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陳令琛的背影,直覺他生氣了。
直到回到家沐浴完,我仍在糾結要不要打一個電話解釋一下。
誰知敲門聲卻倏然響起。
6
「開門。」
熟悉的聲音響起時,我一時之間愣在原地。
陳令琛。
他怎麼知道這裡,又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
縱使呼吸錯亂,卻還是下意識毫不猶豫地打開房門。
門外暗藍的一片色調與室內空調的冷氣相撞摩擦。
陳令琛立在門外,西裝外套搭在結實的手臂上,眸子很深。
破網的沉迷很快被對面的視線捕捉,我後退兩步,訕訕道:「陳總請進。」
陳令琛的定制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陳總來有什麼事嗎?」
「我來討伐一個做了虧心事的人。」他的視線落在我浴衣的領口處,聲音低沉,「本想等他主動認錯,可他是個膽小鬼。」
果然,陳令琛知道那夜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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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到工作室進一步商討或許隻是確認那個人是不是我。
衣袖下的手緊攥,我仰頭對上陳令琛的視線:「那夜是我的錯,但我並不是想要借此獲取什麼名益。
「我是 Beta,不會纏著你負責的。」
說完,我垂下頭,等待審判。
我的確是為私欲,落於情愛的私欲。
可我不後悔,我可是和暗戀了七年的人沉淪瘋狂了一次。
「所以你覺得,你錯在了不該和我發生關系。」
陳令琛似是咬牙切齒地冷笑著,「發生關系」四字咬得格外重。
「還能因為什麼……」
我滿腹疑問,低聲竊語,面前卻霍然投來一片陰影。
「陳令琛!」
寬闊的身體緊密地壓向我,進而與我一同倒進了沙發。
大腦「轟」的一片,耳垂邊傳來陳令琛沉重的鼻息。
「家裡有抑制劑嗎?」
抑制劑,他這是易感期。
可我一個 Bate,連生理課都沒上幾節,更遑論抑制藥物。
且 Alpha 的易感期都來得這麼突然嗎?
「我……我現在幫你叫司機來接你。」
我手忙腳亂地伸手摸索陳令琛的手機,卻因心慌越發忙亂。
一通亂摸之下,我乍然收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碰到……」
陳令琛脖頸充血,吐字越發厚重:「不在這裡,在上衣口袋。」
「好……我……我馬上……」
幾乎是手腳並用,我頂著兩朵緋紅挪到門口衣架處:
「喂,是司機先生嗎,陳總他……」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不住抖動,語氣到處打彎。
好在,司機表示他馬上就到。
掛上電話,我長舒一口氣:
「陳總我……唔……」
脊背抵在冰涼的牆上,呼吸被強勢侵襲。
微微睜眼,陳令琛眼底彌漫開來的餍足令人心頭發熱。
直到後腰被手掌撫上時,理智告訴我,該停下來了。
可我根本拒絕不了陳令琛。
想著想著,浴袍已經掛在了腰際,脊骨被粗粝的指腹大力揉磨,熱麻麻的,好似帶著怒氣。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原地鞭笞時,敲門聲冷不丁響起,繼而是司機焦急的呼喚聲:
「陳總,醫院已經準備好了!」
我一瞬間驚夢,抬手欲抵開陳令琛:
「陳令琛……」
可回應我的,隻有愈發箍緊的手掌。
陳令琛大概已經失了理智,他現在是易感期,而我是一個對易感期沒有任何幫助的 Beta。
心一橫,我铆足勁咬上陳令琛的唇,嘴裡很快泛出血腥味。
陳令琛吃痛推開,眼眸恢復了半分清明。
厚重的呼吸在狹小的過道起起伏伏,陳令琛拳頭攥緊又松開,而後闖出了房門。
直到關門聲響起,一切恢復安靜,我垂頭將浴袍拉上肩頭,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7
夜裡,我失眠了,於是給遠在他國的發小冀延撥通了電話。
「喂,小安安,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你回國這一整年,時差還沒倒過來?」
我注視著鏡子裡斑駁的自己,犯著愣道:
「還記得大學畢業後出國的前一晚,我醉後和你說的那個人麼?他今天主動吻我了,雖然是在易感期的加持下。」
「什麼?你初吻沒了?
「等等……你和我說的人?我怎麼不記得?
「而且那晚,我早被你姨打電話催了回去,不過臨走前,哥把一個穿蒼藍色襯衣的帥哥帶到了你身旁,夠意思吧。」
毫無徵兆,轟鳴聲乍起。
與陳令琛有關的每一刻,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蒼藍色襯衣,是大學畢業晚會那晚獨屬於陳令琛的衣服顏色。
那晚不僅是畢業晚會,還是我暗戀陳令琛的第四年尾。
那天,陳令琛作為優秀畢業生在主席臺發言,他沉著冷靜的每一刻都令我深陷其中。
臨近 Omega 區域的尖叫聲不絕,身旁的同學豔羨不已:
「不愧是『無二 Alpha』,要是我也是 Omega ,肯定歡呼聲比他們還大。」
我想,Omega ?也不行,因為陳令琛是屬於金字塔的。
隻是明天就開啟兩年留學生活的我,頭一次嘗試「異地暗戀」,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更多的是難過,見不到陳令琛的難過。
不過我相信,他不久就會出現在各大商報。
我會仔仔細細把財經報上的每一張有關他的照片裁出,貼在牆上。
晚宴很快開始,我找到冀延,而後兩人一同尋到個安靜角落的吃喝。
想到明天就要開啟「異地暗戀」,我帶著些許鬱悶端起一杯色調陸離斑駁的酒,搖搖晃晃往嘴裡送。
空酒杯一個接一個,玻璃杯在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煽惑的光彩,眼前已渙散模糊。
「小安安,我出去接個電話,一會兒就回來,等我喲。」
「好。」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背對的沙發凹陷。
醉後的人不善壓抑,不會隱藏。
於是我把自己四年的暗戀朝身後的「冀延」全數坦出:
「我偷偷地喜歡他,他忙著學商,我就努力調香。
「陳令琛,我喜歡,喜歡得快要蔓延到愛了。
「我足夠喜歡他嗎?
