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美人翩翩起舞,在座都是魔修,不少魔修懷中摟著美人,有少年有少女,都是些寵兒和奴-隸……還有當眾就行那事的,著實不堪入目。
明亮的黑色大殿之中,一片活色生香,嬌笑與哀鳴糅雜在一起,倒不知是極樂天堂,還是無間地獄……
方黎收回視線,恰在此時,兩個魔僕帶著謝懷從殿後側走了進來。
白衣清冷男子腳步徐緩,氣度從容,容顏絕世,他一走入這裡,如同一捧冰雪落入了沸水之中,所過之處,一切骯髒不堪都無處遁形。
殿中靜了一瞬,一道道目光刷刷看了過來。
有好奇有色-欲有惡意有迷戀……
這就是據說有著天生道體的天下第一美人,玉儀君。
方黎微微眯起眼睛,許是這群魔亂舞的襯託下,謝懷的存在,就更讓人有些移不開視線……他輕咳一聲,回過了神,露出痴迷沉醉之態,一把將謝懷拉到了自己身側坐下。
男子清冷的氣息彌漫而來,驅散了這裡糜爛粘膩的味道,沁人心脾,讓方黎心情好了些,他還是更喜歡謝懷的味道。
隨著方黎的舉動,殿中重新恢復喧囂,大家紛紛移開視線,美人再美,卻是尊上的人,多看一眼,都可能被挖了眼睛。
方黎稍微動了動身子,挨著謝懷坐著,他很滿意謝懷登場的效果。
都蒙肯定注意到謝懷了。
恰好方黎本也無意和那群魔修寒暄,為了以示自己對謝懷的與眾不同,他索性更放肆的靠近了些,衣袖下擺落在了謝懷的腿上,逶迤而過,方黎輕輕捏住了謝懷的下巴,凝視著他陡然冷銳的目光,無所畏懼的揚著嘴角笑:“這是什麼表情?來了這麼久,連伺候人都學不會,真是恃寵而驕啊……”
謝懷垂眸看著面前男子,他俯身靠近過來,因此比自己略低,抬眸望向他的眼神,蘊含笑意溫存,真是不錯的演技。
而他此刻的心情,卻如這人的手指,隻有沁人寒意。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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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目的從來不是羞-辱正道仙門,而是用虛假偽裝的寵愛,讓所有人以為你偏愛我,讓我成為引君入瓮的棋子,如果自己猜的不錯,都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都蒙對魔尊之位虎視眈眈,路人皆知,若是知道你有這樣一個弱點,一定不會放過吧。
可我從不是你的弱點。
愛意溫存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唯有利用才是真的。
謝懷一直想要弄清楚這個人的真實目的……現在他終於弄清楚了,卻沒有半分意外與其他,隻覺得……原也不過如此罷了。
他本就不該對一個魔頭,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
而自己竟差點真的被假象所迷惑……
謝懷低垂下眼簾,斂去眼底冰冷漠然之色,任由方黎靠近自己,他幾乎整個人都陷入過來,仿佛自己隻要一伸手,就可以將這人圈入懷中,但是可惜了……
他終究要殺了他。
方黎對謝懷的冷漠毫不意外,身為高傲的天之驕子,被自己當眾這樣褻瀆對待,和下-面那些魔修娈-寵有何區別,這可是天大的羞-辱啊!沒有氣到直接一劍殺了自己,甚至還能這麼冷靜,已經是極為克制的結果了。
但他並不在意謝懷會不會生氣,謝懷多厭惡自己一點,對劇情隻有好處沒壞處。
而他今天,就是一個色令智昏的昏君罷了。
下-面群魔紛紛心中猜測,傳言尊上近來獨寵玉儀君,夜夜寵幸……他們之前還不信,今日親眼一見才知都是真的,尊上果真對玉儀君格外不同……
而眾人之間,唯有都蒙看向高臺之上,不避不閃,張揚肆意。
白衣男子身形筆直如松,豐神俊秀,神色淡漠,如同不可褻瀆的神祗,又如萬年不化的冰雪,確實當得起他的名聲,但……都蒙側眸看向謝懷身旁的人。
黑色錦袍的蒼白男子,此刻因著飲了酒,蒼白的唇上沾染了些許誘-人色澤,淡淡粉色透過白皙薄透的肌膚,他慵懶的倚在白衣男子的身上,病恹恹的雙眸不似往日死氣沉沉,慵懶又隨意,眉目流轉之間波光粼然,若有似無的款款情意,柔和了他往日冰冷的稜角,竟有著別樣的動人,如同是——腐屍上盛開的蝕骨花。
而他從前,竟從未發現這個人,還有這般誘-人之態。
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二人誰更美。
都蒙摩挲著手中酒杯,杯中酒香沁人,而這世間罕見的美酒,卻不及高臺之上的人動人。
當初厭睢剛剛嶄露頭角,一個不知哪裡蹦出來的無名小輩,竟敢向他約戰,他胸有成竹要殺了這個猖狂的家伙,卻不想竟被厭睢一劍擊敗,這個人分明看起來半死不活,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幽魂,卻有著令人摸不清看不透的手段,到底是他本身的實力……還有另有奇遇?
