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京圈太子爺溫子昂一起長大。
整整十年,從照顧他的姐姐,到沒有名分的地下情人,再到他身邊無數鶯鶯燕燕中最省心的一個。
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他。
直到他白月光回國。
他為她驅散了身邊所有的花花草草。
也包括我。
我走的那晚,他和他的朋友們哄堂大笑。
可後來他們都說。
溫子昂瘋了。
1
我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溫子昂還在熟睡。
地上一片狼藉,我的長筒絲襪更是不能看了。
可是今天早上公司還有個會要開。
我嘖了一聲,揉著酸痛的後腰去翻抽屜,明明記得上次還放了一雙,可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了。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聲噓哨,溫子昂的聲音裡滿是戲謔。
「姐姐,身材還是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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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懶得理他,「我的襪子呢?」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很無所謂的樣子,「好像是上次 A 大的莎莎還是莉莉穿走了?」
「不記得了。」
我翻找的動作頓了頓。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見他這麼說,可是心中依舊隱隱作痛,又難免自嘲。
這麼多年來還不明白嗎?
我在他心裡從來都不是特別的那一個。
我長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穿衣服。
可溫子昂卻拍了拍他的身側,像一頭慵懶的大貓,暗示意味十分濃厚。
「姐姐,走那麼早幹什麼?」
「早上公司有個會。」
他看我一眼,嘖了一聲,「又是為了那塊地?那麼辛苦幹什麼?姐姐,你今天上午留下來陪我。那塊地就是你的。」
2
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我渾身酸痛,剛坐下,爸爸就打來了電話,語氣滿是誇獎。
「綿綿,那塊地拿到了,這次做得不錯。跟好溫少,你弟弟以後還得靠你。」
我拿著手機,看著鏡子裡二十六歲女人的臉,滿是自嘲。
「爸,我已經不年輕了。溫子昂身邊多的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你覺得我憑什麼留住他?」
那邊爸爸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
「還有,這怕是最後一次溫子昂照顧你了。」
「為什麼?」電話那邊的聲音一下就變得緊張起來,「姜綿,你是不是得罪他了?趕緊道歉啊!你弟弟……」
我死死握住手機,我所謂的家人是如此貪得無厭,在他們的眼裡,我隻要陪溫子昂睡覺就能給家裡換來資源。
我可以是任何東西,唯獨不是一個人。
巨大的羞辱感鋪天蓋地,我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落下來。
「因為宋棉要回來了。」
我不想再多說,掛掉了電話。
外面秘書小心翼翼敲了敲門。
「姜總,您要的禮物準備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我擦掉眼淚,示意她拿進來。
盒子裡的表很好看,也很貴。
江詩丹頓的 FlyingDutchman。
像我一樣,永遠找不到陸地的飛翔荷蘭人。
3
這就是我和溫子昂之間的關系。
說是情人也行,說是利益交換也無不可。
隻是我大概是他身邊的女人中最聽話的一個。
畢竟我爸有求於他家,從高中我就被耳提面命。
「要好好伺候溫家小少爺。」
我幫他拎書包,做作業,收拾爛攤子。
他從一開始的排斥我,對我指手畫腳,到後來背著我去揍了騷擾我的高年級男生一頓。
我以為我是特別的。
我看著他逐漸長成了英俊迷人的少年。
看著他身邊圍繞著無數漂亮女孩。
看著他明明前一天才跟她們中的一個或者幾個鬼混,第二天卻能摟著我的肩,得意洋洋的樣子。
「都記住了,這是我姐。」
他的手是那樣溫暖,我幾乎被燙得打了個哆嗦。
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沉淪,卻還要將它小心藏起。
直到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喊我去接他。
好不容易把醉貓送回家,我正要走,卻被他伸手拉住。
他眯起眼,半夢半醒的樣子,卻情意綿綿地看著我的眼睛。
「綿綿。」
在他的親吻落下的時候。
我沒有推開他。
沒有表白,沒有鮮花,隻有疼痛。
可我甘之如飴。
可我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溫子昂醒來的時候看我的眼神,那樣輕蔑。
「姜綿,你還真是……」
真是什麼?
我茫然地坐起身,甚至沒來得及羞澀,溫子昂已經徑直洗澡換衣服走了。
門重重地砸出「砰」的巨響,他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
我怔怔地在床上坐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
頭一天我爸去求他,給我家資金鏈搖搖欲墜的公司注資。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叫的是宋棉的棉棉。
他不愛我。
那點少女心甚至沒來得及萌動,就已經死在了當地。
從那之後,他隻叫我姐姐。
好像那是一種。
專屬於他的。
居高臨下的羞辱。
4
接下來的一周他都沒有聯系我。
直到他生日那天。
溫子昂愛熱鬧,每次生日都是大場面,來的全是他們那個圈子的少爺小姐。
我原本不想去,可架不住溫子昂的發小接二連三發消息催我。
「姜綿,今晚溫少在 Gin 過生日,你不來不合適吧?」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去了,打算露個面送完禮就走。
可就在我準備推開包廂門的時候,突然聽見溫子昂的朋友在問他。
「溫少,宋小姐回來之後,她怎麼辦啊?」
周圍頓時響起了一陣噓哨。
我推門的動作停住了。
片刻之後,溫子昂的聲音懶洋洋響起來。
「什麼怎麼辦?好歹跟了我那麼多年,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
「溫少出手闊綽,分手還給了塊地,小心人家死皮賴臉纏上你,這麼出手大方的金主可不多。」
我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握著表盒的手指都在發抖,簡直想要落荒而逃。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不知被誰被推了一把,我一個沒站穩,踉跄著摔進屋子裡,正撞在高高的香檳塔上。
流光溢彩的香檳塔轟然倒塌,聽令哐啷碎了一地。
香檳酒液淋了我滿頭滿身,我的白色抹胸小禮服染了汙漬,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精心化的妝也花了,酒水順著臉頰淌下,整個人狼狽得無以復加。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是霍嬌,霍家的大小姐,也是宋棉的閨蜜。
我抬起頭,正看見溫子昂大剌剌坐在沙發最中間,宋棉嬌滴滴地靠在他懷裡,恰到好處露出驚訝的神情。
「小姜姐?你怎麼來了?」
她什麼時候回國了?
