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我的功夫境界,對我又不會多設防,我相信我會成功。
就在我設計具體步驟的時候,太子外祖父,俞老將軍求見。
老將軍一臉滄桑,臉上不見一點得勝的喜悅,反倒是布滿哀傷。
看見我,他的哀傷更甚。
我爹親自給他倒了茶,一生保家衛國的老將軍,值得所有人的尊重和敬佩。
我爹是文官之首,但他從來敬重武將。
他常說:「沒有他們的不怕死,咱們就都得死,人都死了,還談什麼治國理政?空談嗎?談空嗎?」
因為這個原因,他當年才入了我外祖父的眼,我外祖父年輕時參過軍,知道軍人於一個國家安危的重要性。
「打仗苦的都是百姓,流離失所,骨肉分離,若沒有軍人……」我小時候,外祖父常常這麼給我洗腦。
我們家是文人出身,但我們家尊武重武。
當聽說我要嫁給太子的時候,外祖父很不高興,但聽說太子要去軍營,外祖父立刻給我爹送來了十萬兩銀票,他給我爹帶話:「別苦了女婿。」
敬武早成了我家的傳承。
很快,老將軍就感受到了我家的這個氛圍。
他說:「太子生母給太子尋了個好嶽家啊,可惜兩人有緣無分。」
我爹一驚:「老將軍,這話怎麼說。」
老將軍哀意更勝,他強壓痛楚,說:「太子殘了,他當不了儲君了。他要與子孺退婚,不是因為辜負子孺,而是他給不了子孺太子妃之位,也給不了以後的榮華富貴了,他不能耽誤子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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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將軍說著說著帶上了哭腔,那是他最疼愛的外孫,陪他出生入死七八年的外孫。
他沒有錦繡前程了,又要沒了有情有義的未婚妻,老將軍悲傷不已。
我爹愣怔在那,我娘也反應不過來。
我反倒平靜了下來。
我還真以為,他像話本子裡的寫的那樣,半路遇到一個姑娘,對人家動了心,又對人家動了身體,讓人家懷了孕,要給人家一個名分,不得不找我退親。
一聽隻是殘了,算個什麼?!
我不理會呆若木雞的爹娘,走到老將軍前面,行禮,平靜地問:「還請老將軍告知詳情。」
原來,太子是在戰場上被射了暗箭,箭是從他後面射來的。
目標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腿。
雖然救治及時,他被射傷的左腿是保住了,卻隻能跛著走路。
國君不能有殘,太子不能再是儲君了。
回來之後,太子即刻就向皇上請辭,皇上表現得十分惋惜和心疼,但允了。
不要太子的命,隻要太子的腿,是誰做的,一目了然。
皇上也不過壯年,兒子卻已大盛,我以為他暫時放下了,到底還是動了手。
也好,起碼命保住了。
我在暗自慶幸,老將軍一臉緊張地看著我。
我明白了,這老頭哪裡是來退親的,這分明是來試探的。
自是要,滿足了他的心意。
我向他跪下去:「請老將軍回復夏明源,此生我隻會是他的妻,他是太子,我便是太子妃,他是王爺,我便是王妃,他若是庶民,我便是庶民的妻。」
「我的性子,想必老將軍也聽聞一二,我認定的事,絕不會更改。」
「孺兒!」
「孺兒?」
我爹娘同時出聲,想要喝止。
但看了我後,又都住了口。
小時候的軸姑娘,長大明理後,難道就不軸了?
怎麼可能!
