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氣,雖連日大雨,氣溫卻是有所回升,貼這麼緊有些熱了。
紀初桃小幅度動了動,良久,細聲細語:“本宮睡不著了。”
祁炎不語,硬實的大手順著她玲瓏有致的腰線上移,撫過頸項,輕輕捏住她小巧的下颌。
帳紗朦朧,紀初桃抬起眼來,撞進一汪暗潮洶湧的眼波中。
紀初桃心中猝然一跳,察覺到了危險之意。
“殿下整日胡思亂想,何時看看眼前人?”祁炎的語氣明顯不滿。
他已有好一陣不曾碰過她了,正是忍得辛苦之際,當即啞聲道,“既是睡不著,不妨做些有意思的事。”
炙熱的吻說來就來,一點情面也不給。
所謂的“有意思的事”,紀初桃有幸領教過兩次。雖說祁炎已是極力忍耐遷就了,可每次還是折騰得夠嗆,非得躺上一日方能稍緩……
即便紀初桃沒有經驗,也知他比普通男人要更那個些。
祁炎很快動了情,吻得明顯急切兇狠了些,換了個姿勢撐在榻上,手也有些不老實。紀初桃承受不住了,不免有些害怕,忙抵著他的胸膛躲開了些,氣喘籲籲道:“睡了睡了,本宮這就睡了!”
“等會兒再睡,嗯?”被撩起了燥熱,祁炎顯然不打算這麼快放過她。
“不要。”紀初桃嘴唇紅潤,蹙眉嘀咕,“你說的‘等會兒’,定是老長的時辰。”
含糊細碎的小抱怨,還是被祁炎聽見了。
他低啞一笑,誠實道:“顧及殿下是初嘗,我已然很克制。”
紀初桃沒了脾氣,也顧不得難受了,忙離他火爐似的身子遠些,轉過身羞赧道:“誰要和你討論這些?還未成親呢,總做這些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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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被褥掀動的聲音,男人硬朗的身形很快貼了過來,繼續攬著她哄:“已經賜婚了。”
“賜婚也不行,成婚才算!”
紀初桃心想,她才不要大著肚子出嫁,多不好看!
“卿卿……”動作窸窣,聲音喑啞了些。
“不行就是不行!”紀初桃難得硬氣了一回,軟聲軟語認真道,“再這樣,就不要你上榻了!”
“嗯……”男人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不滿至極的悶哼。
紀初桃背脊都繃緊了,唯恐祁炎不管不顧地壓過來。她根本無法抵抗祁炎的強勢……
但等了許久,祁炎並未勉強,隻是寵溺順從地圈著她的細腰,將鼻尖埋在她的頸窩深嗅。
半晌,勉強安靜下來。
……
祁炎預料得不錯,即便紀妧想自墜深淵,也會有人出手阻攔。
這幾日,紀妧並未登臨早朝,少年天子亦長期缺席,百官一時議論紛紛。
長信宮中,紀妧對褚珩的出現一點也不驚訝。
身姿卓然若仙的儒臣攏袖長躬,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紀妧,眼中諸多情緒交織,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龍椅之上的位置,殿下是要另立……”
他頓了頓,垂眸道:“……還是自立?”
聰明人就是這般麻煩,紀妧眸色一變,冷然道:“褚愛卿,就憑你這一句話,本宮便可殺了你。”
褚珩沒有絲毫懼意,他似乎永遠如此平靜,沒有什麼能動搖他的心志。可若紀妧仔細看來,便會發現他喉結幾番滾動,像是平展的湖面下極力壓抑著暗流。
許久,他問:“殿下怎麼了?”
紀妧輕笑。公正無私的左相褚大人,當堂問的竟然不是“陛下怎麼了”,而是“殿下怎麼了”……好像他們之間多深的交情似的,何其諷刺!
紀妧冷冷地看著他,故意反問:“如若,本宮要自立呢。”
褚珩抬眸,皺眉道:“臣定當死諫,勸殿下三思。”
紀妧不怒反笑:“你高估自己的分量了,褚珩。你以為你的死,能諫我何?”
褚珩道:“天子年少,並無大錯,殿下執意如此,無異於引火自焚。”
到那時口誅筆伐,給她扣上“禍亂篡權”的帽子,無數起義聲討,便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難以抵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何況那金鑾殿上的位置,不是什麼好歸宿。
“並無大錯?”紀妧優雅地放下手中奏折,沉靜逼問道,“隻是褚珩,若你親手扶植長大的天子給你下毒,使你不得生育、不得善終,時刻都想著要置你於死地,你還會不痛不痒地說出‘並無大錯’之言麼?”
聽到“下毒”二字時,褚珩清冷的眸中起了波瀾。他幾乎立即抬眸,清雋泰然的臉上第一次有了龜裂錯愕的神情,問道:“什麼毒?”
紀妧嗤笑,滿眼漠然。
“什麼毒?”褚珩又執拗地問了一遍。
紀妧聽出了他呼吸中的一絲不穩,眸中疑惑一閃而過,又很快恢復了冷冽沉靜。
“你知道本宮最討厭你什麼嗎?就是你這副標榜正義,道貌岸然的樣子。”
她起身哂笑:“眾生涼薄,刀不落在你身上,你當然不知疼痛。因為本宮是個女人,就活該被利用、被欺騙,到頭來還要被自己的父親和弟弟算計至死?九年來穩朝堂,平北燕,擴疆域……樁樁功績,哪一件不是靠本宮夙願盤算?可到頭來,天下何人記得!”
