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我點開郵件。
【騷寶貝是不是偷偷勾引壞男人了,脖子上還帶著吻痕就招搖過市,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不乖的寶貝要被關起來懲罰,被我……】
後面的內容更加汙穢,我看得驚怒交加。
手一顫,酒杯啪地砸在地上,酒液飛濺。
感應到底下人群中一道黏稠的視線,我猛地抬頭望去,四下搜尋可疑的人影。
可每個人都衣冠楚楚,看起來無比正常。
我惶惑不安極了,沒注意到身邊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手裡的手機突然被抽走,我受驚地抬頭,就見周牧清看著手機屏幕,眉頭緊皺。
我臉漲得通紅:「還我!」
我說著伸手去搶,周牧清把手機舉高了,我忙湊到他身前踮腳去夠。
不料踩到了破掉的杯子,腳下一骨碌,整個人頓時往後倒去!
我們正站在樓梯口,底下就是長長的大理石樓梯。
身體騰空之際我腦中隻剩下一個想法:這下死定了。
誰知下一瞬我的左手被人用力拉住,周牧清猛地將我帶向他,兩人上下位置陡然轉換,隨後他緊緊抱著我一同向下摔去!
黑暗中,我聽見人體砸在樓梯上發出的悶響,和賓客的尖叫。
卻隻感受到了震動,預想中的劇痛遲遲沒有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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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終於停下來,抱著我的胳膊緩緩松開,我從周牧清的懷裡抬起頭。
周圍是雜沓紛亂的人影,眼前他的臉一片慘白,眉頭因為疼痛緊皺。
他耷拉著眼皮看向我,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容。
「還好你沒事。」
地毯上,他腦後的血開出了花。
系統:【任務完成,劇情進度 88%。】
14
派對因為突發事故中止,救護車呼嘯而來,把我和周牧清拉到醫院。
我崴了腳,簡單處理過後並無大礙。
而周牧清則昏迷不醒,頭上纏了繃帶,躺在轉運床上不斷被推來推去做各種檢查。
三天後,我半夜在病床上醒來,迷蒙中感覺右邊的床位亮著淡淡的熒光。
我轉頭一看,隨即瞪大眼,難以置信道:
「不是吧大哥,這就開始用功了?」
對面當了三天睡美人的周牧清停下鍵盤上飛速移動的手指,轉頭看向我,啞聲道:「吵醒你了?」
好家伙,睡美人成煙嗓了。
我默默起身打開燈,給他倒了杯水。
他接過時說了聲謝謝。
他喝水時,我無意識盯著他滾動的喉結,一不小心對上視線,忙尷尬地撇開眼。
「你為什麼……」
「給你發郵件的人……」
我和他同時開口又同時收聲。
周牧清抿了抿蒼白的唇:「你先說吧。」
我於是直截了當地問:「你為什麼救我啊?」
待在醫院的這幾天我都很想不通,連系統也給不出解釋。Ṱŭ₇
當時流了那麼多血,我還以為他會死。
被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周牧清似乎有些不自在。
他移開眼,又喝了口水。
他臉上依然缺乏血色,鴉黑濃密的睫羽垂下,叫人分辨不出眸中的情緒。
難得看到這人不淡定的樣子,我體內的頑劣因子被喚起。
「你不會是暗戀我吧?」
話音落下,預想中的抵觸反應沒有出現,周牧清抬眼看向我,眸子黑沉沉的。
我心中一顫,嘴角微抽。
他這眼神是在說「是」,還是「再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你」?
15
周牧清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讓我覺得非常可疑。
不過他緊接著問起郵件的事,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一直對此感到羞恥,從沒對身邊的人提過。
但不知道怎麼地,被周牧清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
無形之中好像卸下了很大的負擔,身心為之一輕。
第二天一早,我鬥志滿滿地出了院,集結專家,開始滿世界搜尋變態的蹤跡。
然而一周過去,一無所獲。
中午,我垮著個臉去醫院給周牧清送湯。
他人不在,病房茶幾上的小音箱播放著熟悉的鋼琴奏鳴曲。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白紗簾呼吸般微微起伏,室內一派安寧。
「怎麼不進去?」
我驀地轉頭,看見身後的周牧清。
他頭上繃帶拆了,看面色恢復得不錯,一身黑色的外出服,顯得氣質凌厲。
我皺眉道:「你幹嗎去了,怎麼不老實待著養傷?」
「有點事。」他輕描淡寫,看了眼我手上的保溫桶,「給我的?」
我撇撇嘴:「不然呢。」
不知道哪裡取悅到了他,周牧清唇角微彎,抬手摸了把我的頭。
然後很自然地從我手裡接過保溫桶,朝病房裡走去。
我慢半拍反應過來,立馬追上去,一下跳上他的背,抱住他的脖子就要報復回去。
周牧清被我壓得彎腰,堪堪站穩,毫無還手之力。
我得意非常,湊近了問:「還敢不敢摸我頭了?」
周牧清垂著眼,長睫忽閃,薄薄的嘴唇輕輕吐出一個字:
「痛。」
我一僵,連忙從他背上下來,捧著他的頭查看後腦的傷處。
「完了完了,傷口不會裂開了吧,你怎麼不早說……」
還沒找到出血的地方,我的手被周牧清拉下來,他緩緩站直了,黑眸帶著笑意望著我。
