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露小時候過得還不錯,家裡有僕人有廚娘,倒底還留了點家底,可父親魚同寶不爭氣,染上了煙癮,把那點好不容易留下的家底都給敗光了。
現在一家人擠在窮人巷的一個小房子裡。
更雪上加霜的是,魚同寶竟然被抓了起來,罪名是刺殺軍政府要員。
“你爸就是個大煙鬼,他怎麼會刺殺政府要員呢?他肯定是被人誣陷了……”那個婦人悽悽婉婉地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魚露看了她一眼,穿著一身普通的格子棉旗袍,長得略清秀,三十多歲的樣子,十分年輕。
魚家兩個孩子,魚露還有個十歲的弟弟。
“……你救救你爸爸,你要不救他,你爸就活不了了。”那個婦人又一通低泣。
魚露聽著那哭聲煩,記憶裡,魚同寶雖然染上了煙癮,但他還有點制煙手藝,倒也餓不死一家人,但這個人錢敗得特別厲害,最喜歡逛窯子。
魚露一看記憶,眉頭更擠了,這什麼啊?他還不如就在牢裡待著,說不定把煙戒了,刺殺官員?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事兒。
“……我剛才說的你聽到沒有啊?我花錢打聽過了,那個關你爸的人,就在平安大飯店,你去見一見他,好好求一求……為了你爸爸,你還有個弟弟……”那婦人紅著眼睛。
黃包車已經拐向了平安街,很快就能到達平安大飯店。
魚露沒有理她,隻是問系統:“這個世界,男主是誰?”
系統:“男主是賀紹廷,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魚露本來心不在焉地聽著身邊側坐著的女人哭,這時倒是微直起上身,認真了些地問向婦人,“你剛才說,那個把魚同……你丈夫關起來的人是誰?”
雖然對女兒嘴裡說的你丈夫這個稱呼,有點錯愕,但她趕緊擦了擦眼睛,她就隻是個傳統婦女,男人就是天,男人要被槍斃了,那天就塌了,這幾天六神無主,還是有人跟她出了主意。
他們魚家,一家子的人長得都醜,魚同寶跟他父親長得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大臉盤子,塌鼻,小眼睛,娶了個媳婦,還算清秀,但跟好看沾不上邊,誰也沒想到,生了個女兒,天仙兒似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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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同寶對這個女兒還挺好,女兒小時候就是個漂亮娃娃,長大了,一天比一天美,今年十八歲,美得魚同寶都不讓女兒出門,他還想靠著女兒,將來攀個好親家,後來又生了個兒子,跟老魚家的人長得一樣,小眼晴塌鼻子。
就這個女兒,也不知是像了誰,大眼睛水靈靈的,看著你,就像會說話兒一樣,眼睛撲閃撲閃的,那個嘴唇紅得像秋天火紅的楓葉,鼻子一點都不塌,皮膚更不像魚同寶那麼粗那麼黑,反而又細又白,細到看不著毛孔,白得像塊極品羊脂。
有人就給魚同寶媳婦出了主意,讓她帶女兒去試試,她家女兒魚露長得那麼美,說不定就被人家賀少帥看中了,納個姨娘,那也算魚家攀上高親了,不算辱了她女兒。
婦人思來想去,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就隻好把手上一隻镯子當了,換了錢打點了人,終於打聽到了這位賀少帥今日的歇腳地,想讓女兒去試試。
那個出主意的,是魚同寶家的一個一表三千裡的表親,以前魚家興旺的時候,狗眼看人低,沒拿他們這些親戚當人看,雖然都在祁城,但他們許久不來往了,現在落魄了,有難了,竟然還找上門來,現在知道找這些親戚了。
那個人冷哼了一聲,還想靠著女兒翻身,翻了他也撈不著一毛錢好,他正好在茶樓裡做工,那地方傳消息才快呢,那賀少帥,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聽說以前有個女人鑽他軍帳裡,他也沒管人家女人穿沒穿衣服,直接扔了出去。
他嘖了一聲,人家堂堂一個少帥,什麼美人看不上,能看上你家女兒?做夢吧!
