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沈澤圍著粉紅圍裙,翻出了二十年前他媽嫁給他爸前買的菜譜……
西式早餐浪漫一些,吃起來也優雅,氣氛也好,肯定能完虐卷餅和餡餅——沈澤想。
然後他敲定了烤吐司、沙拉和煎雞蛋煎培根,這幾個小菜在沈澤眼裡沒有任何技術含量,輕輕松松就能做出一頓le breakfast。
然後動手界的巨人沈澤,為了討好昨晚和自己吵了一架的小姑娘,敲開了他人生的第一個雞蛋。
……
鍋裡的培根發出不堪折磨的噼裡啪啦聲,剛解凍的培根帶著水汽和油星兒四處跳躍,烤箱裡的吐司黑得像煤炭。
沈澤手忙腳亂地將混了蛋殼的蛋液倒進下水道,而他煎出來的煎蛋長得像糊了的中式蔥油餅,蛋殼磨著盤子!
沈澤氣急敗壞地用手機搜索‘如何煎蛋’——
知乎某答主:
謝邀,就由我來分享一下我在法國裡昂保羅·博古斯廚師學院學習的經歷,我們學校素來以培育米其林大廚而名揚海外,而“煎蛋”這看似簡單的行為,我們的導師其實花了七八天的時間才教會我們,一個合格的煎蛋應該包含兩部分,而再開始之前,先分享一下我的成果(附圖)……
沈澤:“……”
……
時針終於指向早上八點。
大廚沈澤完成了米其林式煎蛋和煎培根,望著桌子上勉強看上去能吃的早餐——和身後猶如二戰轟炸戰場的廚房,砰一聲拉上了廚房的門。
將他浩瀚的戰果,關在了身後。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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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關山是那天早上六點五十,出現在丁芳芳家門前的。
丁芳芳父母都是小學老師,極其看重生活作息,一切以健康為標準。丁芳芳上學時能天天看小說看到十二點睡覺,在家時卻晚上九點就早早地睡了,因此第二天六點起床買豆腐腦,是她在家的日常。
丁芳芳拉開門時——
顧關山穿著昨天她的衣服,背著昨天她背的包,十六歲的女孩子失魂落魄地站在她家門前。
顧關山朋友並不多,交心的也隻有丁芳芳一個,丁芳芳連她內褲有哪幾種顏色都知道,更不用提她最煩惱的事情。
丁芳芳一看到她的模樣就猜到了一二。
丁芳芳問:“你……又是你爸媽……?”
顧關山輕輕地點了點頭。
丁芳芳的父母聞聲圍了過來,一看顧關山的樣子就嚇了一跳:“關關?你怎麼啦?”
丁芳芳:“——還是她爸媽,我猜。關山你衣服怎麼湿透了,沒有雨傘嗎?”
顧關山嗓子都是啞的:“……叔叔、阿姨好。”
“快進來——”丁爸爸忙道:“她媽,你趕緊給關關找衣服!怎麼了,他們把你撵出來了?因為什麼呀?”
顧關山鼻尖有些發紅,啞聲道:“因為我在準備一場比賽的稿子,稿子被他們發現了。”
“我畫了很久……”顧關山堅強地說:“畫了很久,他們全、全撕掉,丟了。”
丁爸爸嘆了口氣:“唉……我一直都搞不懂關關你爸媽怎麼想的,快進來。叔叔去買豆腐腦,芳芳留在家裡,關關你和芳好好聊一聊,別太難過。”
“他們還是……疼你的。”丁爸爸猶豫道:“昨晚他們打來電話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關關,我等會給他們回個電話,說你……”
顧關山堅強地說:“我下午再……再回去。”
丁爸爸點了點頭:“好。”
顧關山知道自己不能打擾這一家人太久,丁芳芳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顧關山不願意太過麻煩他們。
丁芳芳拉著顧關山去了自己的房間,丁芳芳桌上還有拆包沒吃完的樂事薯片,可以說是到處都是吃的。她又去冰箱拿了一個豆乳盒子和兩個勺子——顧關山坐在了她的床上。
“顧關山。”丁芳芳晃了晃豆乳盒子問,“……吃點嗎?我昨天晚上去買的。”
顧關山強笑道:“不……不用了。”
“你昨天一天晚上都在哪裡啊?”丁芳芳擔憂地問:“你不會找了個橋洞湊合了一晚上吧……?”
顧關山勉強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昨晚住在沈澤家。”
丁芳芳:“……”
丁芳芳嚇得懵逼了:“你這波很穩了!這要是讓你爸媽知道——”
“——他們不會知道。”顧關山莞爾一笑,眼角仍然是紅的:“我和沈澤,不會有什麼關系了。”
丁芳芳沉默片刻,評價道:“你可以說是一中拔刁無情第一人了。”
顧關山莞爾道:“……謝、謝謝?”
顧關山想,和丁芳芳一起,再沉重的事情,好像也能用一句玩笑話蓋過。
丁芳芳困惑地問:“但是如果沈澤大著肚子來找你怎麼辦?”
