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待我的身體,比對他自己的還要用心。
可是……
我說:「你在以什麼身份跟我講話?我們早就分手了,你不知道嗎?」
他蹙眉看我:「可我從沒答應過,而且你媽媽說你單身。」
想到去年冷戰期間收到的示威短信,那照片裡是我從沒見過的謝驍的睡顏,還有一隻撫摸著他臉頰的、白皙嬌嫩的手。
我忽然覺得有點兒累。
「別再纏著我了,好嗎?」
我推開他,往外走去。
謝驍抿了抿唇,跟在我身後,說:「大不了我再追你一次,許莞爾,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4
表弟表妹約我去車頂露營,興奮地跟我描述:「明天是大晴天,晚上能看到巨多星星。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看到流星雨!」
郊外風景果然很不錯,三三兩兩的車分散在營地四周,正中央是幾團篝火,方便客人們玩耍社交。
表弟表妹早就到了,拉著我過去坐下,大家玩的是國王遊戲。
一副撲克牌隨機發,抽到大王的人就是本場的國王。國王指定兩個數字的人互動,1 號抱 2 號,3 號親 4 號之類的。
這群高中生比我們當時玩得開放多了,國王指定了兩個男生含著水深情對視,兩個人直接笑場,水噴了對方一臉。
我摟著表妹,笑得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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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周圍篝火邊的一群人過來,問能不能加入我們。
大家紛紛說:「可以啊,人多了才好玩兒呢。」
我卻沒說話。
那個穿黑色羽絨服、戴灰色鴨舌帽的,不就是謝驍嗎?
這麼巧……
他分明也看見了我,卻熟視無睹,鎮定自若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新人加入,重新洗牌,謝驍就坐在我對面,垂著眼睛把玩著手裡的撲克牌,那手指修長而靈活,莫名地讓我想到了以前。
我的心「怦怦」跳,決定跑路。
站起來的那一刻,聽見國王大喊:「我指定方塊 1 和紅心 1,臉貼臉做俯臥撐!」
大家紛紛看自己手裡的牌,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攤開自己手裡的牌。
靠,是方塊 1。
國王還在催:「人呢人呢人呢?」
我硬著頭皮舉起手:「方塊 1 在這裡。」
餘光看見謝驍似乎跟身邊的男生說了什麼,然後他舉起牌,站了起來:「我是紅心 1。」
我當然不會傻到戳穿他交換了撲克牌的事情。
比起完全陌生的男生,還是跟謝驍做這種事,比較沒有心理負擔。
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大家的尖叫、起哄聲快把帳篷頂掀翻。
表妹戳戳我:「姐!他好帥啊啊啊!一看就體力很好的樣子!你賺到了!」
看著謝驍一步步向我走來,我有點兒沒出息地腿軟了。
聽見他問:「做幾個俯臥撐?你可沒說。」
那語氣是謝驍式的,帶著點兒不可一世的狂。
國王也是個年輕男孩,受了激,就說:「做五十個,你行嗎?」
謝驍輕飄飄地答應:「當然行。」
我想哭……我不行啊,別說五十個了,謝驍躺我身上做五個,我都會抖。
