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賀念舟分手時我很絕情，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多年後他功成名就，攜著漂亮女友參加同學聚會。
我姍姍來遲，他女友對我舉杯：
「多謝姐姐當年嫌棄他窮。」
「不然現在總裁女友的身份也輪不到我。」
我輕笑：「沒事，相親來遲了，我先提一杯。」
結果，賀念舟手心酒杯猛地墜地，碎了一地。
1
拉開包廂門。
眾人停止攀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
與賀念舟視線相對的瞬間，我心顫了顫。
七年未見，他變了很多。
原本單薄消瘦的少年身形變得高大，五官線條也更加凌厲分明。
看向我的眼神沒了以往的溫柔繾綣，隻有幽怨憤恨。
他身側還端坐著一位漂亮女人，賀念舟伸手摟住女人細腰，而後淡漠地從我身上移開視線。
他身旁的女人盯著我打量，目光帶著看情敵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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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都不用想，肯定我沒來之前，包廂裡已經談論過我和賀念舟的過往。
大家都心知肚明，氣氛略顯尷尬。
同學打破沉默：
「安卉，聚會都進行一半了，你怎麼才來？」
我微微頷首以表歉意。
掃視一圈，發現位子都坐滿了。
隻有賀念舟隔壁還有一個空位。
大家看好戲似的看我會不會坐到他旁邊。
我大方地走到賀念舟身邊。
眾人皮笑肉不笑，看好戲的眼神加濃。
他們估計已經在內心腦補出一部大戲。
昔日初戀餘情未了，加上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為此爭風吃醋爭搶男人。
賀念舟餘光掃過我，繼而低垂著眼，下颌緊繃。
他女朋友察覺賀念舟有些異常，冷臉看了我一眼，宣示主動權般緊握住賀念舟的手。
我不明白。
他們都在緊張什麼？
我直接提起賀念舟旁邊的空椅子，轉身搬到他對面，我說：
「同學，不好意思，往旁邊挪挪。」
坐下後，我提了一杯：
「不好意思各位，相親耽誤了些時間，來遲了。」
隻聽對面突然傳來玻璃杯碎在地上的聲音。
2
賀念舟頓了一瞬。
而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叫服務員重新換了一個杯子。
同學們紛紛打趣問：
「相親對象條件怎麼樣？」
「有結婚的想法嗎？」
「長相如何？」
有嘴快不過腦的人問：「有賀念舟帥嗎？」
話落他們才意識到說錯了話。
包廂裡瞬間噤聲。
眾人小心翼翼地望向我，又膽戰心驚地瞥向賀念舟和他女朋友。
賀念舟偷偷看向我，被我撞個正著，他眼神閃爍，掩飾性地扭過頭去。
滿臉寫著，他也想知道的表情。
我打破沉默，如實回答：
「長得挺帥，是個醫生。」
「關於結婚的事，接觸接觸再考慮。」
賀念舟握住酒杯的指骨發白。
清冽疏冷的嗓音無不嘲諷：
「他一個月賺多少錢？」
「你不是喜歡富人嗜錢如命嗎？」
「一個小醫生能入你法眼？」
他語氣像吃了槍藥一樣，能聽出他還沒放下過去，還在怪我。
「……」
當年我們約定好一起考京大，結果我落榜了，最後選擇留在家附近讀師範。
我剛想去找賀念舟說這件事，怎料他媽媽先到我。
「安卉，你落榜的事我知道，算阿姨求你，不要告訴阿舟。」
「他愛你如命，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放棄讀京大，留下陪你。」
「我好不容易把阿舟培養成才，不能因為你，讓他走不出這個小縣城。」
