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峭是一部仙俠文裡的反派。
她兢兢業業走劇情,終於熬到臨死前一晚。
按照系統的說法,隻要男女主殺上山,給她一招情意綿綿劍,她就可以功成身退,穿回老家。
她這一生還算順暢,唯一不爽的就是她的宿敵。
那個和她針鋒相對、性情古怪、經常處於病與不病之間的不世奇才,沈漆燈。
唐峭決定死前幹票大的,勢必要讓宿敵銘記於心,永生難忘。
思來想去,最後,她給宿敵寫了一封情書。
情真意切,字字珠璣。
然後她撒手躺平,安然等死。
結果沒有等來男女主,
卻等來了血跡斑斑的宿敵。
少年提著兩顆人頭,站在月光裡,對她似笑非笑:“那封信,是你寫的?”
唐峭:……
劇情的走向逐漸魔幻。趁宿敵還未靠近,唐峭毫不猶豫,當場捅了自己一劍。
再次睜眼,她發現自己重生回初入仙門那一年。
既然回不了快樂老家,唐峭決定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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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幹掉主角,暴打宿敵,成為修真界排名第一的大魔頭!
重活一世,一切都很順利。
除了她的宿敵,一如既往地難搞,一如既往地針對她。
唐峭連做夢都想打敗對方。
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宿敵打倒在擂臺上。
少年微微喘息,笑眼看她,語氣裡透著掩蓋不住的興奮。
“你還記得那封信嗎?”
唐峭:???
第1章
傍晚時分,薄暮西沉。
面攤前坐了三五桌客人,正就著滾燙的素面談論近日發生的大事。
“哎,聽說清歡仙子又清剿了一批魔修!”
“又?這次有多少?”
“據說有七百餘人。清歡仙子名聲在外,魔修現在聞風喪膽,哪還有以往的氣焰,連蹦跶都不敢蹦跶了!”
“嚯,不愧是咱們正道魁首!”
“你們可悠著點吹,什麼正道魁首,她要是真這麼厲害,怎麼不去殺了她那個魔頭堂妹?”
“什麼堂妹!我可聽說是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甭管堂妹還是親妹,反正清歡仙子已經承諾過了,一個月內,必定清理門戶,殺了這個女魔頭,給修真界一個交待!”
“那我們可就拭目以待嘍……”
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八卦完堂妹親妹的話題,又開始預測姐妹相殺的結果,最後清一色認定勝利的必然是清歡仙子。
這也正常,畢竟清歡仙子戰績累累,雖說還沒到正道魁首的程度,但也是妥妥的中流砥柱了。
而她那個妹妹,從小就比不過她,如今更是高下立判。
眾人討論激烈,完全沒有注意到在面攤的角落裡,還坐著一個頭戴鬥笠的女子。
女子一身淺色青衣,鬥笠壓得很低,隻露出一截弧度優美的下颌。脖頸修長而白皙,與垂下的黑發相互映襯,莫名有種孤高之感。
她已經吃完了,正在慢悠悠地喝茶。她肩上站了隻黑黝黝的烏鴉,烏鴉見她無動於衷,便低頭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吐露人言:“他們在說你。”
“聽到了。”女子聲音很輕,意外地很柔和。
“他們還說唐清歡吊打你,你不生氣?”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女子喝完杯子裡的茶,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起身走出面攤。
面攤老板過來收拾碗筷,看到桌上的銀子,連忙轉身衝她喊道:“客人,我還沒找錢呢!”
女子頭也不回,聲音遠遠飄來:“不用找了。”
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誰還在乎這點銀子。
她背影纖細,衣擺如雲,所過之處帶起一陣清風。面攤前的食客們見了,不由停下討論,紛紛多看了幾眼。
然後他們卻不知道,此人便是他們口中的女魔頭,唐峭。
唐峭也沒想到,隻是下山吃碗面,都能聽到自己的八卦。
可能這就是名人效應吧。
可惜,沒什麼勁爆的內容。
烏鴉撲扇兩下翅膀:“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心情特別好。”
“明天就要脫離苦海了,心情能不好麼?”
唐峭微微抬頭,看著天邊的晚霞,神色格外愜意。
還有一天。
還有一天,她就可以退休回家了。
真是不容易啊。
烏鴉歪著腦袋:“還沒到明晚呢,別高興得太早。”
唐峭:“……你少烏鴉嘴。”
“放心,我是系統,又不是真的烏鴉,封建迷信在我身上無效。”
唐峭瞥了它一眼,不再搭理。
十年前,她意外穿書,變成了一篇仙俠小說裡的同名女配。和她一同醒來的還有這隻自稱系統的烏鴉,烏鴉告訴她,隻有走完原書裡的劇情,她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一開始,唐峭是不樂意幹的。在她看來,這純粹就是給系統打白工,反正都能修仙了,她自己做點什麼不好?