「騙你的。」
16
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來殺傷力非常可怕。
我瞪著周牧清,有點說不出話。
莫名想起對著喜報上的馬賽克照片抽氣的女孩。
她要是看到這一幕估計得抽過去。
我愣神的當兒,周牧清握著我手腕的手放下來,拉著我到沙發邊坐下。
他粗糙的手掌磨著我手腕內側薄薄的皮膚,我一陣頭皮發麻。
他打開保溫桶蓋時,我注意到他右手上新鮮的傷口,當即神色一凜:
「你手怎麼了?」
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沒事。」
我額角跳了跳,真受傷了他倒不在意了。
我老大不耐煩地找來醫藥箱給他消毒上藥,這個過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音樂的存在感變強,我隨口問:
「你這麼喜歡這首曲子?總見你放。」
他看了我一眼:「嗯。我以前被彈奏這首曲子的人救過。」
我抬頭看他:「什麼意思?」
傷口處理好了,周牧清收回手,盯著上面的白色無菌敷貼,半晌才道:
「我是從福利院被領養的。養母死後,養父迷上了賭博,欠了很多債。我大一的時候,討債的人找到學校來,大鬧了一通,弄傷了幾個同學。警察來之前他們就跑了,我賠了醫藥費,向學校遞交了退學申請。
「朋友叫我去夜店幫忙,我沒再推託。那段時間每天晝夜顛ţū́ⁿ倒,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日子過得渾渾噩噩,脾氣也變得很偏激。
「所以發現我爸偷偷在我租的房子裡嫖娼的時候,我真挺想殺了他的。」
17
我微微睜大雙眼,想起虞顯哲的話,心怦怦跳起來。
周牧清渾然不覺,自顧自繼續道:
「那天我按著門把手,突然接到班主任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出去接了。他在電話裡絮絮叨叨的,聽得我很不耐煩,眼睛一直盯著我臥室的窗口。突然聽見他說,『你要是現在不來學校見我一面,我就去你打工的地方找管事的談話』。
「我不想再把無關的人卷進來了,隻好去了趟學校。班主任還是老一套,說我有天賦,勸我回去上學。我耐著性子聽完,店裡打電話催我回去,我急匆匆往校外走,就在這時,我聽見了一陣鋼琴聲。」
我聽得入神,見他停下來,不由自主地問:「然後呢?」
周牧清抬起頭望向我,黑眸異常地明亮、專注,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接下來他的聲線變得很柔和:
「然後我就像被魔笛手的笛聲引誘了的孩子一樣,不知不覺就跟著走了。我順著鋼琴聲一路找過去,在一間灑滿夕陽金光的琴房外,看見有個人正在彈琴。彈的就是這首曲子,莫扎特的 A 大調第 11 號鋼琴奏鳴曲。」
那個人自由、投入、充滿享受地彈琴的樣子深深刺激了周牧清麻木的心。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如果就此沉淪,那個人和他所代表的那個世界將從此與他無緣。
他回去以後就辭掉了夜店的差事,找了新的兼職,搬了家。
賭場的人再來找麻煩,被他摁在牆上拿刀抵住脖頸:
「以後周大勇欠的債,你們找他去討。再來煩我,我就殺了你。」
「你才不敢!殺了我你還怎麼上學?」
他嗤笑一聲。
「我想做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做到。你要是不信,盡可以試試。」
那之後不久,養父周大勇趁他不在家翻陽臺進去偷錢,被鄰居看見了,一失足從三樓跌下來,頭撞在消防栓上,當場死了。
三年後,當陸家的人找他時,見到的已經是如今百毒不侵的周牧清。
18
聽完周牧清的故事,我有些沉默。
正想問他那個彈琴的人是誰,沉寂多天的系統突然出聲:
【請宿主和任務對象保持距離,不要過多交談。】
?你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晚?
我:【你早幹嗎去了?我們都已經交換過秘密了。】
系統(大驚)(吐血):【我回總部匯報異常情況了,因為要逐級向上請示,所以耽擱了許久。宿主你怎麼能……】
我(無辜)(攤手):【誰讓你事先不提醒我。】
我又留了一會兒,然後才找借口離開。
走前周牧清對我說:「如果虞顯哲約你見面,不要一個人去。」
我不明就裡,對上他的眼神,突然心中一凜。
回家路上我心事重重,系統出聲道:【即將發布宿主在小世界的最後任務。完成後作為獎勵,宿主可以選擇任意一個世界開始新生活。】
我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任務是什麼,你說啊。】
系統:【考慮到當前的局面,對宿主的任務進行了戰略性調整。】
系統:【請宿主完成任務:被真少爺撞見你和另一個人上床。】
我:【??????????】
我(試圖心平氣和):【這麼做的目的是?】
系統:【讓真少爺徹底黑化!】
我:【這有個屁的因果關系啊!!!】
系統:【……嚶。】
滿腦門官司地回到家,媽媽正在廚房忙碌。
那天我和周牧清從樓梯上摔下來把她嚇壞了,守在醫院誰也不讓打擾,直到周牧清醒過來。
之後每天變著花樣給周牧清做營養品就成了她最重要的事。
我沒有打擾她,悄聲離開。
19
雖然任務很荒謬,但我還是開始思考,結束後要何去何從。
原本世界的我早早病死,家人已開始了新的生活,回去也是孤身一人。
那麼選擇一個新的世界,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