隻可惜這些年厭睢極少出手,手段神秘,都蒙至今未曾弄明白。
而等他弄明白的那一天,就是厭睢的死期,他會殺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將他挫骨揚灰,讓他知道狂妄自大的下場……這是都蒙之前的打算。
可是今日他忽然覺得,若是直接殺了,倒是有點可惜……
不若看他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臣服身-下,或是婉轉泣吟,豈不是更有趣?
都蒙眸光越發深邃,喉結聳動了一下,這念頭一生出,竟如藤蔓般瘋長不可抑制。
方黎似乎感受到了對方視線,他垂眸睨著下方,對視上都蒙視線,隻見他一動不動,那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帶著掠奪一切的兇殘,令人不寒而慄。
這就看上謝懷了?真不愧是魔修,喜歡人都這樣的嗎?難怪最後不得好死。
方黎眼看目的已經達到了,無意在這裡耽誤時間,他懶洋洋的從謝懷身邊抬起頭,似乎是終於想起了什麼來,對都蒙微微一笑,“對了,本尊還給右使準備了一件禮物。”
說話之間,一個魔僕低著頭將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奉到了都蒙跟前。
都蒙掩去眼底欲色,伸手打開了盒子,隻看了一眼,就臉色劇變,霍然抬眸看向方黎。
方黎唇角一勾,慵懶一笑,道:“本尊的這件禮物,右使可還喜歡?”
===夢魘(他被困於這滔天血海之中...)===
盒子中,赫然是一顆雙目圓睜,七竅流血的頭顱。
都蒙很快平復了心中驚濤駭浪,他皺眉看向方黎:“尊上這是何意?”
此刻大殿中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方黎上身微微前傾,居高臨下睨著都蒙,漫不經心的笑聲,清晰回蕩在殿中:“此人之前妄圖毒殺本尊,被發現後,竟誣蔑幕後指使者是右使,其心可誅,本尊已將他殺了。”
都蒙聞言眸中殺意迸裂,冷厲目光直視方黎,許久,揚起嘴角緩緩開口:“多謝尊上信任。”
方黎頷首笑:“本尊自是相信右使的,但此行不可縱容,揪出幕後主使這件事,就交給右使了。”
都蒙冷笑一聲,銳利目光定定落在方黎臉上,語調低沉,一字一頓道:“我定查明真相,不負尊上囑託。”
方黎露出滿意的微笑,都蒙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不會現在動他,但他都派人來毒殺自己了,自己豈能沒點表示?都蒙這次若想平息自己怒意,就得拿出誠意來,至少這個替死鬼,可不能隨便糊弄過去。
最重要的是厭睢身死是個意外,是原書中沒有發生的劇情,兇手已畏罪自-殺,都蒙定會猜測自己到底有沒有中毒,自己若是忍氣吞聲,他恐怕立刻就會動手……而自己備上這樣一份厚禮,都蒙就該疑神疑鬼投鼠忌器了。
且都蒙早有不臣之心,丟了這樣的臉面,肯定會想法找補回來。
但他素來疑心重,被自己敲打了一番反而不會輕易出手,自己又恰好暴露了謝懷這個弱點,不怕他不把注意打到謝懷的身上。
劇情這不就又回來了?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就是靜觀其變……方黎懶洋洋站了起來。
殿中眾魔修齊聲道:“恭送魔尊。”
唯獨都蒙一動不動,看著方黎背影,眸光幽冷如淵。
方黎果然是懷疑他了,當眾送上人頭,就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敲打敲打他,這是要他割肉了。
蝕骨花以人的血肉為食,看似美麗無害的外表下,卻蘊含著致命的劇毒,一如這個蒼白又病態的男子,有著勾人又無害的容顏,卻有著最冷酷無情的手段。
不過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他日我必當百倍千倍奉還。
等到那一日,倒要看看你是否還敢如此恣意狂妄。
………………
謝懷隨著方黎離開,眼神若有所思。
今日倒是看了一場好戲。
在厭睢出世一統魔道之前,極天教橫行北六洲,是最大的魔門勢力,也是正道仙門的心腹大患,而都蒙野心勃勃,早有一統魔道的想法,奈何竟被厭睢壓了一頭,辛苦幾百年,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都蒙不滿於厭睢路人皆知,正道仙門素來對魔門內鬥樂見其成,隻要他們不出來禍害百姓,自相殘殺倒是好事一件,如今看來,厭睢也是不想忍都蒙了,才當眾給他難堪,他若是想真正執掌魔道,都蒙遲早都是要除掉的。
隻是,你就如此篤定能鬥得過都蒙嗎?
