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擅長吉他,我喜歡唱歌。
我一直很想和他一起上臺表演。
從前沒有這樣的機會,如今機會來了。
唉。
可他不理我了怎麼辦。
我憋憋屈屈好幾天,不知道怎麼告訴他。
報名就要截止,瘦子打電話提醒我。
「最後一天了,要報的話趕緊報,別報名晚了。」
章天可能還在生我的氣。
那我應該怎麼道歉才好?
我一整天的心思全放在想這件事上。
最後,我決定約章天出去,想和他說節目的事。
約在一個偏僻的山間茶樓。
我打車過去,卻在即將到達的時候出了車禍。
對面司機酒駕。
這邊很偏,沒有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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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出租司機,以及對面車司機都被壓在車下。
司機已經暈了過去,我在夾縫中夠不到手機。
絕望之際。
赴約的章天趕到。
他剛剛提前就到茶樓了,看我一直沒去,電話打不通,就向小路這邊看看。
果然看到了出事的我們。
章天打了報警電話,卻還是著急救我們。
他一臉恐慌,臉上冒出細汗。
「小澈!我這就救你!」
看著奔向我的章天。
我並不開心。
三條人命。
他一個人。
怎麼救?
從誰開始救?
兩名司機比我要嚴重。
如果他先救我,兩名司機會很危險。
如果他先救司機,等救完兩個人再來救我,恐怕到那時候,我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人一生中會碰到許多難題,每個人都會面臨沒有正確答案的選項。我不是什麼神聖的好人,既沒有大度到讓他先救別人的奉獻精神,卻又不是什麼徹頭徹尾的壞人,不願自私到耽誤其他人的生命。
我不想告訴他應該選擇誰。
這個難題拋給他。
現在。
他會怎麼選?
是友情。
還是……
我顫抖瞳孔看向他。
電光石火之間。
他選擇吃下一粒巧克力豆。
變成章魚。
章魚有八條手。
他可以同時救三個人。
「……」
9
章天吃巧克力變章魚的時效是一小時。
所以他把我們拖出車外後,就藏到了身後的樹林。
不久後警車和急救車趕到,將我們帶回了市區。
章天在樹林等待變回人身,才去醫院看我。
對方司機全責。
我住院了。
胖哥和瘦子哭天喊地地來看我。
「好好的人,怎麼這樣了?嗚嗚嗚!」
「嗚嗚嗚!明明昨天還活蹦亂跳的!」
我皺眉,讓他們閉嘴。
「又沒什麼大礙,養養就好了,你倆整得跟哭喪一樣,不知道的以為這是停屍房。」
胖哥和瘦子這才止住哭聲。
胖哥抹抹眼淚。
「我最看不了室友受傷。」
據我了解,他的確是個很仗義的胖子。
待到天快黑,章天讓他們先回去了。
平時著裝整齊、發型工整的章天。
此時頭發潦草,扣子系了一半。
他在我床頭坐下,給我剝橘子。
我們倆相顧無言。
病房很安靜。
太詭異了。
我覺得我應該說點什麼。
說什麼好呢?
說謝謝你救我?
說我想和你表演節目,但現在也沒法上臺了?
說我之前不應該躲你,我隻是覺得尷尬?
到底說點什麼?
橘子遞到我嘴邊。
我一抬眼和他對視上,木訥開口。
「你八條觸手救人的樣子真帥。」
我這說的是什麼……
這是我想說的任何一句重點嗎?
不是!
我服了自己這張快嘴。
亂親就算了,現在還亂說話。
我坐在床上,整個人氣鼓鼓的。
我氣自己。
橘子被塞進我的嘴裡。
章天的頭發絲映著窗外打進來的月光。
他說。
「本來想等你說完就邀請你一起報名晚會節目來著。」
月光下的他愈發帥了。
我的心髒不規律地跳動幾下。
他居然和我想的一樣!
