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打開看了看,帖子中星月宮表示有要事相商,邀請滦山峰的重雪宗前來商議,時間正是今天晚上。
山羊胡男名為丘天,是重雪宗的副宗主,應約帶著兩名弟子前來赴會。
而且看溪寧郡大街上這麼多的修士,星月宮顯然不止邀請了重雪宗一個門派。
方黎捏著帖子,唇角微微揚起:“看來今晚落腳的地方有了,不花錢的。”
謝懷從剛才開始,就再次沉默下來,一言不發。
就在他以為方黎是為他出氣,才設計這幾個人的時候,方黎卻命烏衣寐扒了那三人,然後偽裝成重雪宗的弟子,準備前往星月宮打秋風。
方黎當然不是缺這點錢,難道……星月宮才是他的目的嗎?
但是這又委實不合邏輯。
區區星月宮,輕而易舉便可踏平了,哪裡值得堂堂魔尊易容喬裝去探,想當初,他可是大軍壓境雲間闕的人,何其狂妄不可一世,若真想要做什麼,根本無需這樣麻煩。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
三人到達星月宮的時候,已是夜幕時分,星月宮大門前人流攢動,燈火通明,身著銀邊白袍的星月宮弟子候在門口,引領其他門派的修士入內。
方黎和謝懷落後兩步,讓烏衣寐走在前面。
烏衣寐拿出那份帖子,星月宮弟子並未接過,隻隨意的看了一眼,便命人帶著他們進去。
星月宮的正殿十分寬敞,足以容納數百人,鎏金的柱子撐起了殿頂,看起來是個闊綽的門派,但方黎先是見識過雲間闕仙門的縹緲出塵,隨後又見識了浮丘山魔宮的恢弘肅沉,再看這星月宮大殿,就隻覺得普普通通,俗不可耐。
重雪宗在這附近不過是個小門派,他們的來到並未引起他人重視,方黎三人很輕松的就融入了人群。
“诶,這不是重雪宗的丘老弟嗎?之前在酒樓看你們走的急,可是追上那三個家伙了?”一個身穿布衣、木枝束發,粗獷隨意的中年修士拍了拍烏衣寐的肩膀,正是之前酒樓裡的赤霞派修士,名為丁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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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衣寐做事滴水不漏,他連山羊胡男嘴角的傷口也保留了,舉手投足之間形神具備,一臉晦氣的樣子搖搖頭道:“那三個家伙溜的比老鼠還快,沒追上,這悶虧隻能吃了。”
丁乾笑呵呵的安慰道:“別生氣,下回若是老哥我遇到他們了,定幫你和他們討要個說法,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呢。”
烏衣寐感激道:“多謝丁大哥,那就有勞了。”
丁乾擺擺手:“咱們都是這溪寧郡地界的人,不是同門勝似同門,守望相助是應該的事。”
烏衣寐笑笑。
丁乾和烏衣寐聊了幾句,轉頭又和其他修士聊起來,不管見著誰,都親-熱熟悉的很,仿佛這裡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著實是個八面玲瓏的主……方黎看的欽佩不已,這就是社交達人啊!
他聽了會兒聊天,然後回頭看謝懷。
這裡這麼多人,不知有沒有謝懷認識的?
不過謝懷卻隻淡漠站在那裡,那股事不關己的勁兒,和在浮丘山的時候差不多。
方黎認真沉思片刻,覺得以謝懷的城府,隻要他不願意,自己也看不出來什麼……反正隻要情-蠱在,他就離不開自己,索性便不再管他了。
沒多久大廳中就站滿了人,隨著前方一聲響亮通傳,緊接著一個白須飄飄、仙風道骨的老者走了出來。
正是星月宮的掌門山青陽,山青陽在溪寧郡德高望重,雖然隻是一個最低等級的分神期,和謝懷這種天才雲泥之別,但卻是方圓百裡唯一的分神期,星月宮正是因為有他存在,才被附近所有門派奉為首。
山青陽身側還站著一個俊美青年,青年穿著星月宮的制式白袍,但衣袖卻鑲著金邊,他身姿挺拔清雅如玉,乃星月宮首徒薛清遠。
方黎多看了兩眼,整一個低低低低配版的謝懷,不過在這裡依舊鶴立雞群。
在場眾人都是星月宮召集來的,但星月宮的帖子卻神神秘秘,隻說有要事相商卻不說什麼事,大家心中都好奇的很。
老者撫須微笑,聲音響徹大廳:“此次召集諸位前來,是因溪寧郡有兇獸出世,前段時間傷了不少村民,星月宮派人前去追捕,但那兇獸十分狡猾,藏在萬郇山中不肯出來,老朽不得已才邀請諸位,前往萬郇山一同搜捕兇獸,為民除害。”
說著示意身旁薛清遠上前。
俊美青年往前一步,手持卷宗,朗聲開口:“十二月三日,溪寧郡王嶽鎮村民十二人遇害,有人目睹行兇妖獸渾身雪白,有鹿角,蹄如祥雲,吞吐間風兮雲卷。
十二月二十日,溪寧郡城外吳家村七人遇害,行兇妖獸與王嶽鎮為同一隻。星月宮派弟子前往搜捕,卻晚了一步,讓兇獸逃入了萬郇山。
一月十二日,萬郇山腳下村落遭到襲擊,村民二十七人遇害,屍體皆被兇獸撕碎,死無全屍。
一月三十日,兇獸再次下山行兇,與留守的星月宮弟子交戰,星月宮有七名弟子受傷,兇獸則逃入萬郇山,至今未再出現。”
大家安安靜靜的聽著,個個心思變幻,沒有開口說話。
為民除害自然是天經地義,他們好歹也是正道門派,若不能庇佑一方子民,任由兇獸作亂,和那些魔修又有何異,但是這事兒……要是沒什麼好處,就讓他們出人出力,恐怕不太合適吧?
