛇吃完仍意猶未盡,用眼神詢問流景還有沒有。
流景從昨天中午的燉大鵝之後就滴水未進,對上他的視線頓時怒從膽邊起,伸手掐住他和身子差不多粗細的脖子搖晃:“給我吐出來!”
黑蛇隨便她晃,等耐心耗盡,就直接張嘴就將她的腦袋含住。
猝不及防實現惡夢的流景:“……”
見她終於老實了,黑蛇勉為其難收嘴,懶洋洋倒在床上,激起一陣嗆人的浮土。流景掃了他一眼,也跟著倒下了。
短暫的安靜後,蛇尾勾上了她的小腿。
流景又過上了狐假虎威仗蛇欺貓的日子,不僅飯菜比之前更豐富,還有海量的靈藥可用,更重要的是,待在非寂身邊,她識海恢復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
她起初還以為是無妄閣所在位置靈氣充沛,才讓她的識海修復起來事半功倍,可時間一久便確定了,是非寂本身的緣故。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事實就是她和非寂挨得越近,識海的修復速度便越快,相反則慢下來,她試了幾次,總結出最有效的修復辦法,就是糾纏在一起睡覺,每次睡醒都感覺精力充沛。
這還隻是單純睡覺,要是不單純……流景瞄了眼黑蛇身上接近蛇尾的地方,此刻鱗片泛著森森冷光,猶如最堅硬的玄鐵,其中兩片鱗要相對大些,色澤也更為幽深。
而她在第一次被卷上床時,有幸見過這兩片鱗打開之後的樣子,那畫面給她留下的陰影,堪比當年被小蛇咬的那一口,讓她發自內心覺得,其實識海修復慢點也沒啥……嗯,人不能、至少不該什麼底線都沒有。
黑蛇察覺到她的視線,兩片鱗蠢蠢欲動,流景連忙丟個清心訣給他:“冷靜,千萬要冷靜。”
黑蛇懶散地掃她一眼,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不知不覺已經化蛇六七日,他的識海仍是一片混沌,除了睡覺就是纏著流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雖然還未恢復神智,但已經本能地知道自己即將恢復人身。
果然,又一個露水極重的清晨,非寂緩緩睜開了狹長的眼眸,腦海一片清明。
化蛇時期的記憶什麼都沒留下,醒來便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非寂神色淡漠,仿佛不論身處何地,都無法讓他死水一樣的情緒產生波動。
他閉了閉眼睛便要起身,一條纖細的手臂卻攔在了他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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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寂眼神一凜,沉著臉扣住這隻手,流景被他鬧出的動靜吵醒,睜開眼睛的剎那猝不及防與他對視。
“……帝君?”
“你是誰?”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同樣的對話勾起非寂類似的回憶,他突然就想起了這女人是誰。
流景輕咳一聲,正要故技重施喊狸奴過來,非寂的視線突然落在旁側。
他先前睜開眼時,隻看到頭頂灰蒙蒙的天空,卻沒注意到無妄閣已成廢墟,而他此刻身處廢墟之上,身下的床混著無數塵土與砂礫,周圍除了亂糟糟的石塊,就是殘垣斷壁。
究竟出了什麼事,才會將無妄閣變成如今的模樣?非寂眸色漸深,一回頭再次跟流景對視。
流景小臉一紅:“帝君威武,把無妄閣都折騰塌了。”
非寂:“?”
第9章
看著流景無意間露出的那些痕跡,以及塌成廢墟的無妄閣,非寂有一瞬木然,沒等他有下一步反應,結界外突然傳來非啟的叫囂:“怎麼又是你,你怎麼總是陰魂不散?”
兩人同時看了過去,卻隻看到灰沉沉不透明的結界。
“這句話該我問閻君才是,”狸奴面無表情,“閻君此刻不該在洞府閉門思過嗎,為何會出現在不利臺?”
“聽說兄長狂性大發,將幽冥宮毀了大半,之後便被你用結界關在不利臺再也沒露過面,本君懷疑你意圖篡位,就過來看看。”非啟揚起下颌,囂張地抱著手臂。
狸奴掃了他一眼:“閻君放心,帝君好得很,誰也纂不了他的位。”
“你說好就好?”非啟冷笑,“本君今日勢必要見到他,你再敢阻攔,本君要你的命!”