然而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被推到人群中央,正要躺下去。
謝驍說:「慢著。」
他脫下了外套,墊在地上,示意我躺在那上面。
他的朋友們紛紛起哄,「喔唷」聲此起彼伏。
我躺了下來,謝驍也是。
他開始做俯臥撐。
每一次俯下來,呼吸相聞,帶著一點淡淡的酒氣。
謝驍的味道。
大家大聲地計數:「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他的手臂撐在我肩膀兩側,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我看不見滿天繁星的夜空,隻能看見他眼裡的光。
數字報到九,他忽然很小聲地說:「別這麼看著我。」
我大腦慢半拍,愣愣地問:「啊?」
他已經單手撐著,另一隻手取下帽子,扣在了我的頭上。
帽檐完全遮住我的視線。
我聽見他低低地笑了:「我會把持不住。」
視覺被剝奪,隻能感受他溫熱的呼吸,和俯身下來是有意無意地擦過我脖頸的唇瓣。
心跳得好像擂鼓,幸好大家紛紛尖叫著調侃,完全蓋住了我們的聲音。
數到第三十七的時候,謝驍仍然沒有減速,仿佛一點兒也不吃力。
鬼使神差地,我想到了表妹那句話:他體力一看就很好。
是啊,誰說不是呢。
第四十七,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松了一口氣。
卻聽見煙花升空的聲音,大家計數的聲音也都停住,然後有亮光湧進帽子。
帽子忽然被人取下。
我看見絢爛的煙花,還有謝驍比煙花更亮的眼睛。
然後什麼都看不見了,謝驍親了下來。
滿天的華彩漸漸地滑落,風吹過枯草地,圍觀的人都站了起來去看煙花。
無人矚目的地方,我曾經喜歡過的男孩,他沒有看煙花,也沒有再履行懲罰。
他隻是單手撐著地,借著帽子的遮掩,一遍一遍地吻我。
5
煙花結束了,俯臥撐也做完了。
唇瓣還殘留他的溫度,我忽然覺得很委屈,一把推開謝驍,起身走了。
大家都愣了,謝驍連羽絨服也沒拿,追了上來。
大概是他的朋友在喊:「驍哥,幹嘛去?」
謝驍要笑不笑地說:「追妹子,你別管。」
我聽見我表妹「哇哦」一聲,居然笑嘻嘻給他加油:「姐夫,我看好你哦!」
……什麼小兔崽子。
營地治安很好,有工作人員拿著手電巡邏,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來。
謝驍就跟在我後面,一動不動地看我。
我拿手遮著臉,不想讓他看見我泛紅的眼圈:「你別看我了,趕緊滾蛋吧。」
他一把抱住了我,把我的臉按在他胸口。
「就當我死皮賴臉,成嗎?」他低聲說,「莞爾,我舍不得你。」
熟悉的懷抱、想念已久的溫度,可是,已經不是我的了啊。
壓抑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我用力推開他:「你要是真舍不得,當初怎麼會出軌!」
謝驍愣住了:「我?出軌?要走的人明明是你。」
我把那條短信遞給他看,照片上明明白白。
再一次看見那隻嬌嫩的手撫摸他的睡顏時,心裡還是被刺痛了。
謝驍盯著照片,罵了一句:「真是艹了。」
我說:「喜歡你的人一直很多,我也早知道人性不可把握。但我想不到,你也會背叛……」
我哽咽得說不出話了。
謝驍問:「你當時怎麼不來找我?」
當時?當時我們在冷戰,我怎麼可能拉得下臉去質問。
誰先著急誰就輸了,我提了分手,而他果然也沒有挽留。
這不就夠了嗎?
