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這些事和盤託出,並不為了讓她幫我,隻是為了我在做那些事的時候她不會阻撓。
畢竟她剛失去孩子,若眼見皇後有孕,難保她做出什麼。
「不,我不賭!我要她死!」
淑妃如狂似癲:「她死了我才高興。」
15.
要想皇後受孕,頭一件就是那扇屏風。
我不能出手,皇上已經起了疑心。可如何才能成?
我的目光停留在淑妃身上。
「淑妃娘娘。」
我眼波流轉,上一世爭寵嫁禍裝純良,我的經驗堪稱豐富,轉瞬便有了主意。
「今日你來蕊畫軒,想必好多人都看見了。」
淑妃點頭:「路上遇到好幾個小蹄子。」
「你言稱皇後害你,也跑去找皇後和皇上理論過,這件事宮中怕很快也要傳遍。」
「哼,那又如何。」
「不若如此,這般……」我將自己的計策如數講出。
「我唱紅臉,你唱白臉?」淑妃聽後略一沉吟,「也是,我這樣若是去助皇後有孕豈不是更讓人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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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何還要我去攪擾清寧宮?」
「便是要發泄怒怨,最好將皇後最緊要的東西也砸了扔了,才叫痛快。也好叫皇上找個由頭將娘娘禁足。」
最好將那扇Ŧŭ₇屏風砸了才叫痛快。我在心裡默默補充。
「是!我這就去。」淑妃眼前一亮,原本滿是恨意的眸子中恢復了些許神採。
「皇後寬厚仁德,斷不會做淑妃娘娘所言之事,還望淑妃娘娘莫要胡言!」
我屈膝跪下,朗聲說道。
「當初你依附在本宮門下,如今本宮遭難,你倒好,成了縮頭烏龜!」淑妃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接過我的話茬怒斥道。
「本宮親自去討個公道!」說罷,拂袖將放在桌上的茶盞砸向地面。
我伏在地面,沒有抬頭。
淑妃慣會撒潑的,今日這場景,想必很快也會傳到皇後耳中。
從今日起,我便不再是淑妃一派,而站在皇後身後了。
待淑妃氣衝衝地離去,我才緩緩起身。
地上潑灑的茶水還沒幹透,便見著王曦澄匆匆趕來,一進門便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
「淑妃娘娘可有傷你?」
「不曾。」我寬慰道,「倒是你,前幾天才起高熱,怎麼就跑了過來。」
王曦澄膽子小,自那時連著受到驚嚇後,身子骨就弱了許多,一見涼風就頭疼腦熱。
「淑妃娘娘手狠,我怕她遷怒你。」王曦澄紅著眼睛嘟囔,「而且姐姐你也好久沒來看我了,我想得很。」
「是想吃點心了吧。」我笑著戳她的額頭。
「那是第二想。」王曦澄噘嘴,「誰讓姐姐做的點心天下無雙呢。」
我笑著用絲帕擦去她額頭沁出的薄汗,「也就隻有你愛吃那些甜膩的點心,還總覺得不夠,也不怕壞了牙。」
「不怕不怕,我牙口可好了。」
我看著眼前嬉笑的王曦澄,也Ŧû⁼許重生後做的唯一正確的事就是救下了她吧。
不論是淑妃還是吳昭儀,都淪為了犧牲品,承受喪子之痛。
隻是,即便裡邊沒有我從中推波助瀾,這後宮也斷不會安寧的。
16.