他也想和我一起上臺表演。
我開口回他。
「我……我想和你講的就是這個。」
雖然已經錯過報名。
並且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無法上臺。
但空氣氛圍緩和了。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點別的。
章天對我的照顧面面俱到。
我喝水都是他喂著喝的。
再晚點。
又累又困,我很快睡著了。
半夜,我身上疼醒了。
醒來看到章天趴在我床邊。
我伸手打開床頭燈。
章天的睡顏真好看。
比上次還……
上次喝醉酒,我隻顧著尷尬,來不及欣賞。
今天光明正大地偷看。
心髒又不規律地亂跳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
我想喝口水壓壓心跳聲。
伸手夠杯子,被子裡的腿挪動。
章天因為趴在我腿上,被晃醒。
「我來!」
他猛地坐起來,伸手抓杯子。
但他抓到的是我捏住杯子的手。
空氣靜止了。
我沒有像之前一樣躲開他的手。
手溫一如既往地涼。
反而讓我很心安。
他愣了一下。
「怎麼醒了?」
「有點疼。」
他撤回手,在床頭櫃上翻找。
「我給你拿止疼片。」
止疼片當然不能立馬見效。
我表情扭曲,渾身不舒服。
章天皺眉。
「藥效不會那麼快。
「我逗你笑轉移下注意力?」
章天一本正經的一個人,怎麼可能逗笑我。
「別說瞎話了。」
結果。
他吃了顆巧克力豆。
搖身一變,成了可愛的八爪章魚寶寶。
我「噗嗤」笑了出來。
平時最在意形象的章天,在病房裡滑稽地跳舞。
他從地上跳到床上。
從床尾跳到床頭。
我被他逗得直樂。
他好像為了哄我開心,什麼形象都不要了。
正笑得合不攏嘴。
章天一個沒踩穩。
摔到了我懷裡。
我的唇,直接親在了他 Q 彈的章魚臉頰上。
10
透明的章魚臉頰迅速泛紅。
我的臉也跟著滾燙起來。
不隻是臉。
不知道為什麼。
我的身體也跟著滾燙起來。
我一定是發燒了。
章天立馬從我身上爬起來。
變回人身要一個小時,現在還沒到時間。
他不好意思地下了床。
一隻觸手揪著床單的一角。
聲音有點委屈。
「沒事,我不用你對我負責。」
我聽到這句話,沒有尷尬緩解的釋然。
反而有點兒不是滋味。
我記得他之前是想要我對他負責的。
現在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了。
第二天醒來,我們都沒有提起昨晚的事。
章天讓胖哥幫忙請了假。
接下來住院的幾天,事無巨細,章天都把我照顧得很好。
除了正常的上藥、掛水、吃飯,我們之間的聊天交流也變多了。
今天。
為了彌補沒有同臺演出的遺憾。
章天回學校找了吉他拿來醫院。
窗外是樹影婆娑、夏日蟬鳴。
窗內是唱歌的我和彈吉他的他。
我忍不住發出感慨。
章天可真是個夠意思的兄弟!
居然一把屎一把尿照顧我這麼多天!
出院後的我開始黏著章天。
別問。
問就是這幾天和他待習慣了。
我約他吃了兩天晚飯後。
第三天,他拒絕了我。
「你說誰找你?」
我心情有些糟糕。
「我媽媽朋友的女兒。」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
門當戶對?
我的眉頭越皺越深。
「她來咱們這裡旅遊,媽媽和阿姨讓我幫忙陪著,帶她轉一轉。」
章天拍拍我。
「就先不和你吃飯了。」
我抓住他的手腕,不放他走。
「你們去哪兒轉?我也要轉。」
章天帶上了無理取鬧的我。
過去後他指給我看。
「就是她,昕昕。」
「章天哥哥~」
嘶。
叫這麼肉麻,還真是青梅竹馬!