他媽媽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
「這裡有五萬，是阿姨對你的補償，阿姨今天把話說透了。我賀家兒媳不可能是你，我不同意！太愛一個人，隻會毀了他！」
他媽媽邊哭邊說，就差給我跪下。
我說：「阿姨，給我點時間讓我考慮考慮，行嗎？」
就在當天晚上，他媽媽又給我發來信息。
點開一看，嚇得我臉色蒼白。
信息裡配著一張圖片，是水果刀。
【如果你不同意和阿舟分手，我現在就自殺！】
我被徹底嚇蒙了，顫抖著手回復她：
【我答應您。】
我以為隻要我和賀念舟提分手就行了，然而他媽媽卻要求我再陪她演一出戲。
那出戲是賀念舟去京大報到，在機場等我那天。
我拿著他媽媽給我的銀行卡對賀念舟說：
「你媽給了我五十萬，我們分手吧！」
賀念舟笑了笑，寵溺地撫摸我的頭：
「別開玩笑了，我們先去辦理登機，快來不及了。」
我拿開的手，神色冷漠：
「我沒開玩笑，我不會和你去讀京大。」
「你媽媽給了我五十萬，夠我少奮鬥很多年。」
「我還要謝謝你，多虧認識你，讓我不用付出，就賺到這麼多錢。」
賀念舟笑著笑著就哭了，他終於開始相信了，慌亂無助地抓住我的手，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安卉，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
「你說，我改好不好？」
就在這時，他媽媽走過來掰開賀念舟的手：
「她根本不愛你，她就是一個貪財的女人，你還看不清嗎？」
「她不是。」賀念舟衝他媽媽怒吼。
轉眸紅著眼眶看向我，破碎又無助，淚水一顆一顆順著他臉頰砸下。
「安卉，別不要我。」
他一遍又一遍重復著這句話。
湿紅的眼睛期待地盯著我。
見我是無動於衷，他猛地下跪。
機場人群熙熙攘攘，議論聲不斷在耳邊響起。
他像是走投無路，挪著膝蓋移到我面前，緊緊攥住我衣服：
「安卉，我以後肯定會賺很多錢給你。」
「我求你，別和我分手。」
我從未見他哭得如此悲痛過，像個沒有尊嚴的乞丐，不斷祈求我的憐憫。
我深知，再這樣看下去，我絕對會心軟！
我狠心地踹開他，趁他不注意把銀行卡塞還到他媽媽口袋裡。
隻對他留下一句：
「比起你，我更愛錢。」
我艱難地走出機場，身後的賀念舟啞著哭嗓撕心裂肺地重復著那句：
「我未來會賺很多錢給你，我求你別不要我！」
3
「安卉，想什麼呢？」身邊同學推了推我，將我從回憶裡拉回。
「賀念舟女友，米寧敬你酒呢。」
我訥訥地抬起眸，原來她叫米寧。
她站起身對我舉起酒杯：
「還要多謝姐姐當年嫌棄阿舟窮，狠心把他拋棄。」
「不然現在總裁女友的身份也輪不到我。」
她挑了挑眉：「哦！對了，聽說當年你和阿舟分手收了他母親五十萬的分手費？」
「姐姐好手段啊，把阿舟當東西賣，錢花完了嗎？」
「若是不夠，我讓阿舟再給你點，就當打發要飯了。」
包廂同學驚愕地注視我。
低聲議論著：
「我的天！沒想到安卉是這種虛榮的女人！」
「怪不得賀念舟說她嗜錢如命。」
「真不要臉！」
眾人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鄙夷。
賀念舟站起身，伸手攬住米寧的腰，目光冷峻地射向我：
「親愛的，給拜金女敬酒，她不配！」
我不怒反笑。
他恨我能理解，當眾侮辱我就過分了！
背了七年的拜金女罵名，我也算對得起他媽媽了。
我垂下眸，點開手機。
打開他媽媽當年威脅我的聊天信息。
平靜地甩到賀念舟面前。
4
賀念舟看完信息，眉心猛地蹙起來。
原本攬在米寧腰上的手瞬間放了下來。
他眼眶湿紅望向我，喉嚨像哽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含淚站在眾人面前直直地盯著我。
悔意，心疼，慌措，悲慟從他眸子裡閃過。