真是好熟悉的場面、好熟悉的詞兒啊……流景翹了一下唇角。
非啟還要硬闖,狸奴也不廢話,一抬手便化出方天畫戟。非啟上回在他這兒吃了虧,這回早有準備,一閃身便退到三米外,完美避開方天畫戟凌厲的殺氣。
“打不著,氣死你!”非啟挑釁。
狸奴:“……”
流景終於還是沒忍住樂了,結果下一瞬非寂凌厲的視線便掃了過來。
她輕咳一聲,知道結界不怎麼隔音,便湊過去小聲解釋:“帝君先前還未清醒時,他也來過一次,也是鬧著要見您,連說辭都跟之前一模一樣。”
她靠近得非常自然,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無數次這般過,非寂眼神微冷,一臉淡漠地將她推開。
流景被推得一愣,回過神時他已經抬眸看向結界:“狸奴。”
哦嚯,有好戲看了!流景頓時打起精神。
非寂一聲‘狸奴’,讓外面的爭吵聲戛然而止,剎那之後,結界如水一般化開,已成廢墟的無妄閣瞬間暴露在眾人視線內。
“帝君。”狸奴上前行禮。
非寂不語,神色冷淡地看向氣勢全無的某人。
某人被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已經全然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他兩次都是再三確認非寂已經不行了才敢過來的,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上回是出師不利無功而返,這回更是直接被抓個正著。
一片寂靜下,非啟訕訕行禮:“兄、兄長。”
“你來幹什麼?”非寂淡淡開口。
非啟:“我、我聽說你化形之後一直沒出不利臺,便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看夠了?”非寂眸色陰沉。
非啟幹笑:“看夠了看夠了。”
“滾。”
“是!”非啟屁滾尿流地滾了。
……這就完了?流景茫然一瞬,一扭頭便對上了非寂晦暗不明的眼眸。
“要不……我也滾?”她小心試探。
非寂沉默地盯著她看,漆黑的瞳孔仿佛無盡的深河,下面布滿了未知的旋渦,隨時可以將人吞噬得連殘魂都不剩。
流景被看得心驚膽戰,正思考要不要拼死一逃時,非寂輕啟薄唇:“滾。”
“是!”流景立刻學非啟,準備屁滾尿流地滾蛋,可惜昨天晚上被黑蛇勒了太久,雙腿使不上勁,加上廢墟太高,隻能扶著腰一瘸一拐慢慢往下挪。
一陣風吹過,白色法衣翻飛,無意間露出手腕和腳踝上勒纏的紅痕,如大片盛開的梅花映在白雪上,無聲展示她承受過的一切。
狸奴:“……”
非寂:“……”
漫長的沉默之後,流景終於從廢墟磨蹭到地面,長舒一口氣扶著腰離開了。
“無妄閣……”
“帝君……”
主僕二人同時開口,狸奴頓了頓忙道:“帝君請說。”
“你想說什麼?”非寂疲憊開口。
狸奴正色:“帝君,您身體如何了?”
“不可控。”非寂隻說了三個字。
狸奴心下一沉,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隨時都可能再神志不清。這就麻煩了,若之後再鬧出這麼大動靜,隻怕不會像這兩次一樣輕易糊弄過去。
“實在不行,帝君暫時把那女人留在身邊吧。”他咬牙道。
非寂眉頭微蹙。
“卑職知道帝君委屈,但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您一化形,便容易鬧得人盡皆知,可有她在的話就不一樣了,您就隻想著……”狸奴解釋到一半突然閉嘴。
非寂抬眸:“想著什麼?”
狸奴不知道該怎麼說,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廝混?”
非寂:“……”
狸奴說完就意識到不妥,清了清嗓子趕緊繼續:“總之她可以壓制帝君的狂性,助帝君悄無聲息度過化形期,再有卑職相配合,堅持到斷羽歸來是沒問題的。”
“本座神志不清時,為何隻有她能近身?”非寂突然問。
狸奴一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帝君懷疑她是非啟的人?”
非寂若有所思地敲著膝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狸奴猶豫片刻,道:“帝君這麼一說,卑職也有些懷疑了,畢竟她這個人……很奇怪,非常奇怪。”
已經奇怪到有病的地步,但……
“但她若是非啟的人,為何這兩次非啟打上門來,她卻沒有相幫?而且她還趁帝君神志不清時,威脅卑職起了心誓,待帝君恢復人身就護送她出宮,看起來是真心想走……帝君懷疑她與非啟虛晃一招欲擒故縱,隻為謀得您的信任?”狸奴耳朵瞬間飛起來,“可她與其繞這麼大一個圈,為何不直接跟非啟趁您神志不清時裡應外合?”
非寂垂下眼眸,許久才不緊不慢道:“你明日送她出宮,她若真心想走,就打暈了帶回來,她若找借口留下……”
“卑職就殺了她。”狸奴眼神一狠。
“不,”非寂看向他,眼底一片沉寂,“就讓她留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可萬一她是非啟的人,留在宮裡會不會將您如今的情況泄露出去……”狸奴遲疑。
非寂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底一片陰鬱:“無妨。”
“是。”狸奴隻能答應,覷了眼非寂的神色又問,“帝君,您方才想說什麼?”
非寂沉默地看了眼周圍廢墟。
狸奴心生疑惑,正要仔細詢問,便聽到他緩緩開口:“無妄閣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要問這個。狸奴頓時松一口氣,安慰道:“帝君別在意,您也不想的。”
非寂:“……”更在意了。
見非寂沉默不語,狸奴以為他還在介意不利臺毀了的事,於是再三表示可以用靈力復原,隻是非寂神色冷淡,似乎並沒有被安慰到。
不擅長哄人的狸奴苦惱了,苦思半天開口:“帝君。”
非寂抬眸。
“您真的很威武。”狸奴豎起大拇指。
非寂:“……滾。”
遠在小破院的流景突然打了個噴嚏。
舍迦眼圈頓時紅了:“仙尊!你怎麼打噴嚏了?!”
“……本尊是打噴嚏,不是死了,把你的表情收回去。”流景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