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條脾氣暴躁的惡龍。
唐峭沒有多言,拉著沈漆燈和司空缙回到地面。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司空缙深深擰眉,轉而又將唐峭拉過來上下打量,“對了,你沒有受傷吧?有沒有被他們欺負……”
唐峭哭笑不得:“你看我像受傷的樣子嗎?”
“看著不像,但沒準是內傷呢。”
雖然司空缙平時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一旦涉及唐峭,他卻會變得格外認真。
唐峭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內傷也沒有,你別多想了。”
“那現在可以跟我們回去了吧?”司空缙松了一口氣,“為了找你,我已經整整一天沒喝酒了,胃裡饞得不行……”
“先不說這個。”唐峭輕輕搖頭,自然地轉移話題,“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這個地方應該很不好找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
“這個嘛……”司空缙聞言,看向一旁異常安靜的沈漆燈,眼神頗為微妙,“是這小子用镯子找到你的。”
“镯子?”唐峭不解地眨了下眼。
“對,就是他送你的那個法器。”司空缙微一挑眉,“他也有一個,而且和你那個一模一樣。”
唐峭聞言,一把抓起沈漆燈的手,拉起他的窄袖。
果然,一條細細的黑色小蛇正纏繞在他蒼白的手腕上,蛇首銜咬蛇尾,在夜色中散發冰冷的淡淡光澤。
唐峭脫口而出:“你怎麼也有?”
“沒人規定我不能有吧?”沈漆燈很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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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人規定……但她總覺得怪怪的。
等等,如果他能通過這隻镯子找到她的方位,那之前——
唐峭臉色微變。
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沈漆燈輕笑一聲:“放心,我隻用過這一次。”
唐峭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他。
但不管信不信,如果沒有這隻镯子,他們確實不會這麼快地找到她。
唐峭嘆氣:“沒有其他人過來了吧?”
“沒有,那幾個小家伙也想一起來找你,被我留在天樞了。”司空缙道。
“好。”唐峭點點頭,“那我長話短說……”
話未說完,沈漆燈突然打斷她。
“那個約定是什麼?”
唐峭一愣:“什麼?”
“剛才那條蠢龍說的約定。”沈漆燈直直盯著她,“不能說麼?”
“不是不能說……”唐峭微微一頓,“這和你又沒關系,你這麼在意幹什麼?”
沈漆燈眼睫輕動,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
“行了行了,我也很在意,你快點說吧。”司空缙迫不及待地打斷他們。
唐峭這才收回視線:“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和人皇達成了一個交易。”
司空缙追問:“什麼交易?”
“我幫他們復仇,他給予我力量。”
司空缙想不明白:“他們要復仇,跟你有什麼關系?”
唐峭的語氣略微無奈:“我身上有他們需要的九御。”
“所以你就答應他們了?”
唐峭點了點頭。
她沒有告訴他們不答應的後果是什麼,因為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真要復仇的話,他們的仇家可多了去了。”司空缙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到時候天樞不可能不管……”
“我知道。”唐峭平靜道,“我會盡量避開天樞。”
沈漆燈突然出聲:“你有什麼非做不可的理由嗎?”
唐峭抬眸看他。
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將殷家村的前因後果告訴他們,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說。
張宿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旦她說出來,那些殷家村的人就會面臨危險。
也許姬蒼和烏翦暫時不會殺掉他們,但觀月人卻沒有這樣的顧慮。
這也正是他引導唐峭與殷家村人見面的真實目的。
用這些人牽制唐峭,讓她無法離開,同時讓唐峭牽制姬蒼,讓她成為最大的不定性因素。
如果是過去的唐峭,她自然不用考慮那些人的生死。
但他們是殷雲殷曉的家人,她很難袖手旁觀。
更何況,殷母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想起了方璎。
她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
“我有。”唐峭聲音輕輕,卻很堅定,“你能明白嗎?”
沈漆燈對上她的目光,眸光微動,隨即盈起清亮的笑意。
他果然明白了。
這是宿敵之間無言的默契。
如果是什麼都不知曉的沈漆燈,唐峭或許還會遲疑,但現在他們都擁有糾纏十年的記憶——
她知道,現在的沈漆燈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會多說什麼。”司空缙收起如晦,無奈嘆氣,“隻有一點,到時候如果真的和天樞對上了……記得找我幫你。”
唐峭神色古怪:“我隻是離開一段時間,又不是叛出師門。”
司空缙:“我這是以防萬一!”
唐峭一臉無語。
盤旋空中的張宿早已不耐煩了,見他們終於聊完正事,立刻對著唐峭冷聲催促:“說完了嗎?說完就快走!”
“催什麼催!”