漸漸地，眼淚越落越多。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嗓音輕顫，似責備，似撒嬌，但聲音無論怎麼聽都是滿滿的委屈：
「你怎麼總是喜歡騙我？」
「當年你騙我說我們以後一起考京大，你失言了。」
「可安卉，你知不知道，因為京大是你的理想大學我才考的？」
他喉結滾了滾，自嘲般低笑：「你根本就不懂如何去愛人，就像當年機場你演的那出戲。」
「你自以為是地對別人好，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所謂的好，對別人來說是傷害，是煎熬？」
賀念舟撸起西裝袖口，修長勁瘦的手臂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深傷口。
他說當年，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道猙獰的傷痕就像我和賀念舟，傷害和時間已經在我們之間劃下了一道鴻溝。
一道深重，再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其實，我也沒想過要和好，隻是不想再背負嫌貧愛富的罵名。
我站起身拿過手機，當著賀念舟的面，把他媽媽當年發給我的信息刪除。
我抬起頭，對上賀念舟通紅眼眶：
「都過去了，祝你以後過得幸福。」
「真心的。」
賀念舟臉色忽然變得蒼白。
「什麼叫，都過去了？」
他說得很慢，咬字特別清晰，好像很害怕我聽不懂。
「字面意思。」我淡淡回他。
轉頭拿包包的工夫，我發現同學們都對我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濾鏡。
一種，為愛犧牲，默默付出成全愛人的偉大眼神。
甚至有手快的人已經在同學群裡寫了一篇我和賀念舟的同人小虐文。
標題：【昔日初戀重逢，再次見面他成了京市新貴，身側已有女友。而她因誤會背負多年罵名過得無比慘淡，是破鏡重圓還是虐身虐心？請點贊催更。】
他們生怕我賀念舟看不見還艾特我們。
【還請正主指正，不對的地方我再進行修改。】
我無語嘆氣，這幫人真是看熱鬧不嫌事！
我提起包包對眾人道：
「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聚。」
臨走前我看了眼米寧，轉而對賀念舟說：
「女友很漂亮。」
賀念舟怔在原地，他唇部翕動像要解釋什麼，眼裡卻滿是心寒和委屈，一副我又把他丟下的悽慘感。
好巧不巧，剛拉開包廂門在走廊遇見了今天的相親對象，蘇喻。
「安卉。」
「蘇醫生。」
包廂門忘記合上，蘇喻望向裡面問：
「同學聚會？」
我點頭。
蘇喻臉頰略紅：「他們為什麼要用奇怪的眼神一直盯著我？」
我驀地回頭。
一群人像狼一樣眼神發光，直勾勾盯著蘇喻打量：
「我剛剛聽見安卉叫他蘇醫生，他就是安卉的相親對象吧？」
「還別說，確實帥啊，斯文又俊秀。」
我尷尬地準備關上包廂門，視線迎上賀念舟時嚇我一跳！
他下颌咬得緊緊的，眼神陰冷地直視蘇喻，仿佛和蘇喻有什麼深仇大恨！
太可怖了。
我打了個寒戰，猛地關上包廂門。
轉身笑著對蘇喻抱歉：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沒事，」蘇喻唇角彎了彎，勾著輕淺地笑，「我送你回去，可以嗎？」
我頓了頓。
介紹人說他家住在城南，而我住在城北，我問：
「太麻煩了吧？」
他輕笑搖頭：「不麻煩，剛好順路。」
順路嗎？介紹人明明說他住城南啊！
我也沒再推脫：「那麻煩你了。」
我在飯店樓下等著蘇喻把車開上來。
一會兒工夫有兩輛車停在我面前。
車窗緩緩降落，兩人異口同聲：
「安卉，上車。」
5
蘇喻賀念舟紛紛下車，拉開副駕駛車門，同步看向我：
「我送你回去。」
我正頭大賀念舟在搞什麼？結果他冷眼瞪向蘇喻，言語間多了幾分咬牙切齒：
