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機關了,甩在一邊,這幾天又開始下雨,像是梅雨季都永遠不會過去一樣。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趴在懸崖邊,魏延想回頭救我,但他的前女友把他拉走了。
5
五點鍾我就醒了,天還蒙蒙亮,我以為魏延回客房睡去了,誰知道開門就撞到一個人。
他整個晚上都睡在門邊?
「起得也太早了,老婆。」
他眯著眼看我,我無心跟他扯不著邊的話,跨過他的身體想去洗漱。
他拉住我的腳踝,我一個沒站穩,被他扯進懷裡。
煙草的味道有點淡薄,可他胸膛的溫度太熾熱了。
「還在生氣,嗯?」
我想掙扎,他不讓,最後是我喊了他的名字,他才松開了手。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垂著眼簾看我。
清晨的一切似乎都朦朦朧朧的,他的陰影將我籠罩,聲音含著股輕澀的啞。
「我知道你不想聽我們的故事,但我和她早就沒可能了。」他說。
「所以不要怕我會走,好嗎?」湊在我耳邊,幾乎將我摟住。
我承認,我心軟了,最終還是任由他拉著我的手去洗手間,給我擠牙膏,將牙刷送到我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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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給你刷啊?」他笑。
我搶過牙刷,口中晴朗的泡沫四溢開。
我望著鏡子裡的他,那雙眼睛清澈而明亮,他總有少年人的眉眼,在發現我看他時,低頭親了親我的脖頸。
6
之後的那段日子裡,我再也沒看見紅色的邁凱倫。
魏延有的時候依舊不回家,他說是工作原因,日子在一天天過去,我們的感情好像也回溫了點。
今晚他回來的時候,帶了個小蛋糕。
「我以為你忘了。」
「老婆生日能忘?」
入了深秋,風就特別大,他低著頭任由我給他解領帶,輕巧地調笑我。
蛋糕上還有行歪歪扭扭的字,說是祝老婆生日快樂。
「好醜啊,你自己寫的嗎?」
「別嫌棄了,快許願。」
家裡的燈被他關掉,隻剩下晃動燭火的光。
以前我不信這種東西,可看著對面的人,心思卻不免被牽動起來。
吹熄了蠟燭後,窗外下起了傾盆的大雨。
紙盤子在他手上晃蕩了百八十遍,終於被他拿來裝切開的蛋糕。
「藍莓,草莓,芒果,要哪一個?」
他切蛋糕的技術賊爛,其實蛋糕的賣相也不好。
我沒忍住,問他:
「都是你自己做的?」
他嗯了聲,輕輕痒痒的。
怪不得,最近晚回家。
我剛想吃一口,嘗嘗他能做出什麼味道,家裡的門鈴便瘋狂響了起來。
是真的在被人不停地按,間隔急促的拍門,我皺著眉,猛地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全身湿噠噠的女人,臉近乎慘白,五官卻出奇地明豔。
她沒有化妝,頂著張素顏,可完全找不到哪有任何狼狽的地方。
「魏延,魏延,你在吧!外面雨好大,我可以來你家坐坐嗎??」
她越過我往屋子裡面望,像是看不見我的存在,甚至想直接踩進來。
我推了她一把,「你誰啊?」
「秦初初,魏延的女朋友。」
她笑嘻嘻地看著我,直到魏延冷著臉從我身後出來。
「噢,前女友了。」
「……」
「麻煩現在請你離開。」
我提高了聲調,覺得自己的火在往外冒。
可她囂張和楚楚可憐的表情收放自如,眼睛盯著我身後的人。
「可是外面的雨好大,我……我還有胃病。」
「那你也給我……」
「讓她進來吧。」
雨聲那麼大,魏延的聲音我聽得那麼清晰。
我回頭看他,不敢相信他能就這麼輕易地說出來。
「你說什麼?」
「他說讓我進來,你耳背啊,大姐。」
秦初初歡快地從我身邊擦過,還撞了我一下。
湿噠噠的雨水濺在我剛拖的地板上,一瞬間我幾乎覺得氣血湧上了腦門。
「你憑什麼讓她進來?」
我想提高自己的聲音,卻發現已經顫抖到有了一絲哭腔,偏這時候,那個女人還在笑。
「她確實有胃病,不能淋雨。」
屋裡沒怎麼開燈,我看不清魏延的表情。
可他就站在我面前,沒有動,單純解釋的字眼,表明了他的立場。
「她身體一向不好,你就當是收留個無辜的路人,行不行?」
他到底是向著誰,一清二楚。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出什麼話來。
屋外的雨,好像比以前更大了,猛然翻騰的苦澀幾乎讓我無法呼吸,可秦初初還在煽風點火。
我怔愣地看著他,他垂著眼,光照進來,他沒有退步。
我懂了,他恨她,他跟她分手那麼多年,他面前站著我,可他要護她到底。
「好啊,我身體健康,那我去淋雨好了。」
最後,我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對他說。
那天,我想都沒想便衝入了雨幕之中。
他猛然從身後喊我的名字,然後是秦初初更大的叫喊聲。
叫他別走。
