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是。
21
但很快我就為自己一時的善良後悔了。
心疼男人果然是女人不幸的開始。
蕭懷微的住處離我雖遠,但我又不是沒長腿。
作為一個神仙,隻要我想,避開他人視線接近他的法子多得是。
要不是用不了仙力,我甚至想直接給他捏個夢境,假裝他家祖宗顯靈,命令他擇日與我晚婚。
簡單粗暴但有效。
可惜現在用不了。
因為沒法託夢,我隻能用最樸實的法子,想方設法往蕭懷微面前湊。
但即便是運氣最好的時候,我也隻和他說上了兩句話。
因為每次隻要我靠近蕭懷微,某個陰魂不散的蒙古大夫就會立刻出現,打著為病人好的名頭,微笑著把我擠兌走。
至於蕭懷微,他一直是那副不拒絕也不接受的樣子。
雖然巫醫讓他不近女色,但他並不拒絕我的靠近;隻是浮黎過來把我支走,他也沒有挽留的意思。
不愧是太子懷微的分神,和正主的性子如出一轍。
畢竟被太子的冷臉冰了兩三百年,對於蕭懷微的性情,我早有預料,倒不算難以接受。
Advertisement
可浮黎的惡意攪亂實在氣人。
第二十八次被他從蕭懷微身邊拐走後,我帶著衝天的怨氣,把人堵在了花園的假山石裡。
「之前說走就走的是你,現在跑過來搗亂的也是你,你究竟想做什麼?!」
浮黎被我摁在石壁上也不反抗,聞言輕聲反問道:
「說走就走的人是我嗎?」
靠。
對方朝您的良心發起進攻。
我氣勢一低:「你翻舊賬幹什麼,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他之前不是都已經放棄報復我了嗎?
「過去了?」浮黎低頭看著我的眼睛,昏暗中,那雙狐狸眼仿佛燃起了青色的鬼火,「我等了三百年,你說過去就過去?」
不然還能怎麼樣?
誰都回不去三百年前。
何況就算回去,我也不會改變我的選擇。
浮黎很了解我,甚至不用我把難聽的話說出口,他就明白我的答案。
他自嘲一笑:「你飛升後的第一個百年,我當時想,隻要你願意回來看看我,我就能無條件原諒你,可你沒有。」
「第二百年,我想應該是因為我不夠好,你才會毫不猶豫地拋下我。所以我統一妖族成為妖王,以為這樣你就願意看看我了,可你依舊沒回來。」
「第三百年我想,真的太久了,就算你願意回來,我也不會原諒你了。」
浮黎長長呼了一口氣,將所有表情隱藏在了黑暗中。
「我本來真的以為我不會原諒你了。可你一出現在我面前,我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討你的歡心,隻為了能讓你多看我一眼。」
「但你現在告訴我,」他抬起手,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摸上了我的眼尾,「有一個人什麼都不需要做,隻需要站在那裡,就可以讓你想方設法去追逐,把所有目光放在他身上?」
我怕他沒有準頭,不小心戳爆我眼珠,趕緊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浮黎動作一僵,卻又突然激動了起來:「你為了不讓我針對他,甚至不惜主動接近我?!」
我:「???」
其實你是看了三百年的狗血話本子吧?
「除了出身,他到底哪裡比我好?他知道你喜歡吃甜不能碰辣嗎?他知道你喜歡天蠶絲不喜歡錦綾嗎?他知道你畏熱喜寒,喜歡用什麼尺寸的劍,愛喝楚地的酒嗎?他了解你什麼,他除了會往那裡一站等著你去找他,還會什麼?!」
不是,人家知道這些幹什麼啊?
更何況是我要完成情劫,不是我去找他,難道還要任務對象主動遷就我嗎?
我頭都大了,想知道浮黎是不是喝了假酒:「你冷靜點,講講道理行不行?」
「講道理?」浮黎反握住我的手,將我的手帶去心口處,「好啊,我和你講道理。」
「如果你這位未婚夫真的那麼好,那為什麼三百年過去了,他也沒有讓你重新生出情絲?」
老天,這當然是因為我倆壓根不熟啊。
我無法理解浮黎的想法:「這和懷微有什麼關系?重點是天界很好,當神仙很好啊。」
浮黎好似沒聽懂,語氣迷茫:「……什麼?」
狐狸都這麼笨嗎?
