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大學,常青藤盟校,北美TOP3的六所學校之一,頂尖研究型大學,治學嚴謹——治,學生,嚴謹。
治學生嚴謹,表現在芝大幾乎每個學生進校之後都想過退學。
——不僅是想而已,其實相當一部分人真的填了轉學申請書,然後滾去了別的學校。這所誕生了原子能之父費米和佛裡德曼,誕生了楊振寧和其餘91位諾貝爾獎得主的高校——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頂不住壓力的人走了,而那些堅守在芝大的學生的認知在和這所高校磨合的過程中,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別校的學生對‘知識’的認知停留在‘知識和頭發不能兼得’的調侃的時候,他們的認知已經變成了‘生命和知識不能兼得’。
——生命和知識不能兼得。
沈澤對這所傳奇的高校早有耳聞,以前總想著去看看,但是如今——至少在這一刻,他不願過去。
就好像如果進入那個校園的話,就是打破了那層安全的牆,面對了那個無能的自己一般。
沈澤知道他是遲早要直視自己的,但是不是當下,也不能是現在的這一刻。
沈澤在附近溜達了幾圈,在灑滿陽光的街道裡頭站著,吃了墨西哥卷餅和冰淇淋,往肚子裡塞了一肚子吃的,猛然之間竟然有了一點來度假的感覺。
密歇根湖,巴洛克式街道,路邊的花,萬裡之外的遼闊海洋,伊利諾伊州的陽光——這一切陌生又詩意,帶著一種美國式的自由奔放,像是一針止痛劑。
正因為這一切隻是止痛劑,所以沈澤不能在這裡呆太久。
——他是逃難般來了這個城市,像無家可歸之人一般,在顧關山的身上索取暖意和親吻,顧關山對他毫無保留,令沈澤夜能安眠。
可是與此同時,沈澤又清楚地知道他還要回國,要回國去面對無能的自己,面對學業,然後繼續摸索他的出路——摸索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路。
或許是今年暑假像岑明傑一樣去找個公司實習,或者像秦鵬一樣……
沈澤在燦爛的陽光裡閉了閉眼睛。
每個人在成長中終將意識到自己的平凡,發現自己泯然眾人,毫無特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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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終將明白,那些聚光燈下的天才,與自己隔著山與海。
而那山海終不可平。
那幾天,沈澤發現顧關山老喜歡搞點小動作。
顧關山對那個不知是柴犬還是秋田的屁股抱枕相當執著,老給沈澤塞胳膊肘裡,沈澤每天早上醒過來,都會發現自己正摟著那個抱枕蹭來蹭去……
男人早上起來有點反應太正常了——二十歲的男人平均一天硬十幾二十次,那張床又是顧關山的,沈澤睡在上頭,鼻尖處處都是她的味兒,那味道又甜又清潤,不亞於性暗示。
沈澤每天早上在被窩裡都以為自己正抱著顧關山,她甜軟的氣息滿溢鼻腔。沈澤幾乎想把她就地吃了,胯下堅硬地漲起之時,沈澤一睜眼……
……看到了柴犬抱枕粉嫩的菊花。
沈澤:“……”
窗外是滿城的鬱金香和太陽,顧關山坐在書桌前,頭發扎成一束,嘴裡叼著半個牛油果,正在奮筆疾書。
她看上去極為認真,顯然已經醒了很久了。
沈澤一看到顧關山又幹了缺德事,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氣憤地踢了一jio柴犬屁屁,粗聲粗氣地斥責她:“你為什麼老喜歡給我塞抱枕,我又不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東西!”
顧關山被斥得一顫,整個人都被喊得懵懵的:“可是沈澤你懷裡不抱什麼東西就睡不好,我怕你醒……”
沈澤:“……”
她顯然受了驚嚇。沈澤立即服軟,低聲下氣地問:“好,好,但是一定要用這隻柴犬的——嗯,屁股嗎?”
顧關山放下數位筆,她腦袋上還翹著幾根呆毛,眼神呆呆的,此時大約剛從畫畫的修羅場裡出來,處在個大概腦子都不怎麼轉的狀態。
顧關山迷糊地糾正:“那是柯基。”
沈澤被莫名萌了一下,立即改口:“好,好——柯基,柯基。但是你為什麼要把它塞給我呢?”
