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常禹低低道。
唐峭疑惑地看著他:“果然什麼?”
“其實之前我就覺得,他很傲慢,也有點自私。”常禹慢慢說了出來,見唐峭認真地盯著他看,便又繼續道,“他吃飯的時候不知道給你夾菜,和你走在一起不知道放慢腳步,就連送給你的花都是沒拔過刺的……”
唐峭心想,你觀察得真仔細,我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連連點頭:“對,他就是這麼自私的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允許你和其他人接觸。”常禹微微蹙眉,“要知道,你們雖然是夫妻,但他沒資格這樣管你……”
唐峭:“對!”
她表現得義憤填膺,常禹被她的反應驚得愣了愣,隨後露出一點笑容。
“你也這麼覺得?”
“其實我早就意識到了。”唐峭神色哀傷,“他長得好,出身也好,但除此之外一無是處。平時發脾氣也就算了,有時候還特別粗暴,而我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粗暴?”常禹神色古怪,“你是說,你們睡的那張床……”
唐峭一把捂住臉:“我真的受不了了!”
少女的肩頭微微顫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常禹看著她,猶豫再三,將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其實,你可以離開他……”
唐峭輕輕抽泣:“怎麼離開?我們是夫妻,我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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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你留下來就好了。”常禹湊近她,聲音很低,仿佛有種特殊的魔力,“留下來,我可以幫你趕走他。”
唐峭:“但他如果不肯走呢?”
“會有辦法的。”常禹眼色低柔,傾身去握她的手,“隻要有我在……”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發生明顯的震動。
常禹身軀一頓,臉色微變。與此同時,唐峭迅速出手,藤蔓飛快纏上他的身體,常禹神色驟變,清秀的面孔布滿震驚。
“你騙我?!”
唐峭挑眉,神色沉靜冷銳,哪兒還有半分悲痛:“你不也在騙我?”
常禹發出一聲怒吼,身上的藤蔓應聲斷裂。他抬手結陣,一隻巨大的骷髏頭憑空出現,骷髏頭發出刺耳的尖嘯之聲,呼嘯著向唐峭襲來——
一道凜冽瑰麗的劍光從天而降。
劍光劃中常禹,常禹的腹部瞬間出現一道猙獰的口子。鮮血汩汩流出,他痛苦地捂住傷口,朝上空看了一眼,扭頭就跑。
唐峭也向上望去。
濃黑夜空下,沈漆燈手持長劍,眼睫低垂,白皙的面容透著無機質般的冰冷。
對上唐峭的目光,他似笑非笑:“看來這次是我贏了。”
唐峭冷笑:“你想得美。”
語畢,二人身形同時瞬移,如同兩道疾風,向常禹追去。
第31章
崔黎正在村子裡找陣樞, 時至深夜,很多村民都熄燈了,然而荊小玉依然圍在他的身邊嘰嘰喳喳。
“你這什麼寶貝帕子呀,都找了一天也沒找到, 要不還是算了吧?”
崔黎聚精會神地看著地面, 語氣冷淡沒有波瀾:“你可以先回去。”
“我才不回去。”荊小玉眼睛一轉, 伸手環住他的胳膊,“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
少女的手臂溫熱而柔軟, 崔黎身軀一僵, 神色頓時變得不自然:“你松手。”
荊小玉:“為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
“你昨天都已經摸過我了,”荊小玉笑嘻嘻道, “現在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呀?”
崔黎不由皺眉:“我什麼時候摸過你了?”
“就是昨天在外面呀。”荊小玉比劃了一下, “我差點掉下去的時候……”
崔黎想起來了。
當時他隻是下意識的動作, 並沒有顧慮太多。
他眉頭擰得很深:“我當時是為了救你。”
荊小玉不依不饒:“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摸了我。”
崔黎:“……”
怎麼會有這麼無理取鬧的人。
崔黎決定不管她了, 先找陣樞要緊。他皺著眉,剛移開視線, 一根細長白嫩的手指突然按上他的眉頭。
“不要總是皺眉啦,看起來太嚴肅了。”荊小玉揉了揉他的眉頭, 笑著說,“舒展一下嘛, 笑一笑。”
崔黎一愣, 聲音慢了半拍:“……你該回去了。”
“不要,我還要幫你找帕子呢。”荊小玉雙手背在身後,笑盈盈地湊近, “哎, 要是明天還是找不到, 我就幫你重繡一個吧,怎麼樣……”
她話未說完,腳下的地面突然發生劇烈震動。
荊小玉驚道:“怎麼了?”
崔黎心中一凜。
地面發生震動,說明地下的掠靈陣很可能遭到了破壞,難道是沈漆燈……
然而不等他細想下去,眼前的景象突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地面像崩塌般迅速開裂,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無數閃動光芒的金絲線從四面八方延伸出來,如同一隻巨大的鳥籠,同時向村子最中央收束。
一道身影迅速升起,月光傾灑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金線匯入他的體內,支撐著他懸停在高空之中。
村民們從睡夢中驚醒,紛紛推開房門,驚疑不定地向外望去。
“怎麼了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
“娘哎,地上怎麼都裂開了!”
“爹爹、阿娘……我害怕!”
那些閃爍著光芒的金線從村民身上延伸出去,靈氣順著金線湧出,形成錯綜復雜的巨網。在一片驚慌混亂之中,眾人紛紛體力不支,很快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曉曉,危險!”
殷雲和殷曉也從後院裡跑了出來。兄妹倆看著空中密密麻麻的金線,神色頓時緊張。
他們不了解掠靈陣,卻也看出這些金線正在吸取、輸送眾人的靈氣。
殷曉立即在院裡找了一圈,轉眼又回到殷雲面前:“峭峭……峭峭……不在!”