聽說長得是挺好看,那能有多好看?就魚同寶那鬼樣子?她女兒能好看到哪裡去,要真送上門了,嘿嘿,被扒光了扔出去,那可丟人了,這輩子魚同寶也別想靠女兒翻身,恐怕他女兒連嫁人都嫁不出去。
“我打聽過,賀少帥本名賀紹廷,字永麟,你見面不要叫人家名字,就叫少帥,知道嗎?”婦人說道。
黃包車終於停在了平安大飯店的門前,平安飯店裡出入的都是西裝革履的先生,或裘皮加身的女士。
兩人下車後,婦人趕緊付了車夫車錢。
魚露站在那兒,看了眼周圍。
平安大飯店的對面,是昌德酒樓。
此時正下著毛毛細雨,理石鋪陳的路面,有些微湿,天氣已經深秋,雨後更有幾分寒冷,路上來往的人行路匆匆,有幾個人還打著油紙傘。
“你進去吧,我就在對面等你。”那婦人眼眶還有些紅,“聽說他,那個少帥不太好說話,你不要頂撞他,要是,要是不行,你就,你就出來……”畢竟自己女兒,賀少帥若看不上,那她也不能賠了丈夫,又賠了女兒。
魚露淡定地看著面前這個彷徨無依的女人,丈夫就要被槍斃了,她已經亂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了。
見魚露站著不動,婦人又拉了她一下,“記住啊,四零三。”
魚露轉了個身,看向平安大飯店的旋轉玻璃門,上面映出了她的身影。
這個世界的身體和臉蛋兒,基礎模板竟然出奇地好,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自朱,一頭烏壓壓的青絲微微盤起,露出了一段優美的頸項,上身是一件斜襟的月白色老式短袄,很薄,短袄衣身齊腹,略有些翹腰,下擺是弧形邊,喇叭形袖口,微微一抬,就能露出玉段似的一節藕臂,腕間有一枚魚狀的銀镯。
全身衣服無繡飾,裙子是一條淺豆色長裙,哪怕這麼簡單的衣服,也難掩那衣服裡包裹著的曼妙豐腴的玲瓏曲線。
她整個人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就像古畫裡走出來的美人。
與平安大飯店內,來來往往的人身上穿著的洋裝、旗袍和皮草相比,有些格格不入,不少從飯店出來的男女,都朝她看了一眼。
有穿旗袍的女人還回過頭多看了看魚露,心道沒想到這老式斜襟衫,也會這麼好看。
男士就更不用提了,雙眼都在這位美人身上打量著,露過她身邊時,腳步都放慢了。
“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快下雨了。”魚露輕啟紅唇,對婦人說了一句,就提起裙擺,隨著人流進了平安大飯店內。
平安大飯店以西式、華貴標榜,中西合璧、華洋雜處,是祁市難得的幾處飲食,精美、設備華貴、服務考究的場所,三樓以上是客人休息的地方。
魚露進去後,詢問了這裡的招待,然後就順著樓梯去了四樓。
本來聽到那婦人說要她來求賀少帥,她還心道,傻子才來呢,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事兒,結果這個賀少帥正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賀紹廷,字永麟,是個軍閥二代,總督府的準繼承人,家裡排行二,親近的人會叫他二爺,現擔任軍團長職務,聽聞,是個非常冷酷鐵血無情的男人。
魚露:是嗎?
她迫不及待地有些想見面了。
這個飯店裡有電梯,但魚露坐不了,現在電梯還是個稀罕物,不夠身份或者身份不夠“洋”,是沒有資格進去的,不過她還是腳步輕快地上了樓。
四零三。
四零三的門口正站著一位軍官。
魚露腳步一頓,沒想到男主的門口還有人守著呢?
