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在臉上是人皮的質地,但若是被打中,就會變成像這樣的碎片。”夕照峰主一臉惋惜,旁人很少在她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這可是個好東西,不但可以假扮成任何人的樣子,還能替穿戴之人擋下一次傷害……”
她說完,又忙不迭望向宋皎。
“你們是從哪兒找到這些碎片的?是觀月人使用的嗎?”
宋皎側身,目光指向唐峭二人:“具體情況,還是讓他們兩人來說吧。”
這場議事進行得格外漫長。在唐峭的補充下,眾人對這次事件有了更全面的了解,也對她更多了一層贊賞。
能在那樣的場合下毫發無傷,無論最後有沒有守住龍角,都非常優秀。
議事結束後,眾人相繼離開。
唐峭和沈漆燈也往回走。臨淵峰上霧氣繚繞,二人一前一後,在霧中一步步走下石階。
路上很安靜。
唐峭突然停步:“你之前想問什麼?”
“嗯?”沈漆燈也停了下來。
“在進殿之前,你說想問我一個問題。”唐峭轉身,抬眸看向他,“那個時候,你想問什麼?”
他們站在不同的兩層石階上,沈漆燈在上面,她在下面,她抬起眼睫,正好對上沈漆燈的視線。
“我想問什麼?”
沈漆燈看著她,輕眨了下眼睛,臉上流露出思考的神情。
唐峭耐心地等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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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沈漆燈抵著下巴,沉吟許久,“你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
唐峭當然記得。
她平靜道:“誰先找到弱點,就可以要求對方做一件事?”
“對,就是這個。”沈漆燈笑了。
他先一步找到了唐峭的弱點,依照賭約,現在他可以對唐峭做一件事。
任何事都可以。
唐峭對此並不意外。
雖然沈漆燈沒有再提起那隻香囊,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放棄賭約。
平心而論,如果贏的人是唐峭,她也不會放棄賭約。
因為他們的好勝心都一樣強。
唐峭神色不變,平靜地問:“你想做什麼?”
沈漆燈專注地看著她,目光在她的臉上無聲流連。
她臉上的每一處都充滿了吸引力。
但最吸引他的,果然還是……
沈漆燈的視線漸漸下移,落到唐峭柔軟的嘴唇上。
他微微俯身,輕聲道:“我想……”
“唐峭!”
石階上方突然響起司空缙的喊聲。
第47章
這一聲喊得極為響亮, 像開了擴音喇叭,方圓十裡都能聽見。
沈漆燈微微一頓,慢慢挺直了腰背。
在他身後,司空缙提著酒壺走了過來。
唐峭從沈漆燈身前探出半邊腦袋, 疑惑道:“你怎麼走這裡?”
司空缙懶得要死, 每次來臨淵峰開會都是縮地成寸一步到位, 像這樣老老實實步行,還是頭一次。
“酒喝多了, 散散步。”司空缙晃了晃手裡的酒壺, “老遠就看你們不動了,怎麼, 有新發現?”
沈漆燈側身, 對他微笑頷首:“浮萍峰主。”
司空缙點了點頭, 目光遊離,一副醉醺醺的樣子。
“沒有。”唐峭回答得很幹脆, “你們都沒有新發現,我們又能發現什麼?”
“幾天不見, 謙虛了不少。”司空缙喝了一口酒,狀似無意地問, “既然沒有新發現,那你們兩個剛才在幹嘛?”
唐峭與沈漆燈對視一眼。
“在算賬。”唐峭果斷地說。
司空缙:“算賬?”
“嗯, 他還欠我一筆賬。”唐峭說著朝沈漆燈伸出手, 淡淡道,“之前你說過到了沈家,就把另外兩壇談風月給我, 現在我們都從沈家回來了, 談風月呢?”
司空缙聞言, 眼睛頓時睜大了。
“還有兩壇?”
沈漆燈似乎也沒料到唐峭會提起這茬。他微微訝異,接著雙手環胸,歪頭道:“你在沈家喝的談風月,可遠遠不止兩壇吧?”
“什麼?”司空缙聞言大驚,立即看向唐峭,“你也喝了?還遠遠不止兩壇?”
唐峭微微眯起眼睛:“那是你爹請我喝的,與你無關。”
沈漆燈勾起唇角:“但確實是在沈家。”
這個胡攪蠻纏的家伙……
唐峭緊緊盯著他,二人目光鋒利,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司空缙站在一旁,迫不及待地清了清嗓子:“我來說句公道話。沈……小沈啊,你爹拿出來的談風月,的確不能和你承諾的混為一談。就算是你師父在這兒,他也得讓你把這兩壇酒交出來……”
他話沒說完,因為沈漆燈已經將視線移到他的臉上。
“峰主說得對,此事的確是我考慮不周了。”他歉意地笑笑,眼底鋒芒蕩然無存,瞳孔清潤透亮,看上去比唐峭還要純良,“不過——”
“別不過了,你的儲物袋裡就有談風月,還是我看著你拿的,你忘了嗎?”唐峭直接打斷他,皮笑肉不笑道,“快點拿出來,別讓我師父久等。”
這架勢頗有幾分悍匪的神韻,司空缙也沒有制止,一副“我徒弟說得對你小子別想蒙混過關”的表情。
沈漆燈見狀,遺憾地輕嘆一聲,接著摘下儲物袋,從裡面取出了兩隻酒壇。
“如果你想繼續拼酒的話,可以來找我。”他看著唐峭,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
“還是談風月?”唐峭揚起笑容,“我是可以,但就憑你那點存貨,我擔心不夠喝啊。”
沈漆燈輕挑眉梢,輕快地笑了一下,微微傾身湊近她:“別擔心,我有辦法。”
司空缙站在一旁,看著這兩人你來我往,眉頭幾乎都要擰成麻花了。
怎麼剛才還火藥味十足,一轉眼又開始約酒了?