「好,好,好!」老將軍哈哈大笑,一掃剛才的陰霾,臉上露出孩童般的興奮,他說:「我這就回去告訴明源,他媳婦兒還是他媳婦兒。」
說完,他腳步輕快地走了。
我爹嘆了口氣,我娘拿起蓋頭接著繡。
山無稜,天地合,子孺不與明源絕。
12
太子歸來半年後,我成了太子府的女主人。
哦,現在不叫太子府了。
夏明源被封為明王,搬出東宮,另賜明王府。
洞房花燭夜,明王掀了我的蓋頭,明眸深邃,一片憐愛。
他以低沉的聲音,溫柔地對我說:「子孺,我現在是廢人了,我很感激你守著我們的婚約,但現在我還是想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若走,現在還來得及。」
我不理會他的故作大度,盯上他的眼問:「你腿壞了,那裡的功能也壞了嗎?」
他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我說的那裡是指的哪裡。
俊臉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他迎著我的目光搖了搖頭:「那裡正常。」說完趕緊轉身:「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他的腿跛得很厲害,身子一高一低,毫不遮掩地展現在我面前,他仍是在給我後悔的機會。
我接過他的水喝了一口,又把視線迎上:「你確定那裡沒有受傷,一切正常?」
他臉紅得發紫,艱難地說了句:「嗯。」
我一點不羞地道:「那還等什麼,還不趕緊與新婚妻子圓房?」
他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久久無言。
哎,隻能我先出手了。
後面的事情,省略一萬句。
13
我和明王過上了沒羞沒臊的恩愛生活。
對他的腿疾,剛開始他還有點自卑。
後來,看我毫不在意。
他就奇怪,問我:「孺兒,為何你不在意夫君是殘疾,也不在意失去女人的最高位?」
我更奇怪:「你是我夫君,殘了就不是嗎?既然還是,那為什麼要在意,是我夫君就行。至於女人的最高位,跑不了的。」
他急問:「什麼叫跑不了的?你打算再嫁嗎?嫁給誰,老二,老三,老四,還是老五?當年,他們都對你動了心思,若不是母後告誡,他們的母妃也會向你求親的。」
「什麼?有這事?」我哈哈大笑。
他也一愣,嘟囔著:「怎麼把這事說出來了,誰讓你當初那麼漂亮又那麼可愛,小小的一個卻那麼有毅力有志氣。」
我笑得更厲害了。
夏明源在我面前,從不遮掩。
哪裡有一點在沙場上殺伐決斷的樣子,就是一個容易自卑容易吃醋的小夫君。
他炸毛,我就得安撫:「我說的跑不了,不是什麼再嫁,而是我當不了皇後,就當太後唄。」
「太後,什麼意思?」他沒反應過來。
我和他說:「皇上身體健壯,再幹個一二十年沒問題,這個時間咱們生養個小王子,立為皇太孫,他登基,我不就是太後了嗎?哦,你是太上皇。」
他想了下點頭:「有此可能。」
誰都不是傻的。
夏明源作為中宮嫡子都被扯了下來,和他年紀相差不算大的其他四個皇子就有機會?
他們的母妃可都不是傻的。
早在太子回來前,就給他們請封為王,給他們送封地去了。
皇上幹得正上癮,他們四個在他面前晃,給皇上上眼藥嗎?
至於,培養更小的皇子?
那更不可能了,皇上除了這五個兒子,這麼多年就再沒生過。
這是皇室秘辛。
據說,當時有個低位妃子得寵,暗暗發誓,要生個兒子和太子爭一爭。
皇後本來想直接處置了那個妃子,後來發覺自己時日無多。
野心的妃子是處置不完的,那不如直接從源頭解決問題。
她聯合了與太子沒有爭寵之心的四位高位妃子,給皇上下了絕子藥。
無論皇上寵幸她們四個哪個,都會被下一點,每次分量很小,太醫查不出來。
但累積下來,效果就很可觀。
這些年,任憑皇上再怎麼努力,後宮也沒有孩子出生了。
太醫數次把脈,隻說皇上年紀大了,生育能力下降,但不是沒有希望,可以繼續試。
再試?不過是話術,能讓皇上更接受罷了。
其實皇上也早死了心。
五個就五個吧,費點力氣看住,不讓他們把野心增長出來。
他就既能穩坐皇位,又能留下子嗣可傳承。
其實他真的多慮了,人家四個皇子的娘,壓根不想和太子爭,也不想要他的皇位,一個個跑得賊快。
現下,他眼前就夏明源一個兒子。
他對夏明源是有愧的,若我生了男孩,他不立為皇太孫才怪!
