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跟著餘同寶走出屏隔。
“少帥,您看,您和熙佳訂婚的事……”餘同寶姿態放得很低,畢竟這件事,她女兒那個臉,突然變了個樣子,人家不想娶,他也不能按頭強嫁。
賀紹廷整理著衣袖的扣子,看了眼大華飯店周圍人等,郝副官還在外頭跟人打屁拉呱,時不時還往這邊看一眼。
“我和你女兒這婚,肯定要退。”說得斬釘截鐵,他本來對魚同寶這名兒就厭惡,眼前還有一個餘同寶,也是個討好媚上、逢馬拍屁的人物,誰上臺認誰,他心裡十分瞧不起,自然而然態度上就帶上了。
那居高臨下的派頭,那眼神,無不在告訴餘同寶,他是絕對不會跟他家的女兒結親了,別想了。
餘同寶自然心中有氣,這些個軍閥,搶地盤搶人搶錢,與土匪有什麼區別,他賀總督早年是什麼?不過是個軍中無名小排長,可現在人的時勢就是這樣動蕩,今日默默無名,明日可能就是稱霸一方的人物,他到底也是個場面人,人精一樣,心中所想從來不會露出半點,更加點頭哈腰,做足了謙遜的樣子。
“……明白少帥的意思,可以退親,隻是您看,這形式,能不能別在報紙上公開?”這要再登個報,他女兒的臉還往哪兒擱,他們餘家也無地自容。
“訂婚登報,解釋訂婚,自然也要登報,否則何以跟大眾解釋?”賀紹廷冷淡道。
餘同寶:……
這狗總督家的人,太坑人了,說登報訂婚是你們,說登報退婚也是你們,合著就坑了我女兒?
“您看,能不能商量一下,拖一拖,過了這風口再說。”他原想過了大家新鮮勁兒,再隨便登報解釋下,就說兩人脫離關系,各自安好,結果這少帥拖都不肯拖。
賀紹廷想得是,他肯定得斷得幹淨,否則那個氣人精還能讓他消停會兒嗎?親個嘴都要刺激一番,她要乖乖的,她要天上星星,他都能想想辦法,何況是退婚,趕緊退,最好明天就登報,他再把報紙放到氣人精面前,省得以後再拿這個來說事兒。
餘同寶好說歹說也沒有說通。
這賀少帥,斬釘截鐵地說這兩天就解除婚約,到時報紙會看到。
餘同寶沉著臉一肚子氣,回了家,家裡也愁雲慘淡,餘熙佳天天門都不出,喝著大碗大碗的黑藥汁,也不見好,甚至還去請了那降神驅鬼神神叨叨的人來府裡,弄得烏煙瘴氣,也沒見女兒臉好上半分,反而越看越醜了。
那圓臉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就算他這個做父親的,看著都覺得,這……這長得,怎麼,這是他們餘家的種?他們餘家三代找的妻子和小妾那都是越漂亮越好,尤其他的母親,別看餘同寶現在年紀大了看著方臉,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英俊才子,他母親那更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他這都是長醜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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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兒的臉,還沒好嗎?”他問了一句。
妻子餘氏搖了搖頭,“天天在房裡哭,我瞧著那臉,不像腫了的樣子,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恢復。”
鵝蛋臉變成圓臉,狹長有神的丹鳳眼,變成了又細又小的小眼睛,原來本不出彩的鼻子,也算小巧,現在竟然成塌鼻子,嘴唇原來的時候稍微豐滿,看著也姓感,現在厚了許多,真是……
都是很細微的變化,但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樣,臉上還有雀斑,泛黃皮,不如以前白嫩。
餘氏的肌膚可是很白的,就連餘同寶,他都遺傳母親的膚色,比普通男人要白淨斯文一些。
“那賀家怎麼說的?有沒有說緩一緩,現在退婚對我們熙佳名聲不好,熙佳現在已經不出門了,這要再……她的婚事以後可怎麼辦呢。”這才訂婚沒兩天就退了,這讓外面的人怎麼說,要是見到了熙佳的臉,還不知要傳些什麼。
餘同寶提起來就來氣,“別提賀家了。”他走到梨花木椅子上,掀綢袍坐了下來,拿起茶碗,倒了溫熱地茶水,喝了一口,“那個賀少帥,說什麼也不同意往後拖一拖,哼,這是故意為難我們餘家,我餘家有什麼對不住賀總督的地方?他剛上臺軍需還是我掏了大把銀子補上,那個少帥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瞧不起我餘同寶,呵,早晚有求到我的一天!”說完他將茶碗放回到桌子上。
“老爺,別生氣,民不和官鬥,我們能忍還是忍忍,實在不行,我們就把熙佳送到國外去。”他們畢竟三代做生意,就算生意做得再大,跟那群如狼似虎帶槍的比,那肯定鬥不過的啊。
餘同寶吐出氣,也隻能這樣了,誰讓他的女兒不爭氣,早臉不壞,晚不壞,偏偏人家少帥登門提親,臉壞了,這能怪誰去?