怕他再發瘋,我攤開了給他解釋。
「和懷微定下婚約,是因為上天庭排外。天帝也並不信任我,所以想用聯姻把我和先天仙家綁住,隻有答應了這段婚事,我在天界才能混得開。」
雖然不知道當初我的第一反應,為什麼是去找懷微,想讓他解除這個百利而無一害的婚約,但這不重要。
「隻是我遲遲生不出新的情絲,和懷微綁不了紅線,就算結契也得不到天道承認,所以天帝那老登才把我扔下來。剩下的事我告訴過你,蕭懷微就是那條讓我重回天界的捷徑。」
什麼追逐,什麼目光,和那些有什麼關系。
「既然他是捷徑,那我當然不會錯過,但這個捷徑是誰都可以。說到底,你早該知道,我就是這麼個自私涼薄的人,在我眼裡,沒有什麼比當神仙更重要。」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拋棄一切該拋棄的。
隻要能走上高位,我並不在乎其他的東西。
也許有些先天仙家說得沒錯,我這種無心無情的人的確不太適合當神仙。
畢竟必要的時候,連神仙本該庇佑的蒼生,也可能會被我舍棄。
但那又如何呢?
既然我已經爬了上去,那適不適合當然也由我來決定。
重逢至今,我終於不再偽裝,將浮黎最恨的無情道壞女人的真面目展露了出來。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不管他隻是心有不甘,還是對我仍有期待,都該死心了。
我以為他會直接離開國公府,而且再也不會換個新身份重新回來了。
可我等了半天,隻等來他指尖燃起的一簇狐火。
青白色的狐火點亮了狹小的空間,浮黎那張芙蓉面貼近了我,怔怔地看著我的眼睛,似乎在辨認我是否在說謊。
我坦然回望。
「所以……」
浮黎難得扭捏了一下,然後暗藏欣喜地問了一句:
「所以你不喜歡你的未婚夫是嗎?」
我:「……?」
這是重點嗎?!
22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把浮黎又哄開心了。
他之前那副已黑化的模樣悉數褪去,眨眼間又變回了體貼好說話的模樣。
就是體貼過了。
他說他要幫我追蕭懷微。
別是被假山石磕了頭。
「託你的福,他全家現在防我跟防瘟疫一樣,我還追個什麼。」
實不相瞞,我甚至已經開始研究人間如今的科考制度,想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卷成女將軍了。
畢竟搞事業可比搞男人簡單多了。
「嗯哼,我能用一句話讓老夫人隔開你和大~少~爺~自然也能借著鬼神之說,把你們湊到一塊去。」
老夫人現在十分迷信浮黎,不管多離譜的話,隻要浮黎是說出來的她就會信。
有浮黎幫我,自然事半功倍。
但我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我很是警惕;「老實交代,你什麼目的?」
「我能有什麼目的,還不是為了讓你開心,」浮黎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後溫柔地執起我的手,「你想趕快走完這一遭,回去當你的神仙,我自然是要幫你的。」
以我對浮黎的了解,一旦他開始這麼說話,很快就要語出驚人了。
「但你本來的計劃還是太溫吞了,雞蛋怎麼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呢?既然要走捷徑,自然要雙管齊下對不對?」
我繃緊面皮:「所以?什麼意思?」
浮黎貼了過來,含著我的耳垂輕笑:「我幫你追蕭懷微,但作為交換,我要做你的情郎。」
是變態都覺得過於變態的程度。
「蕭懷微成天端著神仙架子,等著你去哄他捧他,那種人可未必願意稱你的心意。說不定最後,你還是要靠生情絲才能回去。」
「而三百年前你因我生出情絲,焉知這一次不可以?」
的確。
如果這世上還有誰能讓我生出情絲,我毫不懷疑,那個人隻能是浮黎。
話糙理不糙。
……但三人行也實在太糙了。
這個冬天可真燃。
23
我沒有拒絕浮黎的理由。
無論這法子聽起來多麼荒誕離譜,但一心想回去當神仙的我的確無法拒絕。
至於浮黎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選擇不去想。