畢竟他們可不是星月宮的人,雖願意給星月宮面子跑一趟,卻沒有聽調遣的義務。
圍獵兇獸是個麻煩事兒,事情發生在星月宮的地盤,要為民除害也該星月宮去。
山青陽看出了大家的遲疑,沉聲緩緩道:“這妖獸兇殘且狡猾,法力高強,傷我星月宮不少弟子,卻一直未能捕獲,老朽查閱典籍,發現這妖獸外形酷似聖尊所著靈獸卷中,描述的吞雲獸的樣子,老朽懷疑這妖獸很有可能就是吞雲獸……”
此話一出,大家臉色終於變了。
吞雲獸啊!
靈獸卷乃是元初聖尊所著,元初聖尊乃是萬年來唯一的合道真仙,據傳四千年前靈仙界天災,就是元初聖尊隕落所致,說遠了……
聖尊當初編撰的靈獸卷,記載了很多珍稀靈獸,在靈仙界廣為流傳,大家大多都是看過的,隻可惜靈獸卷記載的那些靈獸,大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很多已經成為了傳說,現在竟疑似吞雲獸出世,這可不是小事啊!
傳說吞雲獸有鹿角,渾身雪白,蹄如祥雲……渾身是寶,獸角獸皮獸骨都是好東西,最重要的是吞雲獸的內丹,極為難得,可以讓修士直接躍遷一個境界,若是元嬰期得到了,成就分神期不在話下,分神期則有望突破煉虛……
若是一般人拿到了,即便舍不得自己用,拿去賣也可以賣出天價,想必那些元嬰期分神期的老祖都會很有興趣……
要真是吞雲獸出世,就算星月宮不說,他們也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的!
雖然很多人都動了心,但也有人心存疑慮,一個身著幹淨利落勁裝,馬尾上綴著金鈴鐺的少女,疑惑道:“山掌門,可是我記得,靈獸卷中記載的吞雲獸乃是瑞獸,應該不會傷人才是,你們會不會弄錯了?”
說話的是飛花谷修士計芳芳,她問出了不少人心裡的疑惑。
山青陽頷首道:“雖然那兇獸和靈獸卷中記載的吞雲獸一模一樣,但卻攻擊性很強,而且傷人無數,這點卻又和靈獸卷中描述的有所不同,因此我們才不能確定,它到底是不是吞雲獸。”
原來如此。
若非星月宮不能確定是否吞雲獸,且萬郇山太大實在不好搜尋,想必也不會邀請他們前來了……而且傳說吞雲獸修為堪比分神期修士,之前又傷了星月宮不少的弟子,怕是星月宮確實力有不逮,否則根本不會將此事外傳。
難怪之前在帖子中不肯細說,神神秘秘的,原來是怕消息提前走漏了啊。
大家交頭接耳低聲商議,有些人已經迫不及待了。
丁乾雖然也有些意動,但他皺眉思索片刻,有些遲疑的開口:“吞雲獸身為瑞獸,為何會傷人,難不成和浮丘山有關?”
冷不丁出現了‘浮丘山’三個字,大廳中霎時安靜了一瞬,緊接著眾人紛紛恍然大悟。
“我就說哪裡不對勁,原來是和浮丘山的魔頭有關,這就說的過去了。”
“沒錯沒錯,浮丘山那魔頭無惡不作,定是魔頭使了妖法,才使得瑞獸傷人,殘害蒼生!不愧是魔頭會做的事!”
“還不確定是否吞雲獸呢,說不定就是魔頭放出的兇獸……”
方黎沒想到吃瓜忽然吃到自己頭上了,頓時來了興趣,豎起耳朵聽起來,想看看他們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聽說那魔頭每日都要少年少女伺候,不知道搜刮了多少無辜少年少女,煉做爐-鼎吸人精氣。”
“那魔頭還把抓去的俘虜都煉成傀儡,藥人,簡直殘忍至極啊!”
“何止如此啊!對於那些不服從他命令的人,抽魂奪魄,煉上七七四十九天,生不如死啊!”
“隕星海下都是死不瞑目的冤魂啊!”