「他會喜歡我嗎?」
周遭嘈雜,我並未聽清身後的人回應了我什麼。
酒力的催促下,困意襲來。
等我被同學喚醒,一枝白玫瑰躺在我手上。
8
作為調香師,白玫瑰的花語我再熟悉不過。
我足以與你相配。
霎時,心髒轟鳴,心頭滾燙。
不是冀延的安慰和鼓舞。
是陳令琛。
是陳令琛對我的回應。
可在他看來,前夜還在說喜歡自己的人隔天便消失不見,一走就是兩年。
再次見面,卻是一副互不相識的神色。
所以陳令琛生氣的不是那晚,而是我又一次的不告而別,又一次的若無其事。
我的小心翼翼,在後來的陳令琛眼中,是赤裸裸的否定。
如果當初沒有出國,現在是不是不一樣。
從心底滋蔓到手心的酸澀隨著淚水湧出。
我好想見他。
從露臺回到臥室,我來回走動,斟酌了五分鍾,還是沒有把電話打出去。
陳令琛遇上易感期,現在應該正在治療休息,不能受人打擾。
明天,明天我一定要見他。
整個夜晚,我都在思考該如何向陳令琛解釋。
隔天一早,我按捺不住雀躍的心,隻想馬上見到陳令琛,卻止步在了門前。
「祁安,你離開家就住在這種地方啊,不過你的苦日子到頭了,爸讓我來接你回家。」
繼兄祁盛嗤笑的嘴臉在貓眼外散著陣陣惡臭。
心理性惡寒讓我不禁後退一步。
別說住處,如果不是媽媽給我留下了一筆錢,或許我連學業都完成不了。
出國的第二年,父親就斷掉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以此勒令我回國嫁人。
我咬牙拒絕,從此斷絕關系。
現如今要接我回家?
「你現在離開,不然我立刻報警,或者,你想在手上再留一道疤?」
我拳頭緊攥,恨意難掩。
「媽的!你個沒娘養的玩意!我告訴你,今天你不回也得回!
「別忘了,你工作室的那群小伙伴,可是毫無防備。」
祁盛的神色越發猙獰扭曲,握著我把柄的竊喜一覽無餘。
也是,我怎麼會忘了,惡人的惡是無底線的。
片刻,房門緩緩打開,祁盛赤裸裸的眼神籠罩著我。
我走出門:
「你要是敢動工作室的一絲一毫,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9
車子在柏油路上馳行,而後拐進了一處棕色宅院。
我對這裡仍留存的幾絲懷戀,全數寄託在與母親的回憶中。
走進客廳,曾與我斷絕關系的父親端坐在中央,手指輕扣膝骨:
「回來了。」
「沒什麼事我就先上樓了。」
不想多待,我轉身上樓,身後繼而傳來一聲爆喝。
「站住,反了你了。」
聞若未聞,我轉身上樓,鎖上房門。
傍晚飯桌上,父親微微清嗓,終於展露出他的目的:
「祁安,明天開始你去公司,幫你哥分擔分擔。」
當初要把我送給別人的父親如今要我進公司,著實可笑。
我面無表情放下碗筷:
「我吃飽了,先上樓了。」
房門一關,樓下繼母的怨憤如同野雀般滿屋亂竄:
「祁盛不過是失手搞砸了一個項目,你就按捺不住,把那個女人的兒子接過家,他一個沒學過商的 Beta,你也敢用!」
「行了,你也別叫嚷,還不是因為你養出的好兒子!」
好一會兒,樓下的吵鬧聲漸息,我將房門鎖死,拿出抽屜裡的文件袋。
該取的東西已經拿到,現下應該想辦法離開了。
入夜,我側躺在床上,等著深夜的到來,陽臺處卻傳來異響,繼而是窸窸窣窣的布料聲。
剛要轉身,一隻手卻先一步死死掐住我的脖頸,將我壓在身下:
「我的好弟弟,早就想嘗嘗你什麼味了。」
祁盛眼底的瘋狂四散,手上的力度不斷加大。
恐懼與惡寒一齊湧上心頭,我死命掙扎,卻因與 Alpha 力量的懸殊,毫無作用。
額頭沁出冷汗,意識愈發渙散。
不,絕對不可以。
陳令琛教過我,要欺負回去。
從前能反抗他的拳頭,如今也能反抗他的惡念。
我環顧四周,瞄到床櫃上帶鈍角的水杯後,假意放棄掙扎。
祁盛松手摸到我領口前一瞬,我猛地抬起床櫃上的水杯,狠狠砸向祁盛的腺體。
「靠!」
痛呼聲響起,來不及猶豫,我抱起枕頭下的文件袋奪門而出。
眼前的景物一再變化,耳畔隻剩風聲和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直到未穿鞋的腳底泛起尖細的碎痛,我才慢慢停下腳步。
等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半夜,我看著電梯上行的數字變化,突然很想見到他。
我想告訴陳令琛,我沒有再受人欺負了。
我想告訴他,我一直喜歡他。
10
上天又一次眷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