“臣記得!”褚珩立即道。
紀妧訝然,看到褚珩眼中泛起血絲,又重復了一遍:“臣一直記得。”
這大概是他三十年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態。
紀妧不願深究他眼底的潮湿是從何而來,也沒興趣知道。
她突然覺得索然無味,轉過身閉目道:“你放心,本宮對皇位沒有興趣。”
她的身子不知還能撐多久,要那個孤家寡人的位置有何用呢?
“他不是費盡心思為他兒子盤算麼?本宮依舊會輔佐大殷成為天下最強盛的國家,隻不過……”
深吸一口氣,紀妧睜開鳳眸,一字一句冷笑道:“登上帝位的,不會是他的兒子。”
連夜的悽風苦雨,太廟宗祠幽黑如墳,星火未燃。
電閃雷鳴,轟隆隆震得地面發顫,列缺霹靂,發白的光芒照亮太廟中一排排兀立的帝王牌位,如同墳碑般沉默陰森,肆意鼓動的白紗帷幔亦如鬼魂般可怖。
紀昭被幽禁在這兒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的,沒有喝的,終日和死人靈位作伴。
一開始他還會奮力拍門呼救,後來餓得沒有力氣,隻能如一條死狗般披頭散發蜷縮在大殿柱子後,伴隨著驚雷閃電瑟瑟發抖。
紀昭無數次將目光投向大殿祭臺上的貢品,咽了咽幹得冒煙的喉嚨。那是紀妧故意命人擺在那兒的,然後斷了他的水糧,逼他做選擇。
要麼餓死,要麼吃了貢品。
紀昭知道長姐的用意:吃太廟祭品,乃是大不孝之罪。
可人餓到了極致,是會發瘋的。
沒有聲音,沒有希望,到處都是鬼影憧憧,直至意志一點點被摧殘殆盡。
極度的飢餓和寒冷中,紀昭忽地蠕蟲般爬將起來,一寸一寸挪到祭臺邊,哆嗦著抓起那肥膩的肉食和糕點就往嘴裡塞,直到嘴裡鼓脹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
“咳咳……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的又咳又吐,既哭又笑。
閃電劈下,將他的臉照得慘白,雙目赤紅若鬼,儼然已經徹底癲狂了。
沒多久,天子因病瘋癲,偷食太廟祭品的消息傳遍朝野,群臣震驚。
一個瘋子沒法治理國家,遑論不孝不悌這等大罪!
同月,接受了現實的群臣在褚珩的推舉下,不得已另立身為宗室子的安溪郡王為新君,打算於半個與後舉行登基大典和封妃大典,納娶明珠郡主。
而紀昭被廢為廬陵王,擇日遷往封地。
……
承平長公主府邸。
紀姝倚在榻上,視線從紀初桃的胸口掃過,忽而笑得眉眼如絲,意味深長道:“好像大了許多。”
“哈?”話題轉變太突然,紀初桃一時跟不上紀姝的思路。
紀姝笑得越發肆無忌憚:“祁炎的功勞?”
紀初桃順著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起伏飽滿的胸口,明白了什麼,不禁鬧了個大臉紅:“二姐!”
“害羞什麼?多揉揉有好處。”紀姝一臉司空見慣,而後坐直身子,將話題拉回正軌,“我是聽過‘玉骨天蓮香’,卻不知解藥。若能拿到這.毒.的配.方,對症下藥,想來也不難……放心,阿妧的事,不用你說我也自會留意。”
紀初桃頷首。
雖然紀妧以雷厲風行的手段穩住的朝堂,但紀初桃還是掛念著她的身子,命人四處搜集玉骨天蓮香的解藥,連之前瓊林宴結交的儒生進士都動用上了。
這種毒來自塞外,翻遍古籍,收獲寥寥無幾。
好在紀姝人脈廣,紀初桃總算稍稍放了心。
正想著,一旁紀姝正經不了半盞茶,話頭又歪了。
紀姝看著日漸水嫩的妹妹,操心道:“你和他歡好,可有記得避子?”
“噗!”紀初桃一口茶水嗆著,面紅耳赤。
第85章 結局(下) 卿卿,試……
紀初桃根本沒想過避子這回事。
何況做那些事時, 全靠祁炎摸索主導,她連保持清醒都困難,哪還有心思分神去想這些?
模模糊糊的, 記不清祁炎有沒有那些。
見紀初桃支吾不語,紀姝便猜出了大概, 朝紀初桃招招手, 彎著和善的笑容道:“你過來。”
紀初桃依言往前湊了湊, 就見紀姝笑容一涼, 手中的團扇敲了下來,在她額上輕輕一拍。
紀初桃縮了縮肩,捂住額頭, 聽見紀姝慵懶的語調傳來:“生育於女人來說乃性命攸關之事,怎可如此隨性?男人是無所謂這些,總歸不是從他們身上流血掉肉, 隻由著性子索取, 無法體驗女子十月懷胎的痛楚,故而這等大事必須掌握在你手中。記住, 即便成了婚你也依舊是帝姬,他是臣子, 肚子也是你的,生還是不生全由你說了算。”
“知道啦,二姐。”紀初桃心虛,隻有點頭受教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