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樣很好,雖然遺憾地沒拿到冠軍,但節目不是全無收獲,不是嗎?”楚獨秀眼眸明亮,心平氣和道,“起碼我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過去不敢妄想的事,總算在家裡有點存在感了。”
或許,她以前一直是理想主義者,暫時沒有扛起現實的重擔,將母親和姐姐的話拋在腦後。這樣的理想如同玻璃制品,簡單、純粹卻脆弱,稍一摔打就化為烏有,會輕易被外界力量擊碎。
總決賽就是如此,另一位理想主義的朋友離開了,但總得有人來面對殘酷和慘淡,收拾起滿地殘渣及碎片。
她現在依舊理想主義,卻擁有現實的力量了。
楚雙優聽完妹妹肺腑之言,很難不為此話動容,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或許,她以前從沒期望妹妹做什麼,現在卻該轉變想法,將對方視為成年人,相信對方有獨當一面的實力,站在平等的地位交流,而非一味縱容或寵愛。
不知不覺中,她的妹妹長大了。
數秒後,楚雙優解釋:“其實項目沒問題,資金已經落實到位,投資收益也很可觀,但我原本能用一年時間,將裡面的錢調出來,現在不知誰從中作梗,時間一下縮短到兩三個月,才會弄得我那麼著急。”
“現在有兩種方案,一是我寫借條給你,從你手裡借這筆錢,注明還款日期及利息。二是你以投資形式加入,前提是你信任我的水平,回報率應該比利息要高。”她道,“選哪個都行,看你的意願。”
“從中作梗?”楚獨秀眨了眨眼,好奇道,“姐,所以你也被黑了一燈麼?該有的燈沒拿到。”
“這是你們的職業病嗎?”楚雙優無力地扶額,聽對方調侃兩人的倒霉,失笑道,“什麼事都能幽默化?”
她原本憂心忡忡,愣是被此話逗笑,頗有點苦中作樂的意味。
楚獨秀一本正經道:“不太懂你們的專業術語,你就說是不是這意思吧。”
“……是,不過我已經有眉目,回南城就可以解決。”
“你要去奪回失去的一燈?”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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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獨秀考慮數秒,拍板道:“那我選二吧,討個好兆頭。”
楚雙優聽對方神氣活現,她怔愣數秒,讀出了深意,若有所思道:“你也要去奪回失去的那燈了麼?”
“嗯。”
楚獨秀點頭。
姐妹倆簡單地敲定完協議,楚雙優說要擬一份紙質內容,再來找楚獨秀核對條例細節,並囑咐對方在外工作也如此,不能不明不白地籤合同,更不能由於重感情,就被人騙得團團轉。
雖然楚雙優相信妹妹的賺錢能力,但好似依舊不相信她的法律常識。
楚獨秀被碎碎念磨得耳朵痛,目送楚雙優回屋草擬文件,嘀咕道:“不然陪我回海城籤合同算了,說那麼多,誰記得住……”
不過,楚雙優的話提醒自己,她至今沒跟善樂籤約,確實該思考這件事了。
楚獨秀取出手機,她一瞄謝慎辭的微信,發現對方依然沒有回復,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
謝老板有那麼小心眼?
語氣官方點,不發表情包,真的生氣了?
籤約善樂是正經事,他再有氣也會回吧,好歹是做老板的人,應該以公司為重。
楚獨秀在內心譴責對方已讀不回,耐著性子又編輯一條微信消息,用詞依舊客氣,委婉詢問合約,或者她該找商總洽談,讓謝總推一下商總微信。
誰曾想對方秒回。
謝老板10.9:[我在機場,見面談吧。]
楚獨秀訝然,推測對方要出差,這才忙不迭回復。
[好,那等回海城,在公司談吧,辛苦您了。]
謝老板10.9:[我在文城機場,方便找個地方,我們見面談嗎?]
楚獨秀:“???”
她想起昨晚的夢,不料夢境照到現實,黑貓真跟到樓下了。
第62章
◎難怪他臉色都變了,八成被她給嚇壞了。◎
文城機場,透過寬大透徹的落地窗,隻見銀灰色跑道上停放飛機,在日光中鍍上一層金輝。
這裡遠沒有海城機場的航站樓多,但各類設施齊全,當地風景別具特色,向遠方眺望,依稀可見青翠山脈。
大廳內,謝慎辭握著手機,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眼看“對方正在輸入中”不斷浮現,聊天頁面卻遲遲沒有文字,他緊張地屏住呼吸,不知她會作何回復。
果然還是太唐突了麼?
他在節目期間遲遲不敢越界,從未做過膽大妄為的言行,總怕一不留神就擊潰雙方微妙的平衡,破壞那份由信任和默契搭建的珍貴羈絆,蒙上捕風捉影的灰霧及沙土。
激烈賽制讓一切變得敏感,她是節目的選手,他是節目負責人。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錄制期間交往過密,都對她的聲名不利,容易讓她的實力遭受質疑。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克制、遮掩,堅信未來有漫長時光,細水長流地坦露私心。
但現在比賽結束,一切卻來不及了。
總決賽動蕩後,楚獨秀發來客套有禮的說辭,婉拒跟他面談,直接返回文城。
這讓謝慎辭頗感無力,一方面是分身乏術,各方人馬都要靠他溝通、調配,絕非商良、尚曉梅等人能代勞,一方面是言語蒼白,僅靠線上的寥寥數句,就妄圖將事情翻篇,多少顯得太不尊重。
隻能處理完急事後,再匆匆地趕到文城。
沒有任何事情,能比實際的交流、行動更真實可靠,隻是他也不確定,她想不想見自己。
不過,謝慎辭早做好心理準備,無非是白跑一趟,自己來得很突然,被拒絕倒也正常。
幸運的是,楚獨秀在漫長糾結後回復,她發來一個文城地址定位。
謝慎辭見狀,微松一口氣,抬腿往停車場走,準備打車前往該位置,誰曾想沒走兩步,又收到一條消息。
他睫毛微顫,誤以為她改變主意,連忙再次點開微信。
她的消息卻流露惶恐:[我、我要是懂事點,是不是該打車去機場接領導……]
家中,楚獨秀被此事搞得暈頭轉向,萬萬沒想到謝慎辭大駕光臨。她想半天都不知道約在哪裡,又害怕讓對方在機場幹等太久,索性將小區門口咖啡館發過去。
他從海城直接飛過來?不用處理總決賽的事麼?
