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這回不走運了,碰上祁衛這麼一個囂張跋扈慣了的主。
不等渣男說完,祁衛上去庫庫兩個大耳刮子把人抽成陀螺。
轉頭又問渣男的同事,他們是哪個公司的。
嚇懵了的同事呆呆報上名字,祁衛聽了一聳肩,直接來了句:
「哦,那也是我家的。」
然後掏出手機,撥通號碼。
於是,捂著臉還沒回神的渣男又直接原地失業。
連帶著一塊下崗的,還有無視我舉報的那個領導。
理由是企業若想做的長久,員工人品遠比能力更重要。
等祁衛行雲流水地做完這一切,冉冉幾乎是兩眼盛著星星。
她怔怔地望著祁衛,喃喃出一句——
「帥斃了。」
【喻青舟:祁衛讓我再和你確認一下】
【喻青舟:林楚冉當時真的說的是「帥斃了」?】
瞧見來信,我莫名松了口氣,回復了句肯定。
喻青舟的微信,還是三個小時前祁衛推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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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後我倆一直尷尬沉默,直到此刻才因為好哄的太子爺破冰。
我接著打字道。
【我:剛才我問了渣男的前同事】
【我:她說他們到迪士尼團建就是科長臨時決定的】
【我:當時她還在心裡罵傻逼科長佔她雙休,沒想到能吃到這麼大瓜】
【我:所以,我可不可以這樣猜測】
【我:從這次的邀請出遊,到渣男前任團建,這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故意制造偶遇】
【我:為的就是Ţŭ̀³給祁衛制造英雄救美的機會,也讓冉冉出口怨氣?】
半晌後,我得到肯定的答復。
【喻青舟:嗯】
嘖,奸詐。
但——幹得漂亮。
【我:這事祁衛知道嗎?】
【喻青舟:不知道的驚喜才更叫人開心】
又過了半晌,微信那頭再次傳來消息。
【喻青舟:嗯……好像開心過頭了】
【喻青舟:祁衛和我嘚瑟時腦袋撞到酒櫃,磕了一個大包】
【喻青舟:(圖片)】
看著圖片裡明顯呈現被人過肩摔摔趴下的祁衛與旁邊的始作俑者。
我壓了壓嘴角,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桃子你笑什麼?」
冉冉湊過來看,頓時也笑得曖昧:「噢,我說和誰聊天聊這麼開心呢,原來是喻學神啊。」
「咳……」
我咳嗽一聲,摁下手機:「這、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當面誇祁衛帥斃了?」
「不是啊。」
冉冉無辜地眨巴眼,搖搖頭:「當然他做的事也很帥啦,但我當時發自肺腑想誇的,是成為那樣的大老板,能揮揮手就直接開除賤人,真是帥斃了!」
說著,冉冉漂亮的水眸再次綻放異彩:「原本我還想,畢業後在家當個米蟲或許不錯,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在將來,我也想站到那個位置,擁有那個能力,能夠為別的女孩,主持一份大快人心的公道。」
望著這樣的冉冉,我怔了怔,欣慰地笑了。
對方軍師技高一籌又如何?
我家主帥在格局上已經不是一個維度的了!
5
說起來,我並不算一個多夢的人。
畢竟小時候隻要我一做夢,就會夢見父母走在前面。
不論我怎麼追啊喊啊,他們都直直往前走,一次也不回頭。
每當這時,外婆就會將我搖醒,讓我擦幹眼淚再睡。
久而久之,身體為了睡眠,便進化得少夢了。
可今晚,我卻做了許多無比清晰的夢。
我夢見我回到鄉下,回到外婆家,回到兒時。
夢見外婆家隔壁的空房子裡,那個被丟下的女孩。
一開始我是真的討厭她。
因為她的出現,外婆嘮叨我「不像個姑娘」的次數直線上升。
在一次,我又被外婆揪著耳朵比較後,忍不住起了報復的心思。
於是趁著午休,我偷拿了媽媽年輕時留下的口紅,跑到隔壁。
躡手躡腳地,在睡著的女孩臉上畫了一隻大王八!
結果我畫得太高興,一時沒憋住笑,吵醒了女孩。
眼看要人贓俱獲,我急中生智,飛快往自己嘴上也塗滿口紅。
騙她說,自己剛剛是在她臉上親了很多口紅印子。
我想著我和她都是女生,女生被女生親,她肯定就不好意思往外說了。
誰料她聽了也不擦,就這麼頂著一張紅王八臉晃遍全村,搞得仿佛是在到處炫耀。
最後叫外婆看見,我被她老人家抄著拖鞋追出五裡地。
這便是我做的第一個回憶夢。
而接著夢境跳轉。
我依舊在跑,在山裡跑,漫山遍野地跑,也不覺得累。
隻覺得手裡牽著誰,緊緊地不肯放開。
「逃啊!逃啊!」
我喘著氣大喊著,分不清那出於快樂還是悲傷。
「逃出這裡,逃出這裡吧!」
可這裡是哪裡,我們又能逃到哪裡?