想到什麼,他說:“婉兒,你去把家裡的相片拿過來,我母親的。”
餘氏平時最聽老爺的話,聽罷沒說什麼,立即讓下人去把收拾好的婆婆照片取來。
婆婆年輕的時候,那是真美,可惜紅顏薄命,活了不到三十歲,就香消玉殒,隻留下一張照片,端坐在樓亭裡,那模樣誰看了不說一聲,美。
一會兒地工夫,下人就取了來,餘同寶看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
餘氏道:“老爺,怎麼了?”怎麼突然看起婆婆的照片?
餘同寶想了想,“我今天,遇到一個人。”
“是個女孩,你知道她是誰?”
“誰啊?”餘氏問。
“她是賀紹廷的姨太太。”餘同寶拿著照片道。“她長得……”
“長得怎麼了?”餘氏問道。
餘同寶手裡拿著這照片:“跟我母親,跟這張照片八分像。”
餘氏微微吃驚,普通人若像,那不奇怪,可老爺的母親,她婆婆,那是相當美的啊,從這張照片裡就能看出來,那五官,婆婆去世的時候,餘同寶才十二歲,對母親樣貌記憶猶新,那斷不會錯的。
竟然有人跟婆婆像了八分。
那可極像了啊。
餘同寶眯著眼睛回憶著,半天,才道:“熙兒原來的長像,似乎也不像我們倆。”
餘熙佳沒變臉之前,也不像餘同寶和餘氏,餘同寶五官微緊,眼角向下,有城府的一個長相,餘氏也是瓜子臉,小家碧玉的長相,可餘熙佳自小五官就偏大,樣貌大大咧咧。
“這……老爺你是說?”
餘同寶想了想,把照片給了餘氏,“你不知,今天見到地,我驚著了,跟我母親年輕時樣子太像了,也穿著一個綠色旗袍,我母親當年最愛綠色衣衫……”
“這怎麼會有人這麼相像,待我找人打聽一下……”
“那賀家……”餘氏沒放在心裡,她家老爺心細如發,平日多想了些。
“賀家!”餘同寶手指敲著桌子上的茶壺,“若他們不將我餘同寶放在眼裡,那就大錯特錯了。”說完他道:“我們餘家的產業,不能隻在祁城偏居一隅,是時候,轉戰南下,我餘家別的不多,錢有的是,靠山可不止他賀家一個。”
……
而主廳的屏風後面,餘熙佳正站在那裡,手絞著一盞參茶,手指狠狠地掐進了茶盞中,被燙而不自知。
待回了住處,她腦子裡不停地在想那個少帥姨太太的臉,再想到父親手裡照片,那照片她是見過的,隻不是當年看了一眼,遠沒有父親那樣記憶深刻,現在想起來,的確,的確很像。
想到了什麼,她拿起鏡子看著裡面的臉。
隻看了一眼,她就把鏡子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還是那麼醜陋,她手忍不住發起抖來,跟自小跟在她身邊的丫環道:“你去,打聽一下……那個少帥姨太太的出身,她家裡的情況,她父母都是誰,快去……”
餘氏聽到聲時音,路過女兒熙佳的房間,就見到伺候女兒的小翠,匆匆忙忙地離了餘府。
“我看小翠出去了,做什麼去了?”餘氏進去後,坐在餘熙佳的床邊,拍了拍女兒的背,問了一句。
餘熙佳此時正躺在床上,手捂著臉,半天才拿開,木然盯著床頭的西洋風格的窗簾,“沒事,去買點東西……”
……
賀紹廷回去的時候,就聽到汪國生跟其它幾人,正跟他的姨太太在吹。
“如今國家現在民不聊生,風雨飄搖,動蕩不安,列強入侵還想要瓜分我們的國土……我汪國生有寧死不屈的民族氣節,跟他們死抗到底。”
“不錯,世道混亂不堪,正義的光明,與腐爛的黑暗,正處於水深火熱的對峙之中,我也有救亡圖存的堅定決心。”
“你們說得是,國難當頭,日寇猙獰,國家興亡,匹夫有份。”那位圖書館館長的兒子,說完還嘆了一句:“可惜本欲服役,乃過年齡,否則我也同你們一樣有赴湯蹈火的犧牲精神。”
作為每一場大戰役都沒落下的賀紹廷,聽罷“嗤”了一聲,一群酒囊飯袋的酒後“真”言,若打個仗隻要嘴巴說說,那他確實不如他們。
