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湛禎忽然放棄跟鹹商對話,轉而看向另一個異常沉默的男人:“湯統領可曾娶妻?”
湯禮一愣,道:“尚未。”
“你應該年長孤兩三歲吧,還不娶妻,莫非是有心上人?”
他雖然在笑,眼神卻帶著隱隱逼人寒意,湯禮坦然對視,緩緩道:“正是。”
湛禎眯眼,“何不求娶?”
湯禮淡淡道:“已嫁為人婦。”
“倒真是可惜。”湛禎說:“此次統領過來,可以多出門看看,若有合適的姑娘,孤做主讓你帶回去成親。”
“謝殿下好意,不過兩國路途遙遠,若遠嫁必受思鄉之情折磨,還是不必了。”
“湯統領倒是會憐香惜玉,還沒娶到手呢,就開始為姑娘考慮了,莫非心上人也是遠嫁他國?”
湯禮目光閃動,忽然被鹹笙看了一眼,他收回視線,避過了湛禎的針鋒相對,道:“殿下想多了,哪有那麼多遠嫁他國的姑娘,在下的心上人,不過是從這一城,嫁到另一城罷了。”
鹹商出聲打斷:“笙兒晚上可要在此用膳?哥哥從宮裡帶了御廚,想過來讓你嘗嘗家鄉菜。”
鹹笙心裡一陣觸動,彎唇道:“過兩日吧,我今日還喝了藥,怕衝了藥性。”
他不準備久留,輕聲問湛禎:“殿下可還有事?若不然,便回府吧。”
湛禎瞥了一眼湯禮,站起來道:“那就回吧。”
鹹商攜湯禮一起送他們出門,重新返回,他道:“他已經知道了笙兒的身份,但,接受了。”
“公主美貌無雙,又聰慧過人,此乃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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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提前婚期,本可借此帶他離開,可如今看來,湛禎不會放人。”
“殿下擔心公主的處境?”
“怎能不擔心。”鹹商嘆了口氣,道:“我怕他憂思過重,命不久矣。”
“殿下言重了。”湯禮忙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鹹笙上了馬車,湛禎便直接跟著鑽了進來,雙手將他摟住,鹹章 善如流,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的窩著。
“他是不是喜歡你?”
“你怎麼又吃醋?”
“他知道你的身份?”
“他是哥哥的心腹,也算是我半個哥哥,時常出入我的寢宮,自然清楚。”
“還時常出入你的寢宮……”湛禎酸的冒泡泡:“你怎麼盡勾引人?”
鹹笙皺眉,道:“你若再說我勾搭這個,勾搭那個,我就不理你了。”
湛禎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真的動怒,老實道:“孤錯了。”
“湯禮自幼無父無母,是父皇將他撿回來的,他為人低調,辦事穩妥,是可用之才。”
“是麼?”湛禎不置可否:“他武功的確不錯,約能在孤手下走上十招吧。”
“他一樣是我的親人,你不要傷他。”
“知道。”湛禎說:“這次來的所有梁人,隻要他們不找事,孤絕不傷人性命。”
鹹笙窩在他懷裡,好一會兒,又道:“你答應我,讓哥哥帶著使團,平平安安的回南梁。”
“孤隻能在上京保證他們的安……”鹹笙倏地看向他,眸中寒光乍現,湛禎心裡一咯噔,解釋道:“孤不是這個意思,好好好,孤答應你,到時派兵保護他們一路回南梁。”
鹹笙盯了他一會兒,又垂下睫毛,道:“湛禎,我信你,但你若辜負我,我定親手殺了你。”
“……怎麼突然說的這般嚴重。”湛禎輕輕託起他的身子,親親他軟嫩的臉:“好了,別生氣了,孤什麼樣你還不知道麼?”
“我隻是告訴你我是什麼人。”鹹笙悶悶道:“你如何對我,我便如何對你。”
湛禎有些心疼,道:“怎麼了呢?自打哥哥過來,好像突然變了個人。”
“因為我怕。”鹹笙低低道:“他們不在跟前的時候,我知道要保護他們,但好像並不真切,可現在他們過來了,就在我面前,突然之間就壓的我喘不過氣,湛禎,我如今一旦走錯,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你父皇不會放過我的。”
“他不會知道的。”湛禎勸道:“你不要想太多了。”
鹹笙沒有再說話。
回府之後,他將皇後重新送來的酥點放在床邊,時不時吃一顆,湛禎湊過來觀察:“這補乳酥,是不是很以前不太一樣了?”
“戚思樂重新給了方子,已經不是補乳酥了,吃了對身體好的。”
“……是麼?”湛禎問他:“你這兩日可有什麼感覺?”
“好像……稍微睡得好了一點。”
“難道不是孤弄你的緣故嗎?”
鹹笙瞪他,縮腳道:“我睡了。”
湛禎抓著他的腳順勢爬上來,伏在他身上親他,鹹笙沒好氣的躲:“幹嘛呀。”
“孤淺淺弄一下,不會太兇的。”
“我不想。”鹹笙眼神軟軟的:“我想好好睡一覺。”
“一時半會兒怎麼睡得著?”湛禎知道他不是真的拒絕,一邊哄一邊蹭,討好道:“弄吧,弄吧……你又不會懷孕。”
第72章
按照規矩, 晉國要以皇帝為首,為太子鹹商接風洗塵。
鹹笙作為聯姻的紐帶,自然也該赴約。
這算是他在公開場合第二次露臉,因為南梁人也在, 不需要皇後多說, 如意就認認真真給他打扮了起來,目的同樣是為了讓南梁家人放心。
湛禎早間跑了趟軍營, 回來就發覺他戴上了輕冠,披上了華衣。
南梁人極其奢侈,但奢都奢在細節方面, 而不是明珠墜滿身上, 或者真金串珠提溜呱噠。
與北國的外放粗獷不同, 南梁服飾華美的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 但哪怕是普通人穿上, 也明顯能感到那質感完全不同。
這是鹹笙的陪嫁,無論藝法還是材質, 還是稍顯得內斂的審美風格,都充滿了梁國風情,叫湛禎看得微微屏息。
“……穿,那麼好看幹什麼?”