從我答應浮黎那天開始,他就一改曾經的攪屎棍行徑,開始認真地幫我追蕭懷微。
老夫人那邊被他三言兩語對付過去,我再不用跟做賊一樣躲躲藏藏了。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蕭懷微坐在一起吃茶點。
蕭懷微看著紅梅,難得多說了兩句:「表妹頗有巧思,這梅花酥與眼前景致相得益彰。」
我繡帕捂嘴,遮住了自己尷尬的笑容。
真會誇人啊你。
這點心全是浮黎做的。
我倒是想親自下次廚房,但被浮黎趕出去了。
理由很戳我肺管子:「你下過廚嗎就敢往裡走?還是說你隻是單純想把人毒死,好留在凡間跟我比翼雙飛?」
所以為了我的前途考慮,啊不,是為了蕭懷微的性命考慮,做小吃這事就全被浮黎包圓了。
蕭懷微對此一無所知。
哪怕隻是抹分神,他仍然仙氣飄飄,精致可愛的梅花酥,他隻吃了一小塊便不再動。
行行行,你生來是神仙,你高貴。
高貴的蕭公子不愛說話,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就靜靜坐在我身旁賞梅。
我主動挑起了幾次話頭,但我倆畢竟不熟,聊了幾句後,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我原來是這麼話少的人嗎?
發現自己也很有做高冷神仙的資質,我挺開心。
一個開心,我就把一盒子的梅花酥全吃光了。
直到最後一塊酥點下肚,我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不是來幹飯的。
旁邊被我冷落已久的蕭懷微早已不再盯著梅花看,不知何時,他靜默無聲地轉頭看向我,眼神很是專注。
呃,因為我吃獨食忘給他留兩塊了?
我下意識舔了下沾著酥渣的嘴角,正要抬袖去擦,卻突然想起今天這衣服是浮黎特地給我配的。
用他的話來說,好像是要什麼以景襯人?
沒聽懂,但不太想弄髒這條裙子。
猶豫的時候,一條素淨的白帕被遞到了我眼前。
「不介意的話,用這個吧。」
蕭懷微垂眸看我,神色依然淡淡,似乎遞出的不是手帕,而是神明隨手撒下的甘霖。
怎麼說呢。
其實挺帶勁的。
感覺有不少人都會吃高冷謫仙這一掛,畢竟誰沒幻想過把神明拽下紅塵,染上自己的色彩呢?
但不包括我。
畢竟我覺得隻要我不說話,我比他更高冷神仙。
做神仙,我專業的。
他休想卷過我。
24
討人歡心,浮黎是專業的。
蕭懷微喜歡去詩社,浮黎就偷偷寫詩讓我背下來,再去豔驚四座。
蕭懷微有喜歡的名家,浮黎總能想辦法搞到真跡,再讓我送給他。
知道蕭懷微因為體弱甚少出府,浮黎就瞞著所有人,送我和蕭懷微出府遊玩。
這麼說吧,但凡換一個人用上這一套,感覺對方都能對我許下三生三世的約定了。
但蕭懷微不是。
要說他對我全無好感也不盡然,他總會在我煩躁到想放棄攻略他的時候,若有若無地給我點「甜頭」。
比如一張手帕,一個冰雪初融的微笑,或者染著他氣息的外衣。
但更多的卻是沒有了。
甚至如果不是浮黎泛著酸味的陰陽怪氣,我都察覺不到這份態度上的變化。
「還國公府的大少爺呢,不知道跟誰學的後宅手段。別的本事沒見著,欲拒還迎倒會得很,呵呵,上不得臺面。」
某位半夜三更爬床的狐狸精如此評價道。
這段時日浮黎真的很辛苦,白日要幫我追蕭懷微,晚上還要來幫我生情絲。
偶爾我想讓他歇一歇。
主要是我的腰想歇一歇。
但我一開口,浮黎就會義正言辭的,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教育我:
「現在是休息的時候嗎?等你重返天界想怎麼休息不成,現在偷懶,以後後悔的是誰?」
我愧疚低頭:「是我。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他好有事業心。
我好慚愧。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卷起來,謝端!
25
沒卷起來。
我的虛假熱情好像沒法傳達給蕭懷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