我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這麼狼狽的樣子,可周圍的人都在看好戲,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來扶我一把。
霍嬌的聲音最大。
「我說姜姐,年紀大了就別穿高跟鞋了,這不就拜了個早年嗎?」
「可惜我們不是溫少,可沒地給你。」
眾人頓時大笑起來,他們相互之間交換著隱秘的視線,來看這一場好戲。
直到所有聲音都小下去。
溫子昂皺著眉看著我,好像嫌我丟了他的人。
「你來幹什麼?」
到這裡我哪裡還能不明白,這根本就是溫子昂身邊人一起聯手設置的,送給宋大小姐回國的「大禮」。
我站起身的時候,腳踝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險些沒站穩,手再撐到地上的時候,玻璃碎片深深地扎進了掌心,我頓時疼得一個哆嗦。
「我……來給你送生日禮物。」
「不用了。」
他看了一眼我手裡的表盒,語氣輕飄飄的。
「這種東西我有很多,你自己留著吧。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明明空調溫度很高,可我整個人卻仿佛浸在冰水裡,止不住地發抖。
我關上門的瞬間。
裡面傳來哄堂大笑。
我的心終於一點一點,徹底沉了下去。
當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個視頻。
溫子昂帶著酒意,在所有人的噓哨聲中把宋棉摟進懷裡,吻得纏綿又悱惻。
他一迭聲喚著。
「棉棉,棉棉……」
那樣珍重,如珠似寶。
我看著看著,突然笑出聲來,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往下流。
溫子昂從不曾在眾人面前吻過我,大概對他來說,我就像是這麼多年身邊用慣的舊物。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緊接著,手機一震,我又收到一條信息。
那個人問我。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是啊,我算什麼。
一個笑話而已。
5
我把車停在了橋底下,步行上了大橋。
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車流,背後是永不停息的寂靜江水。
他們那個圈子的人從來都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總覺得那樣玷汙了他們的身份。
可我偏偏最愛看人。
我看見小情侶在車裡膩歪地接吻,看見疲勞的打工人靠在公交的窗戶上滿臉生無可戀,看見敞篷豪車副駕上的網紅臉女孩兒欣喜若狂地接過 Hermes 的包裝袋。
他們還小,還不知道上天給予的每一件禮物,其實背後都已經標好了價錢。
就像我一樣。
我轉過身,踩上護欄腳踏,朝著江面伸出手。
冰冷的江風撲面而來。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別衝動!」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巨力突然把我從欄杆上扯了下來,邊扯還邊大叫。
「你還年輕!別做傻事!」
我猝不及防被拉下欄杆和那男人滾作一團,細高跟被卡住,原本就受傷的腳踝又是一崴,頓時痛呼一聲。
更可怕的是。
原本就慘不忍睹的小禮服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
我一動都不敢動,氣急敗壞地吼他。
「我沒自殺!你快放開我!」
「別犯傻——」那人頓時卡住了。「你不是自殺啊……」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那位罪魁禍首,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長得很好看,穿著一件白衛衣,像一棵青蔥的小白楊。
他滿臉通紅,連說話都磕巴起來。
「對、對不起啊……」
他有些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給我罩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為你自殺,剛才一時情急才撲上來。」
大概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今晚遇到的事情實在都太讓人糟心。
可身後還有條尾巴在喋喋不休。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可男孩子像條搖著尾巴的薩摩耶,為了努力展示自己的歉意,一直跟著我不肯走。
我終於忍無可忍,驟然轉身,伸手勾起他的領帶,一點點往下扯。
男孩子像塊漂亮的僵硬木頭,我看著他的眼裡我的身影越來越大……
一道突如其來的白光讓我僵住了。
我咔嚓咔嚓轉過頭,這才發現。
橋上川流不息的車流突然變慢了。
我看見每一臺緩緩駛過的車上都有人興高採烈地舉起手機——
拍攝這一幕喜聞樂見的救人現場。
我都不用想就知道。
今晚的視頻平臺必定出現無數個。
#年輕女子情傷跳江,英俊奶狗舍命相助#的社死 tag。
我當機立斷用他的外套罩在頭上。
拔腿就跑。
6
回家之後,我拉上窗簾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被一個狠狠的耳光扇醒,面前是父親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
「你都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好一會才緩過來。
「你幹什麼?」
「姜綿,你出息了,被人甩了竟然去跳橋!我們姜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他氣得像一頭牛,鼻孔一張一翕地往外噴氣。
在他身後,是繼母難掩得意的臉。
「哎呀老姜,綿綿肯定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甩了心情不好,你就別罵孩子了。」
母親死後才一個月,繼母就挺著肚子進了門,從那時起,我的噩夢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