她作為文城本地人,是不是該盡地主之誼,稍微準備點什麼?
好在謝老板向來事兒少,完美地解決她的疑慮。
謝老板10.9:[沒事,我過去很快,你不要來了。]
楚獨秀見狀放松,領悟他一直不回微信,估計是在忙加坐飛機,心情也輕快起來,措辭回歸往日隨意。
她回道:[那就好,我也隻是客氣一下,沒打算真過去接你,給公司省點打車錢。]
謝老板10.9:[?]
謝老板10.9:[???]
謝老板10.9:[小黑貓怒視.jpg]
沒準是玩笑的口吻拉近距離,雙方數日的生疏煙消雲散,又恢復總決賽前的狀態。
停車場內,謝慎辭剛剛開門上車,他都還沒有坐穩,就收到商良電話,忙不迭抬手接聽。
“喂?”
電話裡傳來商良迷惑的聲音:“你電話怎麼也打不通?程老師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的電話,我隻能聯系他家人,說是順利到家了,目前一切安好。”
“我把方案跟他家人說了,對方說跟他商量一下,但感覺沒什麼效果,他好像想休息一段時間。”商良問道,“你跟楚獨秀聯系了麼?她現在情緒如何?”
總決賽的黑燈事件重創善樂文化,嚴重影響到節目及公司聲譽,讓商良忙得焦頭爛額,律師函都要發不完。
網絡上有人瘋傳善樂排除異己,不想捧非籤約藝人,才故意一燈殺兩士,擊垮楚獨秀和程俊華。部分激進網友怒罵節目組,要求聲討制定規則的導演,甚至妄圖深扒策劃成員。
最後,謝慎辭和尚曉梅聯名撰寫道歉信,在《單口喜劇王》官博上公開向觀眾致歉,表明未來會全力完善、提高節目質量,才勉強熄滅群眾怒火,沒有讓其他導演遭殃。
當然,最好的闢謠方案就是,找回楚獨秀和程俊華,讓其跟公司深度合作,子虛烏有的傳言就不攻自破。
商良為此設計出新方案,一是邀請二人以總編劇身份深入參與未來節目,二是商務提成和股份分配的洽談,從內容到利益層面都做出讓步,以此彌補第二季總決賽的遺憾。
不過,程俊華以前就對善樂模式持懷疑態度,不認為單口喜劇適合競賽,現在是徹底喪失信任,連電話都不願意接了,顯然不可能答應此事。
二強選手隻剩楚獨秀。
謝慎辭坦白:“我剛到文城,聯系上她了,但沒有見面,不確定情緒。”
“你什麼時候飛的文城?”商良驚訝道,又反應過來,“正好,那你們可以當面聊方案,溝通起來也簡單迅速。”
“方案……”謝慎辭略一遲疑,“等她回海城,你跟她談吧。”
商良不解道:“為什麼?你不都到文城了,不是立馬能面談?”
“我現在沒法談這個。”
“理由呢?”
“我從決賽至今,就沒有休息過,腦袋不太清楚。”謝慎辭煞有介事道,“我怕一不留神,真籤出去51%的股份,你不介意也行。”
“???”
謝慎辭掛斷商良電話,總算有時間望向窗外。
出租車從地下駛入地面,日輝在通道的盡頭乍現,安寧和美的文城映入眼簾。藍天淺淡,樹影掩映,筆直的馬路上車水馬龍,遠方是青山白雲,令人目不暇接。
這裡是她出生的地方。
謝慎辭從未來過文城,被晴朗好天氣感染,連帶近日壓力釋放,不由期待跟她見面。他不知道快樂的情緒從何而來,連無聊的車程都變得有趣,讓人初來乍到就湧生雀躍。
或許,一座城市跟一個人關聯,不需要任何風景名勝,同樣能變得繽紛多彩。
他細致地端詳起文城,用眼睛記住嶄新畫面,產生一種玄妙又神奇的感受。這讓他回想起在臺風過境撿到她簡歷,機緣巧合地發現她天賦,不動聲色地推動她發展,現在居然都追到老家了。
兩人靠單口喜劇逐漸熟識,隨著日常闲聊和諸多段子,又領悟彼此相仿的笑點及見解。即便他見過無數脫口秀演員,但也不是人人都有精神共鳴,意外地跟她慢慢交好。
直到在臺風過境,他看到她聊天頁面的轉賬5200,頭一回有所猶豫、心生遺憾,擔憂經常聊段子給她造成困擾,又思考該不該在得知她情感狀態後,像小蔥那樣,拉開些距離,減少聊天頻率。
幸好隻是姐姐。
既然如此,沒有避嫌的必要,他送生日禮物也沒關系。
再後來,她在節目上的好段子越來越多,他和她隨著了解,互相認識加深,彼此也越來越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