顧關山迷迷瞪瞪地說:“因為可愛呀。”
沈澤:“……”
顧關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抱著它可萌啦。”
“而且這是我最喜歡的抱枕,在你來這之前……”顧關山一蹬地板,小轉椅咕嚕嚕地轉了回去,她又拿起了數位筆,認真地道:“……我都是把它當成你,抱著睡覺的喲。”
沈澤:“……”
沈澤從地上拎起那個被他踹了一jio的柯基屁股抱枕,無端地生出一種兄弟情。可是他又手賤戳了戳柯基的菊花,那菊花明顯被顧關山使勁兒戳過不少次,一戳松松的。
沈澤的心情,頓時非常狗屎……
……
……
沈澤臭著一張臉,在廚房圍著圍裙煸五花肉。
他炒菜水平進步飛快——和顧關山這種在廚房裡變成殘廢的天賦型選手不同,沈澤學什麼都非常快,不存在顧關山那種怎麼學都學不會的可能性。
沈澤煸完五花肉,加了生抽和白糖,將掰好的圓茄子往鍋裡一扔,鍋裡冒出一股白煙,他以炒勺翻了翻,將鍋蓋砰地蓋上,將圓茄子燉肉焖在了鍋裡,慢慢兒熬。
顧關山那天似乎是一節課都沒有,扎著頭發,塞著耳機畫作業,一副誰打擾她她撓誰的架勢。
鍋裡燉著菜,所有的事都暫時不用他管,沈澤就闲了下來。
他那天並非沒有自己的打算,那會兒經過一個星期的休整,沈澤已不再是那個看著項目相關的東西就難受的狀態了。
他打算把自己參與的整個過程順一遍,雖然這個項目自己不會再跟進,項目也多半翻了車,但至少得做個總結。
可是他一翻自己的書包,發現文件夾仍在,可那沓釘在一起的計劃書消失無蹤。
能去哪?難道沒帶過來麼?不會吧——
顧關山聽到這簌簌聲,突然問:“沈澤,你終於能打開你的包了?”
沈澤使勁兒地翻包,從電腦夾縫裡找出了一百美元,大概是他來的時候拿人民幣兌的那張,被夾到電腦裡去了。
沈澤盯著那張錢看了一會兒,心情復雜地應了一聲。
顧關山:“……很好。”
“那在這一切開始之前,”那個女孩兒放下了手裡的數位筆:“——我想先問問你。”
顧關山的語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嚴肅,沈澤一怔。
她把椅子轉了過來。
“現在,這一刻——”那個女孩坐在陽光裡,青絲披於肩上,眼神銳利地望向沈澤。
“——你對你的那份那份商業計劃書,有怎樣的期許?”
顧關山尖銳而單刀直入地,這樣問他。
沈澤當即怔住了。
顧關山又笑了笑,方才那種尖銳感蕩然無存,她溫和地從手邊拿起一打厚厚的A4紙,對著沈澤輕輕一揮。
“沈澤。”
她的面容被陽光染成金色,猶如古希臘神話裡珀爾塞福涅手中的的花。
“你是想繼續做這個項目呢,還是想總結一下,就算了呢?”
第103章
那天的天氣實在是不算好,芝加哥夏天非常的多雨,天將陰時,太陽光都暈開了。
顧關山生怕沈澤沒聽見,重復了一遍:“沈澤,你是想繼續做這個項目呢,還是想總結一下就算了呢?”
沈澤停頓了一下,問:“你……”
沈澤想問你怎麼會卷進這件事,想告訴顧關山,你和這件事無關——可當他接觸到顧關山的銳利的眼神後,卻問不出任何一句話了。
她怎麼可能是個能被瞞住的人呢。
顧關山把文件分成了兩打,一側薄,一側非常厚實。
她將那薄的那一小部分揚了揚,對他說:“——沈澤,你如果想隻想總結一下呢,我就把這個給你。”
“可是你如果還想繼續做……”顧關山將另一份厚厚的東西舉了起來:“我會給你這一份。”
沈澤微微一頓。
顧關山溫和地彎了彎眼睛,說:“你是不是想問這些東西是什麼?我一個畫了兩年畫的人怎麼能在這方面幫到你?”
沈澤被說中心事,尷尬地點了點頭。
顧關山認真地說:“你猜對了,我確實無法在專業層面幫到你。我怎麼可能是隻花一個星期就能精通你們行業內所有規則的天才?”
沈澤囂張地一撇嘴:“你不用強調,我知道,你高二的文綜成績我花了兩次考試就追上了。”
顧關山:“……”
顧關山嘲道:“很好,蓋章你沈澤是真的天才,是個文綜小王子,話說你GPA多少來著——”
沈澤:“……”
沈澤羞恥吼道:“沒你高!沒你高行了吧!”
顧關山被逗笑了,沈澤臉上發紅,卻看著顧關山笑成小月牙兒的模樣,又有點繃不住,也笑了起來。
顧關山笑眯眯地說:“沈澤,我幫不到你,可是總有人可以呀。”
……
“我其實也算擅作主張啦,”她說:“我從你失魂落魄地來找我的那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了。我那天晚上把你的那一整本計劃書都緊急翻譯了一遍,你那個計劃書牽扯的是一個醫療APP,可是各國醫療行情截然不同……這種情況,我必須做好背景介紹。”
“——這也是我這幾天不停地跑芝大的原因。”
沈澤聞言哽了一下。
顧關山又溫和地道:“之前,我就在芝大認識了一些人。其中就有一個很好玩的老爺爺。我在他們旁邊的華盛頓公園寫生的時候給他畫過一次漫畫……”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得知他是一個資深投資人——他之前活躍在亞太地區,近期才調回美洲,對我們的國情也非常了解,應該沒有更合適的咨詢對象了。”
“——他呢,叫這個名字。”
顧關山找了張紙,將那個老爺爺的名字寫了下來。
那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沈澤甚至不止一次在課上聽他的老師提過。他一看那名字就有點發怔,那個人政治和經濟的嗅覺都極為靈敏,半點看不出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顧關山溫柔地說:“——我去求了他,讓他幫你把一下關。”
“——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