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說青春期的男生就是喜歡這樣吸引女生的注意力。
他說張康是個陽光的小伙,沒有壞心,讓我別放心上。
他還說我的物理是短板,而張康剛好擅長這科,叫我多請教他。
如果我現在告訴老班,說我懷疑張康偷拍了我的不雅照片,而且我為了保留證據偷走了他的手機,老班真的會站在我這邊嗎?
我眼前浮現房東那猥瑣的目光,耳邊響起男生們那些低俗的笑話。
我不敢賭。
我低下頭,聽到自己的聲音:「我沒事了,老師。」
……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
洛星給我傳了幾次紙條,都被我直接揉成紙團丟出了窗外。
放學時,天空烏雲密布,已經開始下雨。
我沒帶傘。
身邊同學要麼結伴打傘離開,要麼有家長來接,而我隻能不斷詛咒這個世界——
整個學校都是臭狗屎,所有人都是破爛貨,烏雲他媽的就是發霉的棉花團。
「李逐光!」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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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洛星。
她拿著一把折疊傘,一張娃娃臉被刻意板起。
當初,剛轉學來的洛星在雨天沒帶傘,是我主動與她分享我的傘。
這個該死的叛徒。
她真的欠我很多。
我盯著洛星手裡的雨傘,思考搶了傘就跑的可能性。
洛星湊到我身邊,低聲問:「你為什麼扔掉我的紙條?」
我冷哼一聲:「因為你是個惡心的叛徒。
「你寧願信張康那個賤人都不願意信我。
「我恨你們恨得要死。」
洛星瞪大眼睛:「你!」
她盯著我,咬牙切齒:「李逐光,你真是沒救了。
「虧我看你沒帶傘,還想送你回家。
「張康他們說的沒錯,之前你就故意穿改小的校服去勾引人,現在居然還偷錢!」
說著,洛星的眼眶泛紅:「你為什麼不能稍微自愛一點呢?」
她情緒激動,聲音也尖銳起來。
四周同學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讓我如芒在背。
洛星真是好樣的——現在我的稱號除了「大雷妹」,又多了一個「小偷」。
仇恨在我心中不斷滋生,我恨不得撕爛她那張叭叭的嘴。
叛徒!該死的叛徒!
我氣得大喊一聲:「洛星,你放屁!」
趁她沒反應過來,我用力推了洛星一把。
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雨傘脫手,滾落到一邊。
我大步上前,撿起她的傘,一把將它扔進垃圾桶,然後徑直轉身衝進了暴雨裡。
……
雨越下越大。
耳邊隻有雨聲,和我喧囂的心跳。
經過那條小巷時,我停下腳步,猶豫片刻,還是拐了進去。
暴雨中,那個裝著小奶貓的紙箱早已被衝垮。
紙箱幾乎已經被水泡成了紙糊,隻剩地上一團髒汙的漿糊。
小貓呢?
那窩小貓去了哪裡?
下這麼大的雨,剛出生的小奶貓能活下來嗎?
直到此時,我的眼眶才終於泛起一絲酸澀。
這該死的世界——賤人汙蔑我,朋友背叛我,老師懷疑我……命運在雨夜用車禍奪走我的雙親,現在就連小貓也要奪走嗎?
我在暴雨中抱住膝蓋,蜷縮成一團,開始無法抑制地發抖。
突然,雨似乎停了。
有一片陰影落在我身上。
我抬頭,看到一個逆光的高挑身影。
那人撐著傘站在我身側。他溫聲問:「同學,你在找貓嗎?」
昏暗的樓道。
我看著紙箱裡的大貓小貓,有些緩不過神。
清瘦挺拔的少年收了傘,說:「今早的天氣預報顯示,下午可能會下大雨。
「所以我提前和這棟一樓的李姨說了,暫時把這窩小貓轉移到樓道裡。」
看著咪咪親昵地蹭著他的指尖,我打了個寒顫。
此時我渾身湿透,白色校服被雨水浸透,牢牢貼在我身上,透出隱晦的膚色。
我有些難堪地低下頭,抱起雙臂。
就在我思索找個什麼理由逃跑時,少年突然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
下一秒,帶著薰衣草洗衣液香味的外套被披在了我肩上。
昏暗的樓道燈光下,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白皙清俊,溫文儒雅,而且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他湊近為我披上外套,又很快退開。
全程,他一直偏著頭、垂著眼,動作也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
我下意識問:「你,你為什麼要偏頭?」
我還記得,上次我喝水意外打湿胸口時,張康一直盯著我看,目光露骨極了。
少年沉默片刻才回答:「因為我媽說,在女孩子尷尬的時候,不能一直盯著她看。」
我恍然大悟——原來張康不僅是賤人,還是沒媽的東西。
我裹緊外套,瞥見了外套領口的名字——宋望舒。
我想起來了。
校門到教學樓的小路邊,有一面榮譽牆。
宋望舒——這個名字,每每都會出現在榮譽牆首位。
我偷偷打量面前的少年 。
原來他就是屢次蟬聯理科第一的學神。
但榮譽牆上並沒有照片,我究竟為什麼會覺得他眼熟?