都蒙縱橫魔道數百年,可不是好對付的存在……
而且,都蒙看向你的眼神,隱藏其中的陰邪欲-望,你到底知不知道……
謝懷皺了皺眉。
方黎離開了大殿,隻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他不太喜歡那種場合,想起自己剛才走的灑脫,也不知道謝懷跟上沒有。
回頭一看,發現謝懷落後幾步,面容如有覆寒冰,比平日更冷了幾度。
方黎笑了笑,今日可將謝懷得罪的不輕,又成功給都蒙上了眼藥,可謂是一舉兩得。
方黎道:“你自行回去吧。”
說著便不管謝懷,徑自走了。
直至方黎走的不見了人影,謝懷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诮之色。也許方黎知道吧,畢竟身為肆意妄為的魔修,都蒙如此不足為奇,倒是你……看似和那些魔修並不相同,但我卻不該再被迷惑了。
謝懷眼神微微暗了些,這樣一個心思深沉善於偽裝的人,既然敢這樣將自己留在身邊,又能和都蒙周旋而不落下風,定是有著他的底氣所在……
當世並無合道真仙,煉虛便已是巔峰,師父也曾說過,厭睢並未達到合道真仙的地步,否則他完全不必忌憚都蒙……既不是合道真仙,又手段神秘,恐怕依仗的並非其真實實力,而是不為人所知的殺手锏。
修道者一生逆天而行,為更進一步不擇手段,且靈仙界地大物博,有所奇遇也很正常。
隻是,你的底牌到底是什麼呢?
……………
方黎這幾日沒去謝懷那邊。
雖然夜晚沒去謝懷那邊留宿,但寵愛表達是不能少的,方黎每日都從自己的藏品裡面,挑一樣讓人給謝懷送去,比如寒海撈出來的萬年冰晶,長於懸崖峭壁的琉璃果做的糕點,千年鮫紗編織的錦袍華服等等……
其實厭睢的收藏裡面,更多的是用來修煉的天材地寶,以實用性為主,這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並不多,應當是以前別人送來,就隨意收起來扔在角落裡……但方黎還是費盡心思挑了這些玩意兒送給謝懷。
對於別人而言是值錢的好東西,但對於謝懷而言,收這些東西應該也算‘羞-辱’的一種吧?
畢竟他生來該是仗劍天下的劍仙,而不是被人豢養的金絲雀。
這天方黎躺在榻上曬太陽,琢磨著今日該送謝懷些什麼,手下進來通報都蒙求見。
哦?這麼快就想好誠意了?
方黎吩咐手下讓他進來。
很快都蒙就進來了,他一身黑甲行走起來,隱有金戈之聲,高大身軀如陰影籠罩而來,在方黎面前站定。幽暗目光掠過方黎,眉梢一挑:“幸不辱命,我已查明幕後主使,今日將他帶來,聽憑尊上發落。”
他一揮手,兩人押著一個魔修走了進來,那魔修眉目姣好狀如女子,面容陰柔,一雙眼睛泛著恐懼之色,被人一按就跪在了地上。
方黎略一思索,認出這是都蒙手下一員大將,名為畢溧,因小時候意外受了傷,做不成男人,於是修煉成這不男不女的樣子,性格乖戾,仇恨一切完整美好的事物,最是喜歡做些殘忍狠辣的事,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人。
雖不是個好東西,但也算都蒙的心腹之一,替都蒙做了不少事兒,不想就這樣被推了出來。
都蒙神色淡漠的一撇地上的人,對方黎道:“就是他尋了離魂之毒,交給那魔僕,試圖殺了尊上上位,這件事是我管教無方,請尊上責罰。”
畢溧癱-軟在地上,神色絕望不已,似乎想要求饒又不敢。
方黎視線淡淡掃過,對都蒙微微一笑:“右使無需自責,你手下這麼多人,偶爾管不過來,也是正常。”
都蒙挑眉,道:“這個人,就交給尊上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