她月白色的鞋子,磨蹭了下大理石光滑的地面,猶豫了下,然後才向那邊走去。
郝副官正站在門口,幾個總督搶地盤不是一天兩天了,少帥帶兵才回來,剛在飯店落腳吃了頓飯,打算休息,他在門外守著,然後就看到一個美目盼兮、腮凝新荔、鼻膩鵝脂的美人,正朝這邊走過來。
她一雙美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紅唇微啟,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地又合上。
郝副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著不像是貴門小姐,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怎麼會來這裡,然後就被她小鹿一樣無辜的眼神看得心裡一軟,他先開了口,“這位小姐,您有什麼吩咐。”本來想問您有事嗎?結果說了一句您有什麼吩咐。
郝副官:我這嘴,看見美人就瓢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我父親叫魚同寶,他就要被處死了,是少帥抓的人,我想來找你們少帥求情,你能幫幫我嗎?”魚露沒有拐彎抹角,她不說人家待會也會問,不如直接說出來,看看能不能看在她年少無知又坦率的份上,讓她見見男主,她還挺想知道這個世界的男主是什麼樣子。
“這……”郝副官猶豫了下,魚同寶?那是誰?啊,他好像記起來,少帥回來那天遇到的那樁事,直接把那些人抓進大牢,裡面是有個姓魚的。
這可棘手了,那件事少帥非常生氣,若是普通小事或者還能通融,但是她父親這……恐怕是不太行,不過看在這女孩楚楚可憐的份下。
郝副官道:“少帥才回來不久,正在休息……”他猶豫了下想說,要不要等一下,等少帥醒了再……
然後就聽到房間裡“咚”地一聲,似乎有東西砸到了門上的聲音,聽著像軍靴。
郝副官顧不得唐露,趕緊誠惶誠恐地推門進去。
“吵什麼?”房間裡傳來了一聲煩燥不悅地聲音,相當的跋扈。
從開著的門裡,魚露的目光輕輕地往房間裡看了一眼,門開的那個角度正好對著房間的一組沙發,有個人正躺在那組沙發上。此時冷著刀削的臉孔,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她看到副官一路小跑的提著靴子走了過去,似乎說了幾句話,接著一道如利箭一般冷酷的目光掃了過來。
與魚露那雙好奇地,縈繞流轉不自知地嫵媚目光,碰到了一起。
魚露就像被目光刺痛了一樣,飛快移開了視線,眼睛還眨了好幾下才緩解了剛才那種不適感,這個男主,怎麼這麼兇?她輕輕抿起了唇角。
有些不高興地轉了身,離開了門口的範圍,再也沒有往屋內看一眼。
很快郝副官就出來了,他道:“魚小姐,你的事我跟少帥說了,他讓你進去。”
魚露這個時候,沒有了剛才上樓時的興奮,但她還是禮貌地對副官道了聲:“謝謝。”這才在郝副官推開了門後,走了進去。
郝副官關上門後,還納悶,他們少帥,可從不見女人的,是真正的冷酷無情的男子,他不過是看在那女孩有些可憐的樣子,主要是長得美,他沒好意思拒絕,所以才跟少帥提了下,本來以為會挨頓罵,沒想到少帥往門看了一會兒,沒有罵他,隻是冷著臉面孔,坐了起來,拿過靴子,讓他把人叫進來。
來平安大飯店都是貴賓,房間十分豪華,進門是小客廳,中間擺著一組真皮沙發,沙發旁是紅木圓桌,窗簾繁復帶著流蘇,整個房間鋪設著地毯,處處有著歐式巴洛克的奢華與貴氣。
她腳步輕輕地走進去,就見到原本躺在沙發上的人,這時已經坐起身,正冷漠著神情往腳上套靴子,沒看向魚露一眼。
魚露在離他幾米遠的雕花玻璃櫃前,停了下來。
這個世界的男主,生得威武俊朗,身上充滿了陽剛之氣,劍眉星目,下颌線稜角分明,他薄唇緊抿,伸手將領口連同裡面的白襯衫扯開,軍裝原來就開著兩顆扣子,襯衫再一扯,顯得整個人滿身匪氣,放蕩不羈。
他這才抬眼,咄咄劍目射向站在那兒的女人,然後大馬金刀地倚向沙發,眼睛不眨地盯著她,手臂一伸,搭在了沙發背上。
“你要為你父親求情?”
魚露斟酌了一下,她倒不是很想為那個身體的父親求情,但是頂著這個身份,倒是可以用這個做借口,接近男主,畢竟這個世界似乎是舊民國時期,兩人的身份又是天地之差,好歹上個世界,雖然家道中落,但和男主有婚約,好接近多了。
現在又是八杆子打不著,看著剛才門口的軍官,平時出行都有隨從,這是在飯店,要是在軍部,在督軍家裡,她可能連軍部大門都進不去,那裡很可能兩步一哨,三步一崗。
這大概是唯一能接近的機會了。
“是。”她低著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這個男主跟前面三個男主都不一樣,顧宴他冷是冷,但他的冷是別扭,鄭清河從來沒有冷過,他先喜歡的自己,陸慎癱瘓,一開始的主動權都在她,可是這個軍閥二代,看著有點讓人害怕,如狼似虎的眼神。
“系統,男主,真的是一個人嗎?”感覺差距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