「你和安卉才剛認識就想送她回家，明天是不是就想牽她手了？」
蘇喻也不甘示弱，他面色微凝，輕飄回懟：
「我安卉雖然第一天認識，可我們有未來。不像某人，已經是過去式了，你說對吧？」
瞧兩人相互瞪眼，針鋒相對的架勢，看來他們在地下室拿車時肯定已經打過照面了，也不知道都聊了什麼？
我不知道賀念舟在發什麼瘋，但我想都沒想邁上了蘇喻的車。
後視鏡裡我看見賀念舟眼尾泛紅，低下了頭。
剛上車還沒來得及和蘇喻說聲謝謝，同學群裡一群人瘋狂艾特我。
6
點開一看，是賀念舟悽悽慘慘戚戚落寞地站在車子前的背影。
【我決定用賀念舟這張背影圖做同人文封面，BE 感直接拉滿。】
【安卉，賀念舟看上去都要碎了。】
【你去抱抱他，安慰一下吧。】
我回：【他是玻璃嗎？那麼容易碎？】
【碎了讓他女朋友給他拼一下。】
很快，賀念舟在群裡艾特回復我：
【安卉，其實我沒有女朋友，和你分開後我都是一個人，從來沒談過。】
【我發誓，真的，從來，沒談過。】
【關於米寧，她是我合作公司老板的女兒，平時除了必要的業務來往，私下我從未和她見過面。聽說這次同學聚會你會參加我才回來的，怎知米寧也偷偷跟著我來了江市，本來同學聚會我想把她趕走的，可我……】
【好吧我承認！我之所以沒把她趕走是因為我有私心，我想利用她氣氣你，我想知道你還在不在乎我。】
看著小作業似的解釋短信我愣了一會。
給我發信息說就好嘛，在群裡解釋什麼！
果然，不出所料，一幫吃瓜人又活躍了起來：
【臥槽，常年不在群裡說一句話的賀念舟一說話都是作文級別的嗎？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清冷校草嗎？】
【你這就不懂了吧？清冷是對我們，不是對安卉。】
【看來我的文章得改動了，一整個破鏡重圓，校園到婚紗照進現實啊。】
【什麼？賀念舟和安卉要結婚了？】
【什麼時候生？】
我：「.......」
我懶得再看下去，再讀下去馬上我就生二胎了！
真能扯。
再抬眼，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口。
我驚訝地看向蘇喻：「這麼快？」
蘇喻眸光微動，話意隱晦：
「其實我開得很慢，令你覺得時間快的事物和人不是我。」
我怔愣地眨了眨眼。
他揚了揚唇：
「希望我們還能有機會見面。」
我點了點頭。
下車時蘇喻莫名其妙對我說一句：
「安卉，其實我很討厭相親。」
「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我似懂非懂，再次點頭回應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幻聽，我住的是老小區，進入樓道上樓梯時我好像隱隱約約聽見外面傳來賀念舟和蘇喻吵架的聲音。
7
「你知道白月光嗎？」
「我和安卉就是彼此的白月光，是轟轟烈烈，是愛恨糾纏，是勾勒不出的刻骨。」
「你和她才隻見一面，你是影響不到我們的。」
蘇喻低眸輕笑：「如果我影響不到你，那麼你完全可以無視我。」
「可你顯然很怕我的存在，你在車庫攔我說你是她前男友，現在又跟過來說些無足輕重的話。」
「怎麼？白月光很厲害嗎？」
「誰都有過去，說不定我會成為她的朱砂痣呢？」
傳來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沒聽清，隻有一聲像是賀念舟的低吼格外清晰：
「MD，給臉不要！」
接著我又好像聽到了揮拳打鬥的聲音。
我剛準備透過樓道窗戶探頭出去看看，結果我媽打開門，衝我大喊：
「快進屋，快來和我們說說今天相親相得怎麼樣？」
「沒耍脾氣，犯那種不願意不耐煩的死樣吧？」
我瞥了眼隔壁：「媽，你聲音小點！」
我怕我媽再吼，趕忙進屋關上門，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