憂慮冒出腦海的那一刻,手中的勁忽然松了。
我踉跄著停下腳步,回身望向站在原地的女孩。
以及身後,烏壓壓如怪物般吞噬過來的大人們。
「別忘記我。」
她哭著,拉過我的手,摁在她的心口。
摁得很用力,胸脯也硬邦邦,隔得我手生疼。
「等我,等我回來,我一定會找到你……」
「一定一定——」
「不要忘記我啊!」
猛地睜眼,天光大亮。
輕舟已過萬重山,輕舟,山。
我呆呆躺在床上,兩眼瞪得滾圓,望著天花板出神。
或許,正如外婆曾經總說我「不像個姑娘」,或許……
隔壁那個被外婆視作「別人家小孩」的小姑娘……才壓根不是個姑娘?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身,抓來手機,打開微信。
我是沒忘記她……他啊!
但常人誰能想到兒時玩伴說變一個性別就變一個性別啊?!
【我:問你個事】
【我:你們圈子裡的人是不是有從小女裝的習俗?】
片刻後,微信那頭有了答復。
【祁衛:?】
【我:好了不開玩笑】
【我:我就想問,喻青舟他,是不是改過名?】
【祁衛:……】
【祁衛:你怎麼知道?】
6
從迪士尼回來後,冉冉便忙於四處投簡面試。
於是直到秋老虎都過去,祁衛才將人給約出來。
說是市中心新開了一家密室逃脫搞活動,結伴遊玩者半價。
而在密室裡,當恐怖 NPC 蹦出來時。
祁衛搶先我一步,嗷嗷一嗓子躲到冉冉身邊。
以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丟臉計策贏得了冉冉的母愛泛濫。
接著跑劇情時,眾人尖叫著你推我搡,逐漸分散開來,各謀出路。
最後隻有我和喻青舟率先找對生路,便幹脆在出口等冉冉他們。
喻青舟今天沒有戴那副黑框眼鏡,穿著風衣,也特別適合穿風衣。
半晌,我打破沉默:「那天,你問我討不討厭祁衛,我說不討厭。」
「但我那是騙你的,我這人見誰第一面都覺得討厭。」
喻青舟一怔,隨即勾出淺笑:「我知道。」
他的確很知道。
何況祁衛剛開始的追求,其實並沒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他就像其他看上冉冉容貌的老板一樣,隻會一味高高在上地砸錢。
仿佛冉冉是什麼花錢能買到家裡,永遠對自己微笑旋轉的芭蕾舞音樂盒。
我感慨:「好在你及時出手,給他指點了下,證明祁衛隻是傻了些,不懂怎麼追女孩子,不是真的壞心眼。」
喻青舟沒說話,但目光裡的追詢分明是「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你有時的所作所為還像是在阻撓他呢?」
我想了想,答道,「冉冉和我從初中就是好朋友,所以我希望她能一直幸福。」
「所以,別用計,用真心。」
聞言,喻青舟怔了許久,方才閉眼喟嘆一聲。
「我知道了。」
他望向我,每一瞬息的注視都像是想將我深深刻進骨子裡。
「我叫喻青舟,也叫喻山。」
「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
這下,換我怔住了。
「喻山,是我父親給我起的名字,他很信命理,算卦的說生兒子會影響他的財運,他便從小將我打扮成女孩,算卦的說我的命格克他,他便依言將我送到有山的鄉下。」
「直到那個算卦的去世,新的算卦師說我的氣運旺他,他才派人將我接回,扣在身邊。」
「喻青舟,是我成年後給自己起的名字,輕舟已過萬重山,直白得俗套,但我很高興。」
「人不可能把自己沒有的東西給別人,包括愛和溫暖。」
「在那之前我沒有,所以我不敢伸張,直到分別也不敢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我沒有底氣,便一直在準備,養精蓄銳,處理幹淨身邊的事,以一個更優秀的樣貌出現在你面前。」
「可當我回到你的外婆家,發現那裡的房子早已荒廢,外婆也……」
我垂下眸,抿緊嘴唇。
外套被風鼓動,衣袂獵獵作響,將思念攜卷。
「抱歉,自說自話到現在,你應該已經不記得我,也有了喜歡的人,我不該這樣貿然出現,擾亂你的生活……」
