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的微光一閃一閃,燭光下不甚明顯,紀初桃便急切道:“祁炎,快將燈滅了。”
祁炎依言照做,揮袖滅了床邊案幾上擱著的燈盞。
黑暗中,螢火蟲的光芒越發美麗清幽,飄飄蕩蕩的,如螢石夜光。唯恐它跑了,紀初桃放下床帳,又將祁炎也一同拉入榻中,兩人一起縮在榻尾看紗帳內的螢光浮現。
夜朦朧而靜謐,世界仿佛盈縮在方寸之間,唯有肩並著肩,膝抵著膝,靜到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感受到祁炎身形的僵硬,紀初桃總算將視線從飄飛的流螢身上挪開,側首道:“你怎麼這般硬?”
她並未意識到這話有何歧義,猝然對上祁炎幽暗的眼睛,心跳一緊,亂了節拍。
他沒有看流螢,而是在看她,眸中蘊著沉沉光澤,似隱忍,又似放縱。
良久,祁炎微啞的嗓音傳來:“沒有脫靴。”
紀初桃這才想起,方才她怕流螢飛走,急忙將祁炎拉入榻中,放下床幔,卻未來得及讓他脫鞋。
她的視線下移,黑暗中看不真切,便直起身朝他的雙腳摸索去,歉疚道:“穿著靴子一定很不舒服罷,快脫下來……”
不知碰到了哪兒,祁炎低哼一聲,呼吸有些急。
紀初桃嚇了一條,睜大眼道:“本宮弄疼你了麼?”
沒可能啊,她動作很輕的。
祁炎深吸一口氣:“……不是。”
他沒法向純真無瑕的她解釋:那裡不是疼,卻比疼更磨人。
呼吸沉濁,祁炎壓抑著心底的燥熱,可小小的空間內四處都是紀初桃溫軟的女兒香,根本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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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初桃太幹淨了,親個嘴都臉紅不已,在她徹底信任和接受前,祁炎不想越過底線“欺負”她。
他繃緊一身肌肉,許久道:“臣先出去待會兒。”
紀初桃卻是以為自己方才亂動,讓祁炎反感了,忙起身拉住他道:“別走……”
誰料眼前漆黑看不見,被堆疊的被褥絆住了腳,朝前撲去。
祁炎幾乎下意識伸手接住她,被她柔軟的身軀帶倒,雙雙倒在榻上,胸膛貼著胸膛,鼻尖抵著鼻尖。
男人的身軀很結實,紀初桃險些以為自己摔在了一塊硬邦邦的熱鐵上。
兩人撲倒時帶起一陣風,紗帳鼓動,驚飛的螢火蟲四下飛舞,幽綠的淺光掠過祁炎深邃的眼眸,也掠過紀初桃微微張開喘息的柔軟唇瓣……
紀初桃感到搭在腰上的那條手臂緊了緊,鉗制似的。她莫名有些忐忑急促,男人滾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夏衫傳來,一觸即燃,蔓延全身。
她仿佛聽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桎梏崩斷的聲音。
下一刻,姿勢調轉。
祁炎將她護在身下,眼中一片暗流洶湧,帶著薄繭的手掌向上,與她十指緊扣。
第53章 忍耐 殿下知道要做……
紗帳輕輕鼓動, 黑暗中隻能看清祁炎大致的輪廓,唯有流螢飛過的地方,方有一寸微光。
那螢光落在祁炎的眼中, 掠過一抹沉而幽深的光澤。
紀初桃被他扣著手指,壓在枕邊, 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堅硬的指骨和炙熱的掌心。呼吸交疊間,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但這樣克制的靜謐反而讓人難以消受。
紀初桃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嗓子, 咕咚一聲,格外清晰。
祁炎的吻落下來的時候,她沒有感到一絲意外。也不知是因為視野看不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兩唇接觸的感覺格外靈敏,明明那麼熱,一點兒也不冷, 她卻控制不住微微戰慄。
隻是親吻, 又好像和以往不同,暈暈乎乎快要窒息。
她想讓祁炎退開些, 好喘口氣,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甚為奇怪, 零零碎碎斷不成章。
吻得有些兇狠,祁炎的嗓子都啞得成了氣音,短促問她:“殿下知道要做什麼嗎?”
夢裡的零碎畫面一閃而過,紗霧般朦朧, 紀初桃輕輕喘息, 下意識點點頭……
然後一愣,又更快地搖了搖頭。
祁炎目力極佳,能夜中視物。他將紀初桃的反應看在眼裡, 抵著她的額頭道:“殿下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本宮……”
紀初桃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腦中暈乎乎一片空白。她是帝姬,不用和尋常女子一樣遵守那些禮教束縛,可以盡情享用世間一切歡愉,可還是有些放不開手腳。
夢裡的眼淚,讓她對夫妻之事既懵懂好奇,又忐忑不安。
“……本宮不知道。”她臉頰燒得生疼,輕聲說了實話。
祁炎一僵,感覺快要被這個小祖宗折騰死了,戰場上挨刀子也不如這般磨人。
螢火蟲停在了床頭的紗帳上,螢光一閃一閃,紀初桃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
不知過了許久,祁炎呼吸凌亂地在她唇上印了印,深吸一口氣擁緊她,方戀戀不舍地退開些許,直身坐在榻頭,曲起一條腿努力平復呼吸。
寢殿如此靜謐,紀初桃無需點燈去看,也能猜到祁炎此時是多麼狼狽。
被親過的地方又熱又麻,紀初桃抿了抿唇,一邊懊惱自己方才說了“傷害”祁炎的話,一邊坐起身來,循著他的方向望去。
祁炎屈腿,垂首坐在兩尺遠的地方,呼吸沉重。紀初桃從未見過他如此落魄的樣子,不由愧疚道:“祁炎,你難受嗎?”