方黎心道其實厭睢真沒這麼無聊,身為本文最大的反派boss,一個有逼格的霸道魔尊,哪裡這麼無聊去做這些事啊……
他是會殺死反對他不服從他的人,但也僅此而已,而且目的明確,隻是為了一統魔道,手上殺的魔修比正道多多了,不然那些魔修怎麼會乖乖聽話?他從沒什麼折磨人的愛好,更不會去搜刮民脂民膏,也沒有興趣去濫殺無辜,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任何外物,也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語……
唔,但這些都是厭睢手下做的事情,厭睢也不怎麼管束,這鍋他背就背了吧。
但接下來的就開始越發離譜了。
“我聽說啊,那魔頭修煉的魔功十分邪門,每天要吃十個童男童女的心髒!而且是生吃!”
“據說那魔頭嗜血至極,一天不殺-人就不舒服,不聽著慘嚎睡不著覺,於是讓人將人寸寸剝皮,剝上一天一夜,這樣夜以繼日,浮丘山上慘嚎一刻不停歇啊……”
“我聽說那魔頭長的極為醜陋,看不慣長的好看的人,所以手下魔修一個比一個醜,越醜越受重用。”
“你們都是聽說,我有可靠消息,那魔頭是個修煉千年的老妖怪,是靠吸人精氣活著的,需要拿活人練魔功,所以才大肆殺戮抓捕修士!”
方黎:……
好吧,你們高興就好。
方黎十分佩服在場諸位的想象力,津津有味的聽著,甚至想親自參與討論,給自己的傳說添磚加瓦,忽然有人話題一轉,又聊到謝懷的頭上了。
“我聽說玉儀君自從上了浮丘山,被那魔頭殘忍折磨,弄的慘不忍睹渾身是傷,連床都下不來了……”
“玉儀君如何肯屈服魔頭,魔頭那麼多折磨人的法子,定會用在他身上,怕是生不如死啊。”
“玉儀君長的這麼好看,天人之姿,那魔頭相貌醜陋,可不嫉妒的很,才故意擄了他好回去夜夜羞-辱!滿足他扭曲卑劣的嗜好。”
“可惜玉儀君為了師門不得不委身魔頭,可惜啊可惜……”
方黎本來有點緊張,但一看無人詆毀謝懷,都隻專注的罵自己,頓時就放下心來。
看來山羊胡男那種人是少數,而且就算有人心理陰暗,這種場合和也不好說嘛,陰溝裡的老鼠畢竟不好見光,萬一遇到謝懷的粉絲,那還不得當場打起來?公眾場合還是得注意點臉面。
自己身為靈仙界黑粉最多的頂流,謝懷身為靈仙界粉絲最多的頂流。
雙頂流碰撞的威力是爆棚的,魔尊擄了謝懷做娈-寵,這種爆炸性新聞,要是在地球足夠微-博癱瘓三天三夜,這些人不聊到他們才奇怪。
如今說起厭睢必有謝懷,說起謝懷必有厭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呢。
方黎想到這裡不由失笑。
他隻覺得有趣極了,側耳往前湊了湊……
忽的一道清冷聲音響起:“不至於。”
方黎一怔,回過頭。
謝懷黑眸沉沉,眉心蹙起,唇角不悅的抿成一條線……他並不是替這魔頭開脫,隻是就事論事陳述事實。
況且,你不願意聽人詆毀於我,難道我就願意聽人詆毀於你嗎?不論你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是該被詆毀的理由。
也許方黎自己都不在意這些,可是他卻不想再聽下去了。
方黎失神了片刻,然後感慨動容不已,大魔頭會有這種傳言不是很正常的嘛,如果沒黑粉隻說明他還不夠紅啊,他完全不會在意啊,但謝懷這悶葫蘆似的家伙,竟然會開口替自己澄清……
這是多麼的剛正不阿啊!實事求是不人雲亦雲,正直到眼裡揉不下沙子!
果然不愧是主角受,清新脫俗,和這些人都不一樣!
那些人正聊的熱火朝天的,冷不丁有人竟發表不同意見,雖然聲音不大,但如冰泉擊石擲地有聲,令人完全無法忽略,引得眾人紛紛看過去,到底是哪個家伙如此不識趣。
謝懷卻隻定定看著方黎,雖然此刻對方隻是一張普通面容,但那雙眸波光粼動,仿佛有千言萬語般,感激動容的看著自己……片刻後,謝懷不自在的別過眼。
你可不要誤會了,我……
忽的一道沒好氣的聲音響起,正是剛才參與討論的一名中年修士,衝著謝懷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你知道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你說不至於就不至於了?難不成你見過那魔頭?!”
===在意(他的身體為何這麼冷...)===
那中年修士罵完還覺得不解氣, 正要繼續教訓教訓這不長眼的小輩,卻驀地對上謝懷清冷黑眸,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 仿佛有一股寒意從腳底泛起,聲音忽的就弱了下來, 罵罵咧咧的轉過身道:“真是的, 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謝懷淡淡收回視線, 看了眼方黎,然後勾了勾唇角,釋然一笑。
罷了, 他和這些人計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