我雞皮疙瘩掉一地。
「你是章天哥哥的室友吧!」
她打量一圈。
「沒有章天哥哥帥,章天哥哥是我見過最帥的人吶~」
我禮貌微笑。
「的確。」
她精力極佳,一路上什麼都感興趣。
看見特色小吃,她拉下章天的衣角。
「章天哥哥~人家想吃這個啦~」
她說話音調怎麼老是曲裡拐彎兒的。
聽著真難受。
我皺眉,心裡很不爽。
我也伸手揪住章天的另一邊衣角, 晃得更厲害,添油加醋地學她說話。
「章天哥哥~~~~人家~~也想吃這個了啦~~~~」
昕昕瞪我一眼。
看到我激流勇進,她又拽住章天。
「章天哥哥~這個好危險的啦~人家害怕~」
無語。
我一下抱住章天的手臂, 把頭埋在章天胸口,夾著嗓子。
「诶呀~~章天哥哥~~~~既然她害怕, 隻能咱們兩個去玩了啦~~~~」
說完我就拉著章天去排隊。
昕昕在身後氣得直跺腳。
下山的時候,她蹦蹦跶跶,突然扶住腳腕。
「章天哥哥~人家好像崴腳了。」
她拽住章天的袖口,抬頭。
「章天哥哥~要不你背我下山?」
我就知道她沒憋什麼好屁。
我可不想讓章天背她。
我一把把她撈到自己背上。
「我背你下山。」
章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啊?
他不會真喜歡這個昕昕吧?
他怎麼能喜歡人類呢?
我惴惴不安。
就算是真的喜歡人類。
為什麼是她呢?
為什麼不能……
是別人呢?
我看她一點兒也不順眼。
終於完成了一天的行程。
回去後我問章天。
「這個昕昕要來幾天?什麼時候走?」
章天蹙眉。
「問這個幹嗎?」
「好奇嘛。」
「你舍不得她走?」
「?」
什麼話。
我和她剛見一面, 我舍不得她幹嗎?
我是怕她一直不走。
我不放心他們倆單獨相處,還是跟去了他們的行程。
章天問我。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非要跟著我們去?」
「你嫌我跟你煩了?」
「不是。」
「那是為什麼?」
因為……
因為什麼?
我說不清楚。
但我對昕昕, 有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恐怕等她走後才會消失。
我一看到她對章天撒嬌就渾身不舒服。
經過我堅持不懈的努力。
我終於熬走了昕昕。
她離開前背著章天罵我。
「狗皮膏藥!耽誤我和章天哥哥!」
我們學院活動挺多。
最近又在組織夏令營。
夏令營的目的地是一個小漁村。
剛進村不久,章天就敏銳地察覺到不遠處擺放整齊的陶罐容器。
有大有小, 數量極多。
他盯著那些容器目不轉睛。
「怎麼了?」
我問他。
他抿抿嘴。
「好想爬進去。」
?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驚詫不已。
「爬進去幹嗎?」
「本性。」
章天和我解釋。
「我們章魚雖然聰明, 但有個弱點。喜歡藏在空心的容器中。所以漁民喜歡利用這一點捕撈它們。」
我一愣。
「所以你看到就想爬進去?」
「嗯。」
「你可千萬別爬!爬進去小心他們直接把你烤熟了!」
章天忍了忍,咽口唾沫。
「是人身的話應該不會,除非變成章魚才會忍不住爬。」
我松了口氣。
章天一直低頭看手機消息。
我心情一下 down 到谷底, 忍不住問他。
「是在和上次那個昕昕聯系?」
他一臉警惕。
「你為什麼又提她?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
「沒有。」
他眉頭舒展。
「那就好。」
我眉頭還緊繃。
「但我覺得她看上你了,你覺得她怎麼樣?」
「我不喜歡她。」
一句輕飄飄的話散在風裡。
我安心了。
心情止不住地愉悅。
章天來漁村被海風吹到,感染了風寒。
他要吃一種很小顆粒的藥丸。
一次幾十顆,又苦又澀。
由於嗓子太細,藥丸很難一口氣吞下。
章天說他最害怕吃這種藥, 實在太難以下咽。
睡前。
胖哥告訴章天,自己給章天想了個吃藥的好辦法。
我太困就先睡下了。
第二天醒來,章天不見了。
我找遍了住的地方, 沒有看到他人。
有漁民問我。
「走丟的人長什麼樣子?」
看著他手裡拿著的漁網, 我頓覺不妙。
我猛然想起了什麼。
胖哥指著地上反光的東西喊。
「诶我去!這不是章天的銀絲眼鏡嗎?怎麼掉地上?」
我一驚,擒住胖哥。
「你昨晚說給他說的喝藥的辦法是什麼?」
「就……幫他把保溫杯裡的水換成了巧克力奶……這樣甜。」
我「嗖」地一下跑出去了。
巧克力奶。
變成章魚。
消失不見。
所以他在……
昨天看到的陶罐!