唐峭也不客氣地喊回去,然後提氣瞬移,升至空中。
張宿遊了過來,龍尾在她身後搖擺,白鱗閃爍,將她的面孔映得如玉瑩潤,清冷動人。
沈漆燈抬眸注視她,愉快地笑起來:“等到下次見面,我們就是真正的敵人了?”
唐峭也笑了:“我們不一直都是麼?”
第71章
唐峭跟著張宿回去了。
穿過結界後, 唐峭懶得浪費靈力,幹脆又爬到張宿的背上,拿他當坐騎用。
張宿那雙暗金色的豎瞳裡幾乎能冒出火來:“你給我下去!”
唐峭紋絲不動:“我又不重,坐坐怎麼了?”
張宿猛地甩動龍尾:“無禮之徒!”
唐峭已經習慣這種顛簸了, 她牢牢抓住龍背上的鱗片, 無論張宿怎麼甩動都不會移動分毫。
張宿也跟她槓上了, 明明已經到了行宮上空,就是不降落, 如魚入水般在雲層裡翻騰。
唐峭嘆氣:“你累不累?”
張宿冷笑:“別把我和你這種凡人相提並論。”
“那就是不累了?”唐峭趴在龍背上, 閉上眼睛,“那你甩吧, 我先眯一會兒, 累了叫我。”
張宿:“???”
他氣得快冒煙了。
眼看唐峭穩穩當當地坐在他背上, 呼吸也漸趨平緩,一副已經快要睡著的樣子, 張宿眸光沉沉,突然出聲: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
唐峭沒回應。
“其實我隨時都能殺了你。”張宿繼續道, “隻要對陛下說你毀約了就行,背信棄義之人, 陛下最是厭惡……”
“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做。”唐峭睜開一隻眼。
張宿譏诮道:“為何?”
“因為一旦你這麼做了,你就成了陛下最厭惡的人。”唐峭不緊不慢, “你應該不願用我這個凡人的一條命換取這樣的結果吧?”
張宿沉默片頃, 慢慢道:“沒有哪個凡人敢坐在我的身上。”
唐峭:“陛下也沒坐過?”
張宿頓時怒道:“你也配與陛下相提並論?”
唐峭笑著伸了個懶腰,趁著他俯衝的間隙,從龍背上一躍而下。
她穩穩落在了行宮的飛檐上, 張宿隻看到她利落地縱躍幾下, 接著對他擺了擺手, 轉身便消失在重重回廊之中。
這個可惡的凡人……
張宿雙眼噴火,也迅速俯衝下落。
唐峭一個人向正殿走去。
其實她剛才完全沒必要那樣做,但她莫名心情很好,於是就忍不住想要逗逗那條壞脾氣的惡龍。
至於為什麼心情好……
唐峭無意識地摩挲腕間的黑镯,踏入燈火通明的殿堂。
姬蒼正在和扶稷下棋,看到她走進來,臉上並無意外之色。
扶稷倒是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姬蒼執起一枚棋子:“天樞的人已經離開了嗎?”
“離開了。”唐峭點頭,“你不介意我將你的目的說出去吧?”
“不介意。”姬蒼神色從容,“反正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唐峭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你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姬蒼將手中的棋子放到棋盤上,隻聽“啪嗒”一聲,扶稷頓時皺起眉頭。
“去休息吧。”姬蒼道,“作為九御如今的刀主,你也同樣重要。”
唐峭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偏殿。
烏翦和荊小玉都不在。
看來她們已經出去尋找目標了,就是不知道天樞能不能趕上。
唐峭收斂視線,垂首施禮,轉身正欲離去,化為人形的張宿突然走了進去。
“你想去哪兒?”他一把扣住唐峭的肩膀,語氣不善。
唐峭斜睨他一眼:“睡覺,你要來嗎?”
張宿立即把手甩開了。
身後傳來姬蒼爽朗的笑聲,張宿的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唐峭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腿走了出去。
深夜裡的行宮還是那般寒冷,她獨自走在靜悄悄的長廊上,沒過多久,又看到了那道幽幽綽綽的白色身影。
“你果然回來了。”觀月人語調低緩,面具在昏暗的光線中慘白詭譎。
唐峭站在原地:“人皇知道你整天都在他的行宮裡到處亂轉嗎?”
觀月人泰然自若:“我隻是偶爾轉轉而已。”
唐峭:“這麼說,你平時都很忙?”
觀月人低笑:“已經開始試探我了嗎?”
“不是試探,隻是一點同事間的問候。”唐峭對他笑了一下,“畢竟我們以後也是盟友了,互相了解也是很必要的吧?”
“你說得對。”觀月人輕嘆,“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的身影漸漸變淡,像稀薄的白霧一樣,消散在幽暗的光線中。
什麼意思?難道這個攪屎棍還有後招?
唐峭微微蹙眉,用神識掃蕩一遍,確認觀月人已經徹底離開後,才慢慢走出這條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