淑妃從我這離去後,便徑直去了清坤宮。
據抱琴聽別的宮女講述,她去的時候,皇後正在寢殿裡小憩,並不打算見她。
她是直接連踹了幾個看門的小太監,邊罵邊衝了進去。
抱琴不敢跟我學罵了什麼,想來也無非賤人之類,宮裡人連罵人都是斯文的。
皇後被眾多宮人護在身後才沒有被傷及。
淑妃碰不到皇後,索性開始砸摔清坤宮的物件,小到茶具、花瓶,大到門窗家具,看到的都被砸得稀爛。
就連皇後最珍愛的屏風也被砸得七零八落。
抱琴說到這,還替我可惜了兩句:「婕妤也是最愛那扇屏風的,上好的蘇繡,再沒有了。」
我吃著從小菜地裡摘的葡萄,酸甜可口,心情甚好。
「是可惜。」我吐出葡萄皮,「抱琴,去,瞧瞧有什麼吃的,餓了。」
待吃了幾口,我才裝作慌慌張張的樣子匆匆從蕊畫軒趕往清坤宮。
一路上都是些同我一樣得到消息的妃嫔,雖然面容上都是誠惶誠恐,可眼角眉梢,哪裡見有一絲不安。
皇上也去了。
隻不過去得晚一些,似乎是先去了汀蘭殿,將淑妃禁足了之後才來的。
「淑妃膽子是大了些,可她剛沒了孩子,沒有分寸。」皇上坐在唯一一把沒壞的椅子上安慰皇後。
他的視線越過皇後,落在那扇七零八落的屏風上,眉頭皺了皺:「改明兒我重新給你安排一套最好的,你這屋裡的東西本來也都老舊了,該換了。」
皇後站在一旁,隻沉默著。
任誰聽到這樣明顯的偏袒都會有些不快,更何況她還是皇後。
今兒被淑妃指著鼻子罵,皇上都不願降罪,換作是我,定是做不到像她這樣波瀾不驚的。
「皇後?」
皇上見皇後沒有回應,皺著眉頭看過去:「你身為後宮之主,當是大度的,我已經罰她半年禁閉,像她那樣的性子,這是極大的懲罰了。」
皇後這才福了身:「皇上說的是,可憐淑妃沒了孩子,禁足也好讓她好生調養。」
皇上走得也匆忙。
臨走時,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一瞬,不過這次任誰看來都與我半分關系沒有,他沒有理由再來質問我。
「都回吧。」皇後擺擺手。
看著其他妃嫔陸續離開,我屈膝跪了下來。
「宋婕妤?」
「皇後娘娘恕罪,淑妃娘娘今日本是先去的蕊畫軒,言辭間已是有所指,若我能警醒攔著些,也不至於衝撞了娘娘。」我俯首稱罪。
「我記得宋婕妤常去汀蘭殿,與淑妃一向交好。」皇後走到院子中,停在我面前,淡聲說道。
「娘娘,臣妾是曾為淑妃出謀劃策,籠絡聖恩,可今日她卻出言不遜。娘娘貴為國母,是皇上名正言順的正妻,即便是淑妃,也隻是妾罷了。
「更何況,淑妃失子,幾欲成狂,皇後待人寬仁,高下可見。」
我說的句句字字都是皇後最愛聽的。
上一世,她不就是這樣嗎?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鬥來鬥去,擺著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可暗地裡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現在想來,當初我有孕時,若不是她恰好隨著太後出宮禮佛,恐怕那孩子也是生不下來的。
千防萬防,我從未想過會是她。
……
太後……
想及此,我心中如有電光閃過。
我有孕後,隻先告訴了皇上,第二日,皇後便被太後邀著一起出宮禮佛。
看來太後是知道的。
可笑我上一世還以為自己已活得通透,一切盡在掌握,沒想到,始終都在他們母子二人的掌心翻騰。
皇家果真都是好手段。
能端坐太後之位的,確實不簡單。
「宋婕妤果真是個伶俐的。」皇後伸出手虛扶了我一把。
「臣妾隻盼著娘娘早日誕下嫡子。」
這句才是真心實意的。
「你們都是如花的年紀,嫩得像晨曦的荷露。」皇後嘆了口氣,「皇上他待我,早已不是從前。」
「娘娘,說錯了。」我仍低著頭,「不是皇上變了,而是娘娘變了。」
不等皇後發問,我繼續說道:「娘娘如今隻當自己是皇後,是國母,可曾將自己當過皇上的妻?