14
這也是我的執念,我的軸點。
夏明源上過戰場,殺伐決斷。
他體會過民間疾苦,不會拍腦門子做決定。
他比上面的那個更適合在上面。
但他被弄殘了,那就得另想招了。
而且,我也不想那麼慢。
讓皇上再多活那麼多年。
他活著,耽誤所有人過上好日子,包括後宮裡已經老去的四位高位妃子,是他的多疑,讓她們不得不母子分離,五皇子封地嶺南,賢妃這一生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兒子。
我復習了所有兵書,沒有發現讓皇上早死的方法。
我意識到,我可能找錯了地方。
兵書用來打仗的,在後宮讓人亡,方法還得去後宮找。
我腦子裡浮現了那四個娘娘,一點一點讓皇上滅亡的影像。
我下定了決心。
可就在我打算去拜見四位娘娘的前一晚,已逝多年的皇後娘娘走入了我的夢裡。
夢中,她溫溫和和地對我說:「不要急,子孺。也不要用母後的法子。我們心底裡存有良善,做了害人的事會內疚自責,會反噬了自身,母後當時就是因為籌謀讓皇上再也生不出孩子,日夜不安,焦慮身亡。你不可以這樣,你要陪著源兒長長久久。」
「可是,皇上他害瘸了明源,他該死。」我不服氣。
皇後看著我笑了,她說:「子孺,你還和小時候一樣啊。」
然後她就消失了,消失之前,她說:「別急,孺兒,快了,你盼望的就要實現了。」
醒來,我嚇了一身大汗。
之後,我也真的放棄了謀害皇上的決定。
這是我長大以來,第一次放下已經下定決心要幹的事。
我沒那麼軸了。
15
我一直等先皇後說的,我盼望的事情要實現了。
結果盼了三年,我的肚子毫無動靜。
皇上還活得好好的。
我又開始犯尋思。
軸人的決定開了花,是必須要結果的。
心中有事,幹什麼都不痛快。
明王便提出帶我去拜見兩個外祖父,他的和我的。
我的還在經商, 玩到了海上;他的歸隱到山中,種田修道兩不誤。
兩老頭都活成了精。
都看出我有心事, 都給了我一句話。
我的外祖父對我說:「哪裡開花,就在哪裡結果。」
他的外祖父對我說:「因果循環,欠下的債, 早晚得還。」
下海上山,一趟下來,人跟著放松,心情也舒爽不少。
而且, 兩老頭的話讓我想了一路, 暫時忘了去想如何要皇上的命。
回到京都, 我發現我居然懷孕了!
皇上得知消息後,異常興奮,他在朝堂說,明王妃的第一胎若是男, 出生即封為皇太孫。
當天晚上,喪鍾響起。
當初謀劃給皇上生個兒子與太子爭一爭的那個妃子。
多年來一直沒放棄這個念頭。
當他得知皇上在朝堂的一番話後, 徹底絕望。
好不容易把太子盼下來了,這怎麼還來個皇太孫搶她兒子(沒影的)皇位?
她絕望至極, 恰巧皇上翻牌子又翻到了她。
也別幸了, 她直接拿起小廚房的刀結果了皇上, 又結果了自己。
現場慘烈無比。
我聽說了,驚得半天回不來神。
那女子比我還軸, 但我好在有個腦子,她怎麼一點腦子不長, 她怎麼就那麼確信她生的兒子會上尊位呢?
夏明源說,這都是皇上自己造的孽。
那妃子貌美異常,也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是皇上出遊時遇到的,對人家說, 將來生兒子就立為太子,給人家騙來的。
我唏噓不已。
終於明白了兩老頭的話,以及皇後夢裡的暗示。
因果循環,絲毫不爽。
16
一年後,幾個月大的皇太孫登基。
夏明源抱著他上朝。
新皇很乖,不哭不鬧。
大臣們輪番上表, 他就坐在夏明源懷裡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盯著看。
夏明源說,大臣們本覺兒戲。
時日久了, 見了新皇, 卻不自主地行禮。
皇上惦記我很久了。
「邊夏」夏明源說, 他像我。
不笑的模樣,像極了我當年站在一意宮前的樣子。
我心中想,模樣可以像,性子可別像, 他可是皇上。
這日, 新皇學會走了。
夏明源非常高興,決定休沐一天,領著他去御花園好好練習下。
結果新皇站在岔路口不動了,他還不會說話, 隻用手指著大殿的方向哽哽。
夏明源不理會。
強行抱起他往花園方向走,他便在夏明源懷裡左擰右擰著身子要下來。
夏明源停下問:「是要上朝嗎?」
他立刻變得很乖。
夏明源無奈,隻能抱著他往大殿方向走去。
邊走邊抱怨:真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