她急得緊緊抓住殷雲的手,殷雲被她骨頭抓得生疼,此時也顧不上制止她了,連忙道:“快,我們去找他們!”
“嗯!”殷曉重重點頭,兄妹二人連忙向外跑去。
夜空中,常禹的身軀被金線高高吊起,金線細密交錯,映在冷銀色的弦月下,有種詭譎的美感。
他啟動了掠靈陣。
村民們的靈氣迅速湧入他的體內,修補了他的傷口,並讓他的修為在短期內暴漲,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唐峭和沈漆燈追了過來。看到面前的景象,二人同時停下步伐,一左一右,立在同一棟房屋的瓦片上。
他們的目光都投向常禹,但二人之間似乎橫亙著一根無形的線,這根線比常禹身上的所有線都要緊繃,隻要有一人率先動作,線就會瞬間崩斷。
常禹慢慢抬起頭,神情陰沉而冷鬱:“你們是天樞的人?”
他掃視下方,卻見沈漆燈垂下眼簾,百無聊賴地敲了下手中的劍刃。劍刃發出清脆的錚鳴,在夜空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在回應他的問題。
常禹覺得自己被嘲諷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唐峭適時地開口了:“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難道我們表現得很明顯?”
她是真心想知道原因,畢竟她覺得自己演得還可以。
常禹冷笑:“除了你們天樞,還有誰會管這些沒用的凡人?”
原來是瞎猜的……
唐峭換了個問題:“聽你這口氣,你很討厭天樞?”
常禹聞言,表情頓時變得冰冷。
“不是討厭……”他說,“是恨。”
唐峭點點頭,做出一副耐心聆聽的樣子,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之前地面突然震動,應該是沈漆燈破壞了掠靈陣,所以常禹才會分神。但沈漆燈隨後就趕來了,快得不可思議,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沒有人會出現得這麼及時,除非他原本就在附近。
而如果他原本就在附近,那自己和常禹說的那些話……
想到這裡,唐峭忍不住看了沈漆燈一眼。
沈漆燈正在輕撫劍身,察覺到她的視線,也抬眸看向了她。
常禹正在發表他的重大感言。
“我恨天樞,是天樞害了我、是天樞毀了我!”
“我明明不比任何人差,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走在我前面,看著他們一個個變得比我強、比我厲害,看著他們的修為越來越高,而我永遠隻能停在原地,就因為他們有好的師父,好的功法……憑什麼!憑什麼!”
他的臉色逐漸猙獰,額頭爆出肉眼可見的青筋:“我不比任何人差!如果我當初進了別的門派,以我的資質早就當上掌門了,可我在天樞連隻狗都不如!憑什麼!這到底是憑什麼!”
他長得一般,父母一般,原本在家族裡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孩子,注定隻能度過平凡的一生,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覺醒了靈脈。
一夜之間,他仿佛變成了家族裡最重要的人。所有人都對他鞍前馬後、另眼相看,所有人都湊過來討好他、巴結他,就連他從未見過的老族長也親自來找他,慈愛地詢問他願不願意去天樞求學。
他當然是願意的。進入天樞修仙求道,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如今就擺在他的面前,他怎麼可能會拒絕。
他走的那天,全族的人都出來為他送行。
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出人頭地了,他自己也這麼認為。在全族人的期待與擁簇中,他滿心歡喜地進入天樞,本以為從此便踏入了輝煌,然而現實卻與他的幻想背道而馳。
像他這樣的人,在天樞如同九牛一毛。
他以為自己能得到大能的青睞,他以為自己的修為能一日千裡,然而事實是他連進入內門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和其他的外門弟子一樣,日復一日地學習那些低階功法,日復一日地認清自己的平庸。
他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到頭來,他仍然隻是一個不值一提的普通人。
他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也看到了更渺小的自己。
他開始痛恨天樞,痛恨那些比他強大的人。
“如果不是天樞,我不會變得這麼痛苦……”常禹握緊雙拳,咬牙切齒地怒道,“都是天樞害了我!是天樞害了我!”
“說完了嗎?”一道清冽的聲音打斷了他。
常禹怒不可赦地循聲望去,發現站在屋檐右側的沈漆燈已經相當不耐煩了,正在挑眉睨著他。
“說實話,我對你的心情不感興趣。”沈漆燈道,“如果你再不出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屑,整個人平靜地站在夜色裡,和激動猙獰的常禹形成鮮明對比。
他是看向常禹的,但唐峭卻知道,他的後半句是說給她聽的。
他要動手了——
這個念頭在唐峭的腦海一閃而過,與此同時,常禹死死盯著沈漆燈,眼神充滿怨恨,身軀劇烈顫抖。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的存在……就是因為有你們……”
他神色越發駭人,眼中布滿血絲,驟然爆發出渾厚驚人的咆哮。
“我要殺了你們!!”
骷髏如同雲層般翻湧而起,飛嘯著向二人襲去。
唐峭瞬間拔刀,煞氣衝天,刀光與劍影同時閃過,在空中短暫交鋒,迸發出激烈的光芒,勢如破竹地斬向襲來的骷髏。
這一擊透露出近乎完美的默契,骷髏翻滾著發出尖嘯,在刺目的光芒中煙消雲散。
常禹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口中喃喃:“怎麼可能……”
他一咬牙,再次結陣,更多骷髏現於空中,這些浮動的骷髏張開猙獰巨口,無數森白骨刺飛射出來,向下方二人齊齊襲去!
“看來我們要先合作了。”沈漆燈的聲音有些無奈。
唐峭握緊九御,神色冷靜:“成交。”
話音剛落,二人身影同時消失在原處。
“崔師兄!”殷雲和殷曉在村子裡狂奔,遠遠瞄見崔黎的身影,連忙放聲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