「雞蛋灌餅。」
我打斷他的話,瓮聲瓮氣。
「什麼?」
「我說的我的白月光,是小學門口賣的雞蛋灌餅。」
喻青舟呆呆的,恍若從噩夢中Ţú₎醒來。
看得我又想笑又想哭:「可我不明白,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這麼久?小時候的我不過是個野丫頭,既不漂亮又不文靜,怎麼會是你的初戀?」
他便噙起唇角,眼底閃著細碎的光。
「真正的月光怎麼可能停留在掌心。」
「真正的鳥兒又怎麼甘於做籠中雀。」
「她的動人從不在漂亮的羽毛,而在鮮活的翅膀。」
「能帶她展翅高飛,飛向屬於她的、更廣闊世界。」
「這是很久以前,我寫下的未能送出的情書,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值得,很多很多喜歡,我可以一直用心說下去……」
「可以了可以了!」
我捂著滾燙的臉,兵敗如山倒,不戰而自降。
「要不你還是用個計,讓我委婉點上鉤吧。」
7
七個月後。
【喻青舟:我和小桃在一起了】
足足十分鍾後,對面才有了響應。
【祁衛:?】
瞥了眼消息, 喻青舟就放下手機,老老實實回答我的事後復盤。
「我問你,既然你喜歡我, 那那天在迪士尼你怎麼一直對我不冷不熱?」
「欲擒故縱, 還有,不裝酷一下的話, 我怕自己會忍不住第一時間抱住你。」
軍師從不上戰場, 上場即是戀愛腦。
原來真正戀愛腦的不是我, 而是他。
這時,喻青舟的手機再次震動, 是沒人理的祁衛。
【祁衛:???????啊?】
「那、那你那天說話時下意識摩挲無名指指骨, 像是說謊一樣的小動作呢?」
「無名指……嗯,那天我那裡被蚊子咬了,在裝酷, 不敢撓。」
這下,我終於撲哧笑噴了出來。
秋蚊子果然格外猛, 咬得兩個人都成了憨包。
我撲上去, 抱住這個反差萌的家伙, 狠狠把口紅全印在他臉上。
而喻青舟的手機還在瘋狂震動, 是祁衛連環奪命 call——
【祁衛:我他媽在天臺點根煙想了一小時都沒想明白】
【祁衛:您他媽倒是給句解釋啊!】
至於喻青舟給出的解釋, 是又半年後一封的請帖。
祁衛坐在單身席裡, 麻著臉, 看完我給他簡單解釋的前因後果,
【祁衛:媽的, 你倆真是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祁衛:一個把雞蛋灌餅當成情敵, 一個全屏腦補給對方搞水仙】
【祁衛:我說你們倆分開時心眼子加起來八百多個, 放一塊就雙雙智商欠費】
【祁衛:怎麼的,太久未見, 給對方迷成智障了?】
【我:……】
我抬頭看向伴娘區的冉冉:「冉冉……」
【祁衛:我錯了姐我是智障】
可惜他懺悔懺得還是晚了, 冉冉走過來:「怎麼了桃子?」
我聳聳肩, 朝祁衛的方向撇嘴:「你問他咯。」
祁衛則努力佯裝淡定,表情很酷:「咳,我怎麼知道。」
這傻小子, 還不知道這年頭傲嬌追妻是沒市場的嗎?
萬幸的是,不受控的臉紅, 勝過所有告白。
太子爺追妻路路漫漫其修遠兮。
或許也不遠了。
我衝冉冉眨巴眼,見她抿唇偷笑著,臉頰也染上一層粉。
但願祁衛一會兒收到來自冉冉接住的拋手捧花時。
不會高興得汪地一聲直接哭出來。
「從今天起,無論貧窮或是富有, 無論健康或是疾病,無論順境或是逆境,無論年輕漂亮或是容顏老去。」
「你都始終與他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我原以為他隻是誤打誤撞地喜歡, 未曾想他的愛意卻如此洶湧。
而我曾經高喊無愛者自由,可餘光還是不自覺地看向了他。
「你願意嗎?」
他們一樣,都在黑夜裡踽踽獨行, 看不見光明,也尋不到出路。
他原以為自己永遠也翻不過命運那座山
直到他遇見她。
被她牽著,勇敢地、生機勃勃地,往前走、往前跑。
他越跑越快, 跑出父輩的傷害與陰影,跑出自卑與束縛。
他越跑越遠,卻並不想到任何地方。
他隻是想追上她。
「我願意。」
然後永不分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