但沒想到,他的姨太太,正雙手撐在桌前,聽他們講這些,聽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結果這幾個人被個美女一雙美目崇拜的目光,刺激地一個個真當自己是個戰鬥英雄了,講得口沫橫飛。
“……將我們國人尊嚴掃於塵下,我汪國生絕不……”
還沒等說完,賀紹廷就進來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汪國生:……
呵呵,說著玩呢,玩呢,他汪國生,早年第一次上戰場,差點嚇尿褲子,敵人一刀過來,差點沒給他開膛破腹,還是被賀紹廷手臂擋了下,把他給救了。
“走了。”給幾人打過招呼,拿起魚露的皮草大衣,就扯著她雪白手臂拉了起來,動作雖然粗魯,但握著手臂的手卻十分注意力道,沒有捏疼她。
隻是手上的厚繭粗粝,經常磨得她皮膚,雖然有時候很舒服,但有時候是真刺人。
魚露小事向來不跟男人計較,男人嘛,就是個孩子,你得哄著,還得誇著,給他臉面,但沒事還得打他兩下,氣他半死,回頭再來一遍,讓他找你,依賴你,離不開你,可比她天天追他屁股後輕松多了。
她順勢站了起來,跟著賀紹廷,還不忘與其它幾人揮手告別,她以為要回家呢。
誰想到,賀紹廷把等在外的李嫂給打發回去了,直接在大華飯店訂了房間。
大華飯店餘家產業,那是高檔場所,房間地面鋪得是棕色的羊絨地毯,踩上去柔軟蓬松,毫無聲音,房間裝飾得很奢華,成套的意大利家具,頭頂意式吊燈。
魚露心知肚明,這賀二少一路拉著她,那手心滾燙,明眼瞧著是若無其事、泰然自若的樣子,還翹著嘴角跟她講這飯店哪一層都有什麼,實際上,她瞟了一眼,嘖,是開鍋了嗎?所以他一放開她的手,打算開門,她就“呀”的一聲,轉身就跑。
您自己玩兒吧!
結果,想象是美好的,可她哪裡是賀紹廷的對手,才剛要跑呢,他就猛地一個用力,她就像一隻扯著的風箏,被猛力拽了回去。
本來就是個精力旺盛的男人,又有五分的醉意,在見到自己的女人這樣一身穿著的時候,就像解開了什麼封印一樣,維持了許久的不在乎的表面樣子,終於蕩然無存,露出了他男人的本性,對她還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又急切又渴望,滿臉的。
那兩片薄薄的綠綢,哪裡能阻擋得了他鐵血少帥的力道,片刻後,他就將她抱了起來,理智無存地求著她,用帶著酒氣的薄唇,親昵地親吻著她如櫻桃一樣的嬌口,向她急切索取,無論是身還是心,都是重重的劇烈的心潮澎湃起落開合。
第53章 民國姨太太7
奢華的房間,窗外醉人的舞池,四處靡靡之音,男女情到深處,一身軍服,一襲旗袍,在門壁咚熱吻。
三分酒醉,兩分情醉的男人,面對心中所愛,徹底放開身心。
第二日,天還沒亮,郝副官焦急地上了大華飯店的二樓,輕輕敲了敲賀紹廷的房門,“少帥!”他敲完低聲道:“鴻河史館出事了。”
激烈又瘋狂的一夜,正親密地摟著懷裡溫香軟玉的賀紹廷,聽見敲門聲那一刻,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看向房門口,聽到是郝副官的聲音,他扭頭側身,輕放開正在他手臂上睡著的美人,那一頭如藻濃密烏亮的長發,又軟又微涼地滑過他結實的臂膀,她這一夜累壞了,騻哭了兩次,正躺在雪白柔軟的床鋪裡。
天際微亮的光色映在她面容上,賽雪肌膚有如珠光寶氣,格外有華採光澤。
臉上還有被男人疼愛滋潤後,淡淡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