“還可以吧。”鹹笙低頭看了看,琢磨道:“母後這回沒給我送衣裳, 應該是讓我隨便穿, 但兩國會面, 我總得穿些顯身份的衣服, 坐在你身邊,也好彰顯兩國友好。”
他指了指頭上的冠:“這是你母後送的,我順便拿來配衣裳了,你覺得可好?”
冠雖輕卻美,大概是皇後送來唯一比較低調的東西了,但也隻是相比其他的罷了,湛禎看清之後,忽然皺了皺眉,道:“何必活的那麼累。”
鹹笙輕輕笑了笑。
晉帝作為國主,哪怕要招待別國太子,也肯定是壓軸出場,是以湛禎要提前到場,招待同輩。
他平時都是輕來輕去,習慣不了寬袍大袖,但今日卻是忽然命人取來規定服制,脫下輕盔準備換上。
鹹笙見狀,眼中浮現柔情,親自走過來把衣服幫他穿上,認認真真擰上紐扣,低聲道:“相公這樣穿,也極好看。”
湛禎受寵,上朝旁的皇子都得按規定穿朝服,就他怕麻煩,每天披甲輕盔,來去如風,有兄弟提出不滿,晉帝都推脫他忙。
湛禎低頭看他,以為他不懂自己的心,便道:“孤為了你。”
鹹笙彎唇,獎勵了他一個吻,羞他:“還用你現。”
他為鹹笙做點兒什麼總要強調一下,生怕鹹笙沒發現他的好。
好在這頭冠不像祭祖那天,要在下巴下頭系繩,說來也好笑,鹹笙也是後來才知道,那種頭冠是為了規縛子孫,意為子孫要對長輩言聽計從,除非他成了一國之主。
那天的湛禎簡直不自在的像被束縛起來的蝦。
這平日面見同僚的頭冠,就沒那麼過分,鹹笙細心將垂在兩耳畔的繩绺子給他放在耳後,越發覺得他其實也有幾分君子之風,這寬袍大袖穿起來,竟還有幾分書卷氣。
他剛想完,湛禎忽然就一把將他摟住,直接張嘴啃了過來,活生生將他嘴上剛摸好的唇脂啃了個幹淨。
鹹笙費勁掙扎,卻還是被他摟著啃了個過癮。
去他的君子之風,湛禎這家伙,就算鑲金鍍銀,外表再精致,骨子裡也還是個禽獸,披了人皮也是衣冠禽獸。
鹹笙在心裡剛誇完,就又重新將他臭罵一頓,湛禎外表端莊,眼神卻侵略性十足,啃完了轉身拿來唇脂,親手蘸了點又給他抹上,直接收進袖子裡,對他道:“走吧。”
“你拿它做什麼?”
“有備無患。”
上了車,鹹笙才明白什麼叫有備無患,他剛上的唇脂又給他親了個幹淨,直到宮門前下馬車,湛禎才掏出來唇脂,第二次給他點上,看著他氣鼓鼓的模樣,嘴角一揚,有點痞壞:“親你兩下又不高興,這嬌氣病什麼時候能好。”
鹹笙當即踢他:“給我滾下去。”
湛禎老老實實下去,嘖了一聲:“越來越不懂事,真是慣的你。”
鹹笙磨了磨牙,要不是他跳了下去,肯定再給他一腳。
今日進宮,所有人都不得佩戴兵器,鹹商和湯禮被人攔住,後者微微皺眉:“殿下。”
鹹商的目光落在別處,發覺晉國臣子出入也均交了武器,便將佩劍交出,道:“客隨主便。”
“哥哥來了。”
身後響起聲音,鹹商回頭,見湛禎難得端莊,當即恍惚了一下:“湛……”
“怎的不認識孤了?”湛禎走在馬車旁,微微一笑,俊秀而風流,剛要走過來,湯禮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腰間,鹹商則眉目一肅,問方才攔路的人:“莫非這宮裡,隻有客人不得佩武,大晉太子不受規束?”
湛禎停下腳步,方才那沒收佩劍的太監看向湛禎,一時不敢妄言。
做為強國,自然有不守規矩資格,但太子殿下不發話,他也不敢主動提。
馬車裡很安靜,湛禎側頭看向那太監,後者趕緊彎腰陪笑,總覺得自家太子不是那麼好惹的,這家伙就從來不是守規矩的人,連上朝見陛下都刀不離身。
他琢磨這梁國太子實在不知好歹,這裡可是大晉,自家定下的規矩,有幾個是用來約束自家人的,更別說還是湛禎太子。
再何況,湛禎已經走過了交武器的地方,他更覺得梁國太子要完,嘖,太子殿下高傲如斯,鹹商真是自討苦吃。
馬車內十分安靜,在場的無論梁人還是晉人,都覺得湛禎要鬧脾氣,後方人止步不前,前方人紛紛屏息。
短短幾息之間,梁人的心便已經高高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