成年人的世界裡,不是非要撕破臉才能迎接新的人生啊。
謝驍重重地捶了樹一拳,語氣含著薄怒:「你把我拉黑了,我找你閨蜜聯系你,她跟我說你喜歡上了別人。我壓根兒不知道照片的事,還以為是你移情別戀。」
我問:「那照片……那女的是誰?」
謝驍煩躁地找出一個號碼打出去:「謝詩意,你給我滾過來,G 營地,現在立刻馬上!」
沒過多久,一個長相跟謝驍有五分像的女孩子笑嘻嘻地出現在我面前。
一見面就大喊著「弟妹不好意思」的大美女,實在是很難讓人討厭。
謝詩意說那天她剛回國,酒喝多了,抓著幾個弟弟妹妹的手機狂發短信,本意是向朋友炫耀自己的帥弟弟,不知道怎麼就發給了我。
她把雙手遞給我看,那手指上的卡地亞戒指、手背上的紅痣,跟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謝詩意長籲短嘆了好一陣,摟著我的腰說:「親親莞爾寶貝,你不忍心看我被謝驍痛罵的吧?原諒我好不好?」
她太會撒嬌,我有些招架不住,隻好點頭。
謝詩意像隻花蝴蝶一樣要走,臨走前還意味深長地跟我說:「寶貝,根據女人的第六感,我認為你那個閨蜜是個假閨蜜。」
謝詩意走了,謝驍還站在我面前。
我遲疑著問:「那這一年,你……」
你有沒有過別的女孩子,有沒有對待她們像對待我那樣,有沒有……
他很快地回答:「小祖宗有一個就夠了,我懶。」
6
我爬上了車頂的帳篷。
表妹接了個電話,你儂我儂的,掛斷電話後就很不好意思地說:「姐姐,我男朋友過來了……」
這種黏糊的勁兒我怎麼會不知道?活脫脫是我過去的翻版。
我隻好說:「那你去吧,別讓他等久了。」
她七手八腳地穿好衣服,往下爬的時候,又囑咐:「營地應該很安全,右手邊是一鍵報警,你有什麼怕的就報警昂!」
你還知道我害怕啊……
她走了之後,我透過帳篷的小窗看夜空,聽外面風吹枯草地,手心都涼了。
夜色深沉,姥姥講的那些吊死鬼、紅衣女人的故事,齊刷刷地出現在我腦海裡。
左翻翻,右翻翻,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手機忽然震動。
強迫我把他拉出黑名單後,謝驍給我發了第一條消息:「你一個人在帳篷?」
他怎麼知道?難道一直在關注我?
我緩慢地打字:「嗯。」
他幹脆打了電話過來:「莞爾。」
隻是叫我的名字,卻又不說什麼。
就好像我以前競賽封閉訓練的時候,他一個月都沒見我,委屈巴巴地給我打電話,說:「莞爾莞爾。」
閉口不談思念,隻是翻來覆去地喊我的名字,跟今天一樣。
不過也好,起碼有人說話,沒那麼空蕩蕩,能抵消一些恐懼感。
我能聽到他那邊的風聲,問:「你還沒回去?」
謝驍說:「你把帳篷拉開。」
我依言探出頭去,見他雙手插兜,站在車邊,抬頭看著我。
清亮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整個人挺拔又舒展,清俊得不得了。
他懶洋洋地說:「我怕黑又怕鬼,你能不能收留我?」
……怕黑怕鬼的明明是我。
謝驍一進來,整個帳篷都顯得逼仄了許多。
我裹著被子縮在帳篷一角,他慢條斯理地開始脫衣服。
外套、毛衣、襯衣……
襯衣?!
他瞥我一眼,緩慢地抓著衣角往上掀,什麼叫秀色可餐……
我吞了吞口水,連忙按住他:「你要幹嘛?這裡很冷。」
他挑眉:「我覺得熱。」
見我沉默,謝驍拽著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懷裡,伸手數我的衣服層次。
「穿高領毛衣睡覺,你不熱?」
他的手指碰到我脖頸,激得我哆嗦。
我忍不住求饒:「我們才解除了誤會,能不能給我點兒緩衝時間?」
謝驍淡淡地說:「知道『破鏡重圓』四個字怎麼寫嗎?知道『小別勝新婚』五個字怎麼寫嗎?」
語氣太曖昧,好像蓄勢待發的獵豹。
我手腳並用地想爬走,卻被他箍得更緊。
他說:「別動,我就抱一會兒。」
察覺到他某些異樣,我一動也不敢動。
他的聲音近乎嘆息:「許莞爾,跟你分開的時候,我就在想,會不會有別的男人也這樣抱你。」
我小聲說:「沒有的。」
有你珠玉在前,我喜歡不了別人。
他卻說:「那段時間,我嫉妒那個假想敵,嫉妒到發瘋。」
謝驍果然什麼都沒做,等到他平息後,就松開了我。
明明剛才害怕到無法入睡,可他躺在我身邊,我就莫名感到心安。
睡意湧來,我漸漸陷入夢境。
夢見了我十七歲生日那天。
那天正好趕上了封閉集訓,我刷題刷到深夜,收到了謝驍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