「娘娘可曾記得當年皇上最歡喜娘娘什麼嗎?」
皇後聞言陷入了沉思。
皇後很美,平心而論,她比淑妃還要美三分,端莊秀雅,打眼一看便是國泰民安的盛世模樣。
而淑妃卻是美得令人心中發痒,一雙勾魂奪魄的雙眼常常讓人挪不開視線。
皇上敬重皇後,卻愛慕淑妃。
這是宮中人人都知的。
可我卻知道,其實,在皇上登基以前,皇後也曾是皇上心中的白月光。
這是上一世,皇上親口對我所說。
那時,皇上隻當我已經命不久矣,什麼都願意同我說。
「那時,皇上曾說,最喜本宮喚他郎君,本宮愛舞,一曲舞畢,總要紅著臉問他,郎君,我舞得可好。」
言罷,皇後才回過神:「我同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回去吧,本宮乏了。」
17.
回到蕊畫軒,躺在院子中的搖椅上,我才覺著精神松弛許多。
皇後是個聰明人,我不必為她準備香粉,謀劃時機,實在省心不少。
聽抱琴說,皇上今夜要歇在王曦澄那裡。
我笑了,他還是像上一世那般,慣會挑人的。
這兩天王曦澄受了不少驚嚇,像隻小兔似的惹人憐惜,今日在皇後那,整個人縮在角落,我見猶憐。
第二日清早,王曦澄便跑了過來。
慌慌張張地撲到我懷裡,氣都沒喘勻稱,就急急切切地道:「姐姐……昨兒皇上說,要找個醫師給我調理身子。醫師問我有沒有喝別的湯藥,別亂了藥性,我就說,喝著姐姐給的藥。」
「皇上就讓醫師去查藥方了。姐姐,我不會給你惹麻煩吧!」
「不要緊,隻是尋常的補藥。」我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
我從御藥房拿回來的藥材,都要重新挑揀調配劑量的,那裡留的藥方就隻是尋常藥方罷了。
而熬過的藥渣,如今都埋在菜地裡,成了肥料了。
不過,這樣看來,皇上怕是又選中王曦澄了。
這一世和上一世,對於皇上來說,我最大的變化,便是發現了屏風之秘,攪亂了他設的局。
看來,他發覺我是個不好拿捏的,怕我發現什麼,這才決定換人吧。
「那就好。我還怕那藥方有什麼……」王曦澄說著突然停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
「你每次都喝得幹幹淨淨,還說什麼不信我。」我忍不住笑道。
「因為喝完藥,有蜜餞吃嘛!」
「而且我們自小就一起,姐姐對別人我不知道,對澄兒一向都是最好。」
王曦澄說得理所當然,一雙眼睛閃著讓我羨慕的光彩。
上一世,從水裡撈起來的時候,她的手心裡還攥著從我這裡拿走的蜜餞。
隻是被水泡得已沒了顏色。
一如她。
18.
皇後果真是動腦子的,不出幾日,我便聽說,昨夜裡,皇後著一身紅衣,雲袖輕擺,纖腰慢擰,如花似焰在夜色中舞動。
昨日是十五,聖駕到的時候,她正獨獨在月色下旋轉。
雖清退了旁人,具體說了什麼沒人知道。
可我想,清淺月色下,皇後顧盼,隻需輕輕喚一聲:郎君。
怕是那夜旖旎風光,不夠皇上品賞,第二日早朝都去得遲了一刻。
我窩在蕊畫軒裡,挑了一支素淨卻雅致的玉釵。
「抱琴,這個給你。」
「婕妤?」抱琴垂著手不敢接。
「我瞧你今日這身衣服很適合這根玉釵。」我打量著她,慢慢說道。
「整個蕊畫軒就數你最是安靜,你瞧瞧弄竹她們幾個,日裡嘰嘰喳喳,入夜了也要在燈下說悄悄話。
「你倒好,一點也沒有這個年紀的歡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