這氣氛是不是不太對啊?
司空缙這邊還在胡思亂想,那邊沈漆燈已經準備離開了。
他從唐峭身旁走過,擦肩的瞬間,他聲音極輕地低語:“剛才我沒說完的那件事……”
唐峭微微偏頭,發絲從肩頭滑落:“什麼?”
沈漆燈眼睫半垂,餘光從她的唇邊一掃而過。
“還是等下次再說吧。”
唐峭跟著司空缙一起回了浮萍峰。
司空缙將那兩壇談風月珍而重之地收起來,然後躺在竹椅上,指尖敲了敲扶手,長嘆道:“說說吧。”
唐峭一頭霧水:“啊?”
“你跟姓沈那小子是不是有什麼貓膩?”司空缙突然又坐起來,支著下巴,猛盯著她看,“我可都看見了啊,剛才他走的時候,還跟你說悄悄話……”
唐峭:“……”
怎麼一到這種時候,他的觀察力就變得這麼好呢?
她有些無奈:“你想多了吧。那可不是悄悄話。”
司空缙窮追不舍:“那是什麼?”
“是……提醒。”唐峭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提醒我不要忘記之前的約定。”
“約定?”司空缙瞬間酒醒,“什麼約定?”
“下次做任務的約定。”唐峭隨口胡謅,“我們之前約好了,等時機合適,再一起做任務。”
司空缙看著她,滿臉狐疑:“真的隻是做任務?”
唐峭翻了個白眼:“你要是實在不相信,幹脆直接跟我們一起去得了。”
“我沒那闲工夫。”司空缙一聽這話,連忙又躺了回去,“我就是想提醒你,沈家水深,你小心別蹚進去。”
唐峭聞言,神色終於認真了些。
“什麼意思?”她問,“你是指,龍角被盜這件事……”
司空缙點點頭,半支起腦袋,歪歪扭扭地靠在竹椅上。
“那龍角被沈家保管了那麼久,就算現在沈家沒落了,也不是一個觀月人就能盜走的。”
唐峭想了想:“但你們不是都說,觀月人很強?”
“是很強,但他也不至於強到連沈家密室都能破解吧?”
唐峭:“他們不是有千面嗎?說不定早就潛伏進沈家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司空缙道,“但沈漣這個人……”
“總之這件事,如若不是沈漣順水推舟、故意為之,就是他與觀月人串通一氣,共演了這場戲。”
唐峭:“那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司空缙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那就不知道了。”
唐峭默默思索,突然開口:“有沒有第三種可能?”
司空缙看向她:“什麼?”
“他確實太松懈了,從一開始就沒有將龍角和沈家放在心上。”
唐峭觀察過龍角失竊後沈漣的反應。
他臉上的震驚是真,無奈也是真,但卻沒有多少憤怒與悔恨。
比起沈家的利益,他明顯更關心那些賓客。從僕從們的口中也可以得知,他平時就不管沈家,偌大府邸連守衛都沒有幾個,要知道唐家連祖墳都有一群守衛,而唐家在修真界的威望尚且不如沈家。
“這個可能也是成立的。”司空缙摸了摸下巴,“但就算他真的一無所知,如今沈家已經和觀月人扯到一起,以後的麻煩多半也不會少了。”
唐峭不以為然:“他沈家的麻煩,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不是和姓沈那小子關系很好嗎?”司空缙特意在“好”這一字上加重語氣,“你就不怕哪天他拉你下水?”
唐峭搖搖頭,不假思索道:“他不會做這種事。”
“……”
司空缙突然安靜下來。
他詭異地盯著唐峭,奇怪道:“你和他認識也沒幾天吧?你憑什麼能這麼肯定?”
唐峭突然意識到自己反駁得有點快了。
“那當然是因為……我相信他的人品。”這句話說得相當違心,唐峭頓了頓,旋即不耐煩地看向司空缙,“話說你管這麼多幹什麼,你是我爹嗎?”
司空缙理所當然道:“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唐峭:“滾。”
觀月人現身,對整個修真界來說是件大事,但對天樞的弟子們來說,卻幾乎沒有影響。
畢竟大多數年輕弟子從未聽過觀月人的名號,比起打聽這種真假未知的傳說,他們還是更關心自己的修煉情況。
上次入門小考的結果已經出爐,排名前四的弟子被一同叫去了藏寶閣,唐峭到那兒一看,全是熟人。
除了唐清歡,殷雲和殷曉也在。
殷曉遠遠就看見唐峭,興奮地舉起胳膊又跳又叫:“峭峭!峭峭!”
唐峭走過去,驚訝道:“你們佔兩個名額?”
她還以為殷雲和殷曉是算作同一個體參加小考的,沒想到居然同時佔了第三和第四兩個排名。
殷雲尷尬道:“不是,我和曉曉是第四……”
“那第三呢?”
“第三去做任務了,等他回來再選獎勵。”時晴峰主從藏寶閣內款款走出,溫柔地對他們笑了笑,“進來吧,我帶你們參觀。”
藏寶閣,顧名思義,就是用來存放法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