輕柔關切的嗓音,像是微風拂過,反將心裡的燥火吹得更旺了些。
“……嗯。”祁炎沉沉道。確實難受,忍得快要發狂。
聽到回答,紀初桃歉意更甚,想要幫忙又不知該怎麼做,跪坐傾身,低聲問:“那……那怎麼辦?”
她一靠近,那股子撩人的女兒香便越發濃烈。
祁炎呼吸一窒,身形立刻繃緊,啞聲道:“殿下別動!”
紀初桃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祁炎短促呼吸,用盡全身力氣克制自己不做逾矩的舉動,喑啞道:“殿下就在原處,莫要靠近。”
螢火蟲似乎累了,光芒漸漸斂去,帳內墨一樣的漆黑。
紀初桃看不清祁炎的神情,心中澎湃的熱流也隨著螢光漸漸平息,很小聲很小聲地“噢”了聲,頓在空中的指尖輕輕蜷縮,終是垂了下來。
情緒交湧,像是誠心求知般問道:“祁炎,剛才……為何你想做那樣的事?”
“那樣的事”究竟有怎樣的奧妙,紀初桃也不清楚。
如果是痛苦的,為何世間男女還會孜孜不倦地去嘗試追求?可如果是歡愉的,為何夢中的自己又總是“難受”得落淚?
她問得赤誠,祁炎頓了片刻,也回答得坦率。
“因為喜歡。”他道。
紀初桃依舊不解,抬指點了點自己酥麻的唇瓣,舉一反三:“先前父皇和皇後生了大姐和阿昭,和靜妃生了二姐與三皇子,又和母妃生下我……那父皇,是喜歡這麼多女子麼?”
祁炎被她問得一愣,不禁啞然。
“不一樣。”他沉穩道,“皇帝要顧及太多利益,並不在乎睡在身邊的是誰。而臣想做這種事,隻是因為……身邊人是殿下。”
祁炎不是個擅長開解人的性子。他粗野而又直白,說出的話反而格外有信服力。
紀初桃有些明白了:這種事若是兩情相悅,互敬互愛,便是歡愉;若是利益勾結,地位不對等,便是痛楚。
她與祁炎兩情相悅,所以應是水到渠成,沒有什麼可害怕的。
想清楚這點,紀初桃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活得單純,在感情方面無比遲鈍,若無夢境的預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靠近祁炎,渾渾噩噩不知愛為何物。
所以,她告訴祁炎:“本宮其實有些情怯,不太會應付這些。去年和你對招拆招的那些招數,都是從二姐那兒學來的,可又學得不好,東施效顰般,讓你看笑話……”
哪裡是東施效顰?說是“青出於藍”也毫不為過。
祁炎啞然反駁:無論煙火之下的紅裙豔麗,還是花燈廊下的青澀親吻,美豔與清純的極致反差,最是撩人入骨。
紀初桃並不知祁炎心底翻起怎樣的波瀾,還在為祁炎的“生氣遠離”而憂心,微紅著臉頰道:“本宮不會的那些,以後,你來教我。”
祁炎感覺體內壓下去的躁動又有復燃的痕跡,並且愈演愈烈。
流螢扇了扇翅膀,微弱的幽光閃現。
衣料摩挲被褥的窸窣聲,繼而臉頰被大手輕輕撫過,黑暗中,祁炎低啞至極的嗓音傳來,滿是沉甸甸的無奈縱容。
他道:“殿下,別高估了臣的定力。”
紀初桃怔神,如靈光乍現,恍然明白了:祁炎遠離她坐在一旁,並非是在“賭氣”,而是怕控制不住真對她做了什麼。
她不知男子的生理如何,隻是看起來,比女子要“辛苦”更多。可祁炎寧願自己難受,也不願傷她絲毫——
盡管他知道情竇初開的少女幹淨如白紙,若執意堅持,她多半也不會拒絕。
紀初桃心中一輕,又說不出地溫暖,脹脹麻麻的,比泡了澡還要輕松舒坦。
正想著,祁炎依舊嘶啞的嗓音傳來:“有水麼?冷的。”
夜色中,紀初桃看不清他身子的變化,隻當他渴了,便下意識答道:“案幾上有涼茶。”
帳簾被掀開,驚擾了安靜的螢火蟲,祁炎翻身下榻,大步且準確地行至案幾邊,將涼茶端起一飲而盡。
豪放不羈的飲法,紀初桃能想象那顆男人味十足的喉結,必是也隨之上下滾動。
她望著祁炎高大修長的身形輪廓,抱著雙膝,將下颌抵在膝蓋上靜靜欣賞。
一壺茶並不能消減祁炎的燥熱,他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站了會兒,方回到榻邊坐下,伸手揉了揉紀初桃柔軟的發頂,沉聲道:“睡吧。”
“那你呢?”紀初桃問。
“臣守著殿下入睡。”祁炎道。
盡管他很想擁著紀初桃一同睡,但此刻身體的異樣,顯然不支持他這般做。
好在紀初桃沒再問一些讓他難以把持的話題,輕輕“唔”了聲,便面對著他的方向側躺,閉上了眼睛。
鬧了這麼久,她也累了,沒多久便呼吸綿長,陷入了黑甜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