但沒過多久,她就屈服了。原因無他,修仙世界沒有電腦和手機。
原書中,唐峭是女主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標準的惡毒女配。她嫉恨女主又處處不如女主,於是逐漸扭曲,做盡壞事,最後甚至入魔,可以說是最招人恨的角色。
但這畢竟是一本甜爽文,所以她每次不是被女主打臉就是被男主打臉,要不是自己勤奮刻苦,加上想要搞死女主的信念格外堅定,還真混不到如今的地位。
勵志得簡直令人感動。
總而言之,唐峭兢兢業業,辛苦修煉,總算是熬到了這一天。
她該走的劇情都走完了,現在女主和男主已經知道了她就待在這座山上,不出意外,明晚就會殺過來。
到時候,唐峭隻要裝模作樣地和他們打上幾個回合,逼他們合力使出一招情意綿綿劍,她就可以功成身退,穿回自己的快樂老家。
一想到過了今晚,自己就可以重獲自由,再也不用聽這隻烏鴉在耳邊指手畫腳,唐峭頓覺神清氣爽,看向烏鴉的眼神也變得囂張起來。
烏鴉被她看得渾身發毛,連忙抖抖翅膀:“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唐峭知道它在轉移話題,但她現在心情好,也就沒有揭穿它。
一人一鴉慢慢悠悠地回到山上。
山上到處都是唐峭以前布下的迷陣,為了方便男女主來殺她,她特意將陣法都解除了,現在隻剩下一座毫無防備的山頭,別說男女主了,連隻老鼠都能闖上來。
忙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唐峭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溫泉,在軟塌上躺了半個時辰,卻沒有醞釀出一絲睡意。
烏鴉:“是不是太興奮了?”
“不。”唐峭起身坐起來,表情有些嚴肅,“我隻是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烏鴉:“什麼問題?”
“要是到了明晚,唐清歡沒有殺我,後果會怎麼樣?”唐峭認真地問。
烏鴉發出匪夷所思的聲音:“她都揚言要清理門戶了,怎麼可能不殺你?”
“這可說不準。”
唐清歡生性善良,是那種典型的傻白甜,跟唐峭又有血緣關系,到時候突然手軟也不是沒可能。
烏鴉:“就算她不殺,還有楚逸呢。”
楚逸就是男主,曾經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大魔頭,自從和唐清歡在一起,就徹底變成了正道棟梁。
唐峭搖頭:“他更不行,他早就是唐清歡的忠犬了。”
烏鴉這下犯難了。它一動不動,直到唐峭拔了它一撮毛,才痛得大叫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唐峭:“說。”
烏鴉嗚咽一聲:“無論他們殺不殺你,你的劇情到明晚就結束了,所以你必須死。”
唐峭若有所思:“隻能到明晚?”
“隻能到明晚。”烏鴉點點頭,“小美人魚你知道吧?如果過了明晚,你還沒有死,就會像小美人魚那樣自動消失。”
唐峭摸了摸下巴,明白了它的意思。
重要的不是怎麼死,而是何時死……麼?
烏鴉又道:“所以說,無論結果如何,你都隻剩最後一天了。你快想想,還有沒有什麼遺憾沒解決?”
“遺憾?”
唐峭聞言,認真思索起來。
別說,還真有。
不過也不能算是遺憾,準確來說……應該是不爽吧。
烏鴉一邊觀察唐峭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是不是和那個沈漆燈有關?”
一聽到這個名字,唐峭隨之抬眸,看了烏鴉一眼。
溫和平靜,卻又莫名危險。
烏鴉立即噤聲了。
沈漆燈此人,對唐峭來說,實在特殊。
他不是主角,也不是重要的配角,在原書中的出場篇幅也就比路人多一點,和唐峭這個惡毒女配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但他卻直接影響了唐峭走劇情。要是沒有他的針對,唐峭起碼能白躺五年。
這事還得從唐峭初入天樞那年說起。
那一年她覺醒靈脈,和女主唐清歡同時進入天樞,在玄鏡真人座下修習劍術。身為女主,唐清歡在劍術上的天賦極高,而沈漆燈的存在,就是用來體現這一點。
沈漆燈出身世家,資質與天賦皆屬上乘,是公認的不世奇才,即使在人才濟濟的天樞也極為罕見。
原本的劇情裡,他會在當年的宗門大比上與唐清歡展開一場精彩的比試,讓眾人發現唐清歡的驚人天賦。
但不知為何,他注意到了站在唐清歡身旁的唐峭,並點名讓她上臺比試。唐峭當時對沈漆燈並無了解,想著反正這人跟主線劇情沒什麼關系,比一次也無妨,於是便接受了沈漆燈的挑戰。
結果她和沈漆燈打成了平手。
這個結果震驚了在場眾人。唐峭心感不妙,連忙在之後的幾場比試中收斂鋒芒,雖然最後順利蒙混了過去,但卻由此招惹上了沈漆燈這個大麻煩。
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從那以後,沈漆燈開始處處針對唐峭。而唐峭也被他激起了好勝心,再加上屢次被他壞了好事,新仇舊恨算在一起,打得那叫一個不遺餘力。
這十年間,無論是擂臺比試、還是秘境奪寶,隻要這兩人在場,必定鬥得不可開交。
到了如今,隻要一看到對方的身影,二人便會自動進入警戒狀態。
就連那隻蠢烏鴉都知道,唐峭最大的敵人不是女主,也不是男主,而是沈漆燈。
可惜他們鬥了十年都沒有分出勝負,眼看著唐峭就要回去了,從此次元相隔,這對宿敵間的勝負怕是永遠也看不到了。
烏鴉遺憾地搖搖腦袋,開始梳理胸前的羽毛。
與此同時,唐峭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該如何處理沈漆燈?
怎麼說也鬥了十年,就算不能在臨走前徹底打敗他,起碼也得給他留點“特別”的紀念。
最好是能讓他銘記於心、終身難忘,既困擾又惡心,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隻要想起這個紀念品,都會被折磨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能達到這種效果的,隻有精神攻擊了。
唐峭思來想去,深思熟慮,就這樣枯坐了兩個時辰。直到萬籟俱寂,連烏鴉都開始打瞌睡了,她突然打了個響指,興奮地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