7
雨點重重地擊打在皮膚上,順著秋風一股腦地裝進衣領裡,耳邊隻有嘈雜的雨聲,我停住了,街邊的燈還有朦朧的光。
他沒追上來。
我突然想起那個蛋糕我沒吃,正好,他可以和秦初初一人一半。
商場的巨大顯示屏上播放著琳琅的圖案,我抬頭望去,好像是一對情侶在拍攝結婚的夜景。
奈何一場大雨澆滅了一切,穿著婚紗的新娘和新郎站在屋檐之下避雨,新郎和新娘說了什麼,然後猛然跑入雨中,大喊我愛你。
新娘就在那笑,講你別丟人了。
我抹了把臉,呆呆地望在那裡,然後緩緩蹲下,於漫天的大雨中,毫無顧忌地哭了出來。
人在這世界本就是一個人行走的,我以為我找到了他便不會狼狽,卻不知道,他不肯放棄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我沒接,哭夠了,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天旋地轉般暈。
很難受,胃裡如翻江倒海般,我撐著牆,把能吐的都吐出來,一陣寒風又緊接著揚起,我冷到發抖。
可是,對於成年人來說,報復般的快感之後,就是對糟蹋自己身體的後悔。
我打了輛車,到醫院,掛號,吊水,坐在半夜人聲嘈雜的輸液大廳中,護士還好心地給了我條毛巾讓我擦擦。
其實,醫院好像是永遠都不缺人氣的地方,像是被前方急救病床載著病人劃過,亦或是突然聽見爆發的哭聲所感染,我沒來由地覺得心中泛起一股酸澀。
為什麼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為什麼我就不值得他喜歡,為什麼我明明是他的女朋友,他卻能那麼理所當然地站在另一個女人的身前?
我好像是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手中的吊瓶還沒掛完。
面前站著一個人,我還以為看錯了,沒想到就是他。
「發燒了?」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我躲開了。
「你怎麼在這?」我問他。
他沒回我的話,而是低著頭安靜地看我。
他的陰影幾乎將我籠住,黑色眼眸的深處我什麼也看不清。
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紙,是病例報告,胃出血,病人那一欄寫的是秦初初。
「哦,魏先生原來是陪前女友來的。」
我把報告還給他,生生地抑制住揉碎那張紙的衝動。
「趕緊去陪前女友去吧。」
「你喊我什麼?」
他站在我面前,沒動,聲音壓抑著,我第一次看見他慌亂。
「你再喊一遍?」
「……」
我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
「魏先生,現在,她也可以當你現女友了。」
「什麼……意思?」
他大概是想抓住我的肩膀,可觸及到搖搖晃晃的吊瓶時硬生生地扼住了。
我很羨慕他的眼眸依舊明亮,在他想挽留的時候,依舊能挽留我。
「我說,我們分手吧。」
我從來沒想過,這句話是由我提出的。
不,我應該想過,自那通電話出現之後,有什麼就在悄悄發生著。
其實在無數個日夜裡,我澆灌著新買來的風信子的時候,就知道,他在離我而去。
他會被那個隻一句話就能牽動他所有思緒的女人奪走,而不是我。
我隻是陪在他身邊太久,久到他以為他愛上我了。
「我不會跟你分手的。」他輕輕地說。
低垂著眼眸,好像他的眼裡隻有我一樣。
我無法否定那確實容易讓人迷失,也無法否定也許,我仍貪戀他的溫度。
「可是,魏延。」
最後一瓶藥水也吊完了,我把針頭拔了下來,摁著膠帶。
「今天是我自己一個人來醫院的。」
「而她,是你陪著來的。」
8
我請了年假,想要回趟老家。
走之前要搬進新的出租房,我估摸了個他不在的日子,偷偷回到我們原來的地方。
我把關於他的一切都拉黑了,也不想再見到他,可是事實證明,怕什麼就來什麼。
一米長的大熊是閨蜜送的生日禮物,我搬起來有點費勁,到門那的時候,被人猛地託了一把。
「要去哪?」
他站在門邊問我,眼眸裡漆黑一片。
「我租了新房子。」
「合租嗎?」
「嗯。」
「水電都齊全?」
「有。」
「房東怎麼樣?」
「好。」
「幾個人住?」
「男的女的?」
「……」
「魏延!你有完沒完?」
我推了他一把,把熊塞進他懷裡,他就勢捏了捏熊的爪子,攔在我面前。
「這熊你都要帶走,不如也把我帶走吧。」
「你覺得很好玩嗎?魏延。」
我盯著他,他也收了表情。
我很少見他正正經經地看人,眼眸裡一片陰霾,幹脆一步步逼近我,我被他逼到了樓梯的角落。
「怕我?」他忽地就笑了。
「是啊,我怕你,行了嗎?」
這次,是我主動對上他的眼睛。
「是,我不知道你們的故事,恨,說得那麼好,你恨她。」
「多貼心啊魏延,這麼恨她還要把她送進醫院,那我呢?」
「你知道你去林州出差那次,我急性腸胃炎,自己打車去醫院的嗎?因為怕你工作忙,我沒敢告訴你,我真的怕你趕回來啊,魏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