顧關山終於被逗得笑了出來:“那我就隻好當渣男了哈哈哈——”
丁芳芳也笑了起來,挖了一勺豆乳盒子,塞進了顧關山的嘴裡。
“——吃點甜食心情會好。”丁芳芳笑道,“你昨天真是夠慘了關山,一天晚上的時間丟了稿子還丟了男人,但是過得再慘,生活也還是要繼續。”
顧關山被豆乳盒子塞了一嘴,一說話就噴蛋糕渣,她捂著嘴道:“我明白。”
“隻要天沒塌,生活就得繼續。我們開學就要月考。”丁芳芳掰了掰手指頭,數道:“——就要交假期作業,就要去高考,就要被文綜理綜虐待,食堂的飯還是會難吃無比,因為這就是操蛋的人生啊。”
顧關山笑彎了紅紅的眼睛,聲音裡不自覺帶了絲哭腔,她帶著鼻音說:“這點,真討厭啊。”
“……是啊。”丁芳芳把她的朋友攬在了懷裡:“但是你不會被這些東西打敗的,顧關山,你每天都在用力地生活。”
丁芳芳的懷抱寬厚又溫暖,軟得像是棉花糖。
顧關山淚眼朦朧地點了點頭,鼻尖滿是丁芳芳香草味洗發水的味道,她的這個朋友身上總是帶著一股甜蜜的、溫暖的氣味,總是在這樣的時刻溫暖著、安慰著傷痕累累的,十六歲的顧關山。
“你說對了。”顧關山帶著哭腔說:“芳芳,我不會被這種事打敗的。”
——顧關山永遠是個戰士,而戰士絕不屈服,無論是對武力,還是對她放棄了的沈澤。
……
丁芳芳聽完故事問:“……所以你就相信了鄒敏?”
顧關山抽著紙巾,擤了鼻涕問:“你覺得不可信嗎?”
“……不如說是,”丁芳芳終於嘆了口氣道:“不如說是,在我意料之中吧。”
丁芳芳悵然道:“雖然我看的言情小說很多,也總有一顆用不完的少女心,但我知道言情小說都是小說,現實世界的男人有禿頂的總裁,有鳳凰男醫生,有媽寶律師……哪裡來那麼多言情小說裡走出來的帥氣多金又深情的男人,比如柯X琛,比如封X騰……?”
顧關山嘲笑她:“你居然知道這個道理,我不得不說我挺驚訝的。”
丁芳芳:“你滾吧你。”
她又嘆了口氣,補充道:“……何況沈澤又是個名聲在外的,長得也不錯,他對你是很好,但是……唉,死心塌地難啊。”
顧關山啃著丁芳芳的薯片,噴著渣渣道:“是吧?我也這麼想。”
“所以我今天早上跑了。”顧關山望向窗外:“我還是適合孤獨終老。”
丁芳芳:“……”
丁芳芳憋得要死:“但是你這人真的……怎麼這麼絕?”
“我對所有人都心狠。”顧關山莞爾道:“當斷則斷,否則肯定是個害人害己的大禍害……當然啦,難受是挺難受的。”
丁芳芳嘆了口氣,起身將窗簾拉開,然後她下一秒鍾注意到了顧關山腫起來的手指頭,嚇得大叫。
顧關山舉起手指晃了晃:“怎麼了,是這個?”
“操!!”丁芳芳嚇得倒退兩步:“你怎麼這麼能忍?!”
顧關山輕松地說:“哭累了,別這麼大驚小怪——好在是左手,右手的話我就完蛋了。”
丁芳芳嚇得快哭了:“你真是個能成氣候的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顧關山,你這點真的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顧關山撓了撓頭:“少吹我——話說月考考試範圍是什麼?我好像還沒開始復習……”
丁芳芳:“我們學了多少考多少,但是理化生不用看……等等,顧關山我還是沒搞懂……你喜歡沈澤,沈澤也算是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能閉著眼睛和他談個戀愛呢?”
顧關山想了想,道:“……芳芳,你還記得我初中的時候那件事嗎?”
丁芳芳呼吸一窒。
“隨便什麼人,”顧關山溫和地說,“都會被我嚇跑呀。我就不拖累他了。”
丁芳芳的父母是很好的人。
但是人再好,那也不屬於顧關山的家庭。
下午時,丁芳芳的爸爸把顧關山開車送回了她家,並且還在她家坐了片刻,期間盡他所能地和當時在家的李明玉溝通了‘孩子不能打’的主題,並且極盡所能地舉了丁芳芳為例子。
李明玉隻是禮貌地點頭,說:“我家關山給您添麻煩了。”
丁爸爸一聽就知道,剛剛說的那些話等於沒說。可他們終究不能替顧家養孩子,他嘆了口氣後離開了。
顧關山並沒有對李明玉低頭,送走了丁爸爸後,她站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
李明玉坐在沙發上,望向她的女兒,半天問了一句:“你昨晚去哪了?”
顧關山沒甚情緒道:“同學家。”
“哪個同學?”李明玉皺起眉頭:“你是早上才去丁芳芳家裡的。”
顧關山平直地說:“昨晚太晚了,沒有公交車。附近有一個我以前很熟的同學,我就去了他家借住了一晚。”
李明玉疑竇重重地點了點頭,示意顧關山上樓,這件事就此揭過,顧關山就走了。
窗外雨水不絕,秋雨冰冷,小區的梧桐泛著金黃。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房間裡一如既往地整潔,桌上整齊地放著練習冊和同步練習本,隻有她放素描本的抽屜有打開的痕跡。
顧關山回來時試圖在小區裡找昨晚被丟了的素描本,但是最終哪裡都沒有,大概是被保潔阿姨丟進了垃圾桶。顧關山不想,也沒有力氣去翻垃圾堆,隻得當做那些稿子丟了。
顧關山疲憊地往床上一躺,她沒換衣服,柔軟的被褥將她裹了起來,然後顧關山聞到了極其淺淡的一股——沈澤身上的氣味。
是衣物柔順劑的味道,是沈澤給她洗的衣服,他家的洗衣液是薰衣草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