我飛奔去放置陶罐的地方。
在一堆罐子裡尋找, 終於看到了變成章魚的章天。
他果然被封在陶罐裡了!
圓鼓鼓的章魚身體委屈地擠在陶罐裡。
還好我來得及時, 這批陶罐還沒有被帶走。
我將章天成功救出。
他嚇得魂不守舍,在出罐子後, 秒化為人形。
「不是說巧克力隻會變一小時?你在裡邊待了不止一小時吧?」
「待了一晚。」
章天頭發凌亂,渾身衣物蹭髒。
「被封住空間太小,變不回來。」
給胖哥發完報平安的消息後, 我呆呆立在原地。
我要被嚇死了。
不顧他身上的泥水。
我一把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頸肩。
我的淚水灑滿他的肩頭,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嗚嗚了好半天。
我可真是後知後覺。
我小心翼翼問他。
「我還能對你負責嗎?現在晚不晚?」
章天點頭。
「嗯……不晚……」
「我喜歡你。」
「我也,一直喜歡你。」
我直接抬頭吻上了章天的唇。
我以為自己很霸道。
直到我被他翻身壓在沙灘上,我才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等等。
先等一等。
不是說。
是我對他負責嗎?
我怎麼感覺他現在要對我做……
我被他按在地上吻到喘不過氣, 腦子都沒法思考。
整個人被帶著在沙灘滾了一圈又一圈。
我的力氣根本沒他大。
佔據不了主動地位。
我被吻得一身紅痕。
胖哥這時候打電話過來。
「宋澈!章天他真的沒事嗎?」
「沒……唔……沒事。」
胖哥語氣著急。
「你那邊什麼聲音?怎麼吧唧吧唧的?」
「……」我的嘴又被堵住了。
「真的沒事?用不用我們過去找你們?」
「不用!」
「不用!」
我和章天一齊喊出這兩個字拒絕他。
胖哥放心下來, 又驚喜道。
「你們猜怎麼著?咱們住這間房的監控, 昨晚拍到了一隻大章魚!
「我果然和動物很有緣!有時候真懷疑自己上輩子是動物園園長!」
監控拍到了?
胖哥在電話那頭嘆氣。
「可惜沒拍全,監控死角太多,就拍到兩秒, 還是隻玻璃章魚, 可好看了,诶我跟你說……」
我打斷他。
「你別說了。」
因為某人等不及了。
「晚飯不用等我們。」
恐怕我天黑才能回去。
我掛掉了電話,又沉溺在醉人的擁吻之中。
月色下, 我們聊天、接吻、袒露心意、接吻、笑鬧、接吻。
如此反復。
章天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
「你累不累?」
「累。」
「那就去歇。」
他帶著我去了最近的住房。
「遠了你也走不動。」
我給胖哥發消息說先在東頭睡下了。
他們在漁村最西頭的房子。
我疲憊地拖著身子。
剛進門,我他推倒。
「你……你還想親?」
章天推了下現在並不存在在他臉上的銀絲眼鏡。
「還記得你親了我交接腕的事嗎?」
「記……記得。」
「你不是要負責?」
他的手在西裝褲裡摸索。
我看著他西裝布料下緊繃著的手來回摸索。
我為自己捏了把汗。
章天摸索半天,掏出一顆巧克力豆。
「……」
當晚。
我被八根觸手摁在床上。
「猜猜哪條是……選一條。」
我口齒緊張。
「選……選錯了呢……」
「選錯了?」
我第一次聽到章天輕笑。
「那就將錯就錯。」
更不會在以後的日子裡,被八根……觸手摁在床上。
「【…」八分之一的概率。
那我得將錯就錯到什麼時候啊?
等等。
說好的讓我對你負責呢。
章天!
你不講魚德!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