思索片刻,我終於回憶起來——在我和洛星還是朋友的時候,我撞見過她偷看手機裡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打籃球的男生。
我當時還打趣她:「喲,星星有喜歡的人啦。」
洛星聞言,羞得滿臉通紅:「你別亂說!我就是單方面暗戀。
「他是我男神,籃球打得特別好。」
「不過男神可高冷了,我連給他送水的機會都找不到。」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我記得很清楚——照片上赫然就是宋望舒這張出色得過分的臉。
原來,他就是洛星暗戀的高冷男神啊。
我情不自禁露出一個楚楚可憐的微笑。
我感激地說:「謝謝你。
「我叫李逐光。
「你叫什麼名字?」
周五下午。
我斥巨資在小賣部買了幾瓶水,然後朝校籃球場走去。
籃球場邊上擠滿了人,人多得能撐死兩百多個漢尼拔。
我根本不懂籃球,直到觀眾開始歡呼,我才知道藍隊贏了。
我一隻手掛著校服外套,另一手拎著一袋礦泉水,走到藍隊旁邊。
「宋望舒,要不要喝水?」
聽到我的聲音,宋望舒略有些驚訝地側過頭。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我手中的水,說:「謝謝。」
我松了一口氣,連忙將手上的外套遞給他:「你的外套我已經洗幹淨了,還給你。」
見宋望舒從我手中接過外套,其他隊員的目光在我倆之間飄忽不定。
我拿出礦泉水,挨個發給他們。
見隊友的表情越來越精彩,宋望舒面色如常地解釋:「她叫李逐光,是我朋友。」
聞言,一個刺蝟頭的男生拖長了聲調:「哦——原來是新朋友。
「今天贏了球,還認識了新朋友。
「隊長不請我們和新朋友一起喝個奶茶?」
在起哄聲中,宋望舒無奈地答應了請客。
在被籃球隊簇擁著離開球場時,我如有所感地回頭。
人群中,洛星臉色蒼白地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礦泉水被捏得變形。
而不遠處,張康怒視著我。
他的臉因為妒火扭曲變形,醜陋得像是一樁陳年冤案。
如果洛星是因為宋望舒而悲傷痛苦,那麼張康為什麼憤怒?
他眼裡濃烈的佔有欲令我惡心,我的眼前重新浮現出那張隱晦的鎖屏圖片。
我若有所思地轉過頭,重新融入籃球隊的談笑聲中。
在我的刻意為之下,我與宋望舒的生活軌跡慢慢交匯。
課間的教室。
我正整理著課桌,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李逐光,有人找!」
我轉頭看向教室後門,果然看到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有女生小聲議論:「年級第一那個宋望舒?他來幹什麼?」
我下意識看向洛星的方向。
她正趴在課桌上休息。
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我能看到她捏得發白的指節。
我站起身,朝後門走去。
路過張康時,我撞歪了他的課桌。
在張康惡狠狠的瞪視下,我大步走向宋望舒。
宋望舒將手上的筆記本遞給我:「給,物理筆記。」
因為我提起過自己為物理苦惱,宋望舒把筆記借給了我。
如今,他細心地將幾本筆記封面右下角的編號指給我看,並告訴我最下面一本是壓軸題集錦。
我從他手上接過筆記本,感激地將它們抱在胸口:「謝謝,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在宋望舒開口前,我歪了歪腦袋,靈光一閃般提出建議:「你是不是也經常去小巷裡喂咪咪?
「這樣好不好——下次我們一起去喂貓。
「我會為你多帶一根火腿腸哦。」
……
當我心滿意足地回到座位,身邊同學好奇的目光幾乎要將我淹沒。
有人忍不住問我:「你居然認識宋望舒啊?」
我微笑著說:「是啊,我們是朋友。」
嗡嗡的議論聲更大了,似乎在疑惑我這種人怎麼會和宋望舒成為朋友。
有不見外的同學湊上來翻開宋望舒的筆記,然後發出驚嘆:
「不愧是學霸,筆記的字也這麼好看。」
筆記上的字跡端秀工整,倒是字如其人。
我將筆記收進書包,面帶羞怯地誇贊道:「嗯,宋望舒他……人很好。
「不像某些人……宋望舒很紳士,很禮貌。他不僅成績好,籃球也打得很好呢。
「而且多虧了他,我感覺我的物理終於有點開竅了。」
在同學們豔羨的目光中,我垂下眼睫。
隔著半個教室,張康仍然怨毒地緊盯著我。
聽到我對宋望舒的評價,張康眼神陰鸷,低聲罵了一句。
看嘴型,他罵的是「騷貨。」
校內,我沒事就去籃球場蹲宋望舒。
而校外,我們會一起結伴喂貓。
宋望舒領養了一隻小白貓。
我們給咪咪和其餘三隻小貓拍了證件照,掛到網絡上尋找領養。
宋望舒問我想不想領養那隻黑色的小貓。他說:「小黑很喜歡你。」
我轉了轉眼珠子:「這樣吧,我們打個賭。
「如果我期中考能考進年級前 50 名、上了榮譽牆,我就養它。」
他想了想,微笑著點頭:「嗯,那我先幫你養著小黑。」
於是,宋望舒開始默默在晚自習課間為我講題……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在宋望舒的不懈努力下,我的物理成績突飛猛進。
月考成績表傳閱到我手中時,我第一反應是先去找張康和洛星。
當看到二人的排名都在我名字下面時,我小人得志地笑出了聲。
在物理這個短板被補上後,我的年級排名達到了歷史新高——73 名。
而看到成績表的張康,氣急敗壞地砸了一下桌子。
「砰——」
拳頭與桌子的碰撞聲,仿佛是宣告我勝利的禮炮。
當天物理課上,物理老師點名表揚了我:「李逐光同學這次物理成績進步很大。
「弱勢學科卻不放棄,大家要向她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