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時,我有些口渴,就循著水聲找到了一處湖畔。
卻見霧氣繚繞的水中央,有個美人正在沐浴。
他背對著岸邊看不清面容,但隻憑一個背影就能勾人魂魄。
挺好看的,但野浴是不是有點不文明?
我沒有喝人洗澡水的另類癖好,正要遺憾離去,轉頭卻撞上了一隻妖氣衝天的老黃牛。
牛妖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假模假樣地「哞哞」了兩聲,然後小聲對我道:
「看見水邊的衣服了嗎?隻要你拿走他的衣服,他以後就隻能留在你身邊,給你當小相公了。」
我:「……」
這個故事,我好像幾百年前就聽過了。
封建,且不道德。
我推開了老鸨一樣的牛妖:「婉拒了哈。」
正要換條路下山,就見那牛妖愣了一下。
然後它掉頭,不管不顧地朝水裡沐浴那人大喊:「有人偷看你洗澡!」
我:「???」
下一瞬,一隻還帶著湿氣的手搭上了我的肩,溫熱的氣息吹在我耳畔:
「哪裡來的登徒子?青天白日偷看別人洗澡,也不怕我扭送你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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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哇,我懂了。
這波是仙人跳。
9
牛妖在那人上岸的瞬間,就抬起蹄子捂住眼睛,站著跑走了。
見我不說話,那隻手順著肩膀往上攀爬,最終掐住了我的下巴。
「怎麼不回話?做了虧心事,還不肯賠禮道歉嗎?」
我尷尬假笑:「我就是剛好路過,什麼也沒看見。」
於是那人託起我轉了一圈,讓我正面對上了他。
「現在看見了?」
我呼吸一滯,下意識要閉眼,卻發現他臉上覆著面紗,隻露出了一雙水光潋滟的狐狸眼。
不過臉雖然遮得嚴實,衣服卻沒遮住個啥。
似乎是出來得急了些,某人的衣服隻堪堪搭在了身上,衣帶都沒系。
勁瘦的腰身繃緊,流暢好看的線條一覽無餘。
你拿這個考驗神仙?
可笑。
我手直接就摸了上去。
美人呼吸一緊:「嗯?佔我便宜?」
我又趁機摸了兩把,然後義正言辭地痛斥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麼能大庭廣眾之下衣不蔽體,你這樣成何體統!」
「也就是我好心,怕你著涼還給你捂捂肚臍眼,下次不許了哈。」
說完我轉身要跑,並輕松躲開了他抓向我的手。
別不把沒有仙力的戰神當神仙,我好歹也是內卷之王。
正在心中誇贊自己身手矯健,身後的人突然停下了動作。
嗯?
放棄了?
我好奇地回頭,卻看見美人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紗。
那張舉世無雙風華絕代的臉,終於不經任何掩飾,袒露在我面前。
「你早發現是我了吧,就這麼不想見我?」
他眉眼含著與生俱來的情動,聲音卻是冷的:「謝端,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10
若非他突發奇想主動暴露,我本打算裝傻到底的。
畢竟故人重逢,都免不了攀比。
如今人家成了萬妖之主,而我隻是個被流放的假神仙。
這會顯得我很好笑。
好笑到我真的笑出來了。
笑著笑著,我嘆了口氣:「浮黎,好久不見。」
三百年,的確很久了。
久到我不覺得他此番前來,是帶著善意的。
老話說得好,恨比愛長久。
憑我三百年前幹的事,隻要他腦子沒什麼問題,恐怕早就把對我那點零星好感忘光了。
我堅信他是來報復我的。
因此,在聽清浮黎說了什麼之後,我迷茫地蹦出了一個問號。
「三百年前你利用我飛升,如今我絕不會重蹈覆轍,繼續當你升仙路上的墊腳石,我不會再和你糾纏了。」
他下巴微抬意氣風發,那架勢十分逆襲打臉流。
然後他說:「我再也不是你勾勾手指,就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了,你這次別想輕易睡到我。」
說完,他就走了。
就走了。
暗中防備已久,以為他會出手報仇的我:「?」
啊?
11
浮黎一走,我沒過多久就繞出了這座山。
問了路後,我終於聽到了下凡後第一個好消息。
這裡離京城不算太遠。
以我的腳力,隻需走上個幾天便能到了。
不過也有一點小問題。
我雖然仙力被封,但仍是仙身,這樣的我在有些不走正路的妖邪眼裡,就是一顆行走的大補丸。
三天的時間,我抽飛了八隻惡妖,隨手買來的鐵劍都要砍鈍了。
三天後,也許是意識到我沒了仙力也不好惹,終於沒有再來刺殺我的妖怪了。
人家改爬床了。
大半夜的,我和掀開我床帏的蛇妖四目相對。
懷裡的鐵劍寒光閃爍,那蛇妖立刻認慫,腰一軟,就往我床邊倒。
「大人白日殺的那熊妖是我宿仇,您殺了他就是於我有恩,小妖無以為報隻得以身相許。」
三百年沒來,人間真是越來越迷惑了。
我試圖拉回床帏:「拒絕權色交易哈。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蛇妖死活不松手:「大人,我是真心的,我對你一見鍾情!我什麼也不要,隻想陪在您身邊,好好照顧您!」
好好好,照顧到床上是吧。
眼看這蛇妖一副「您不留下我,我就死在這裡」的固執模樣,我揉著額心,故意道:
「想跟著我的人從這裡排到西域,和他們比,你的競爭力在哪?」
蛇妖咬唇想了想,然後挺了下腰:「我有兩根……」
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這個不能播!」
但該說不說,的確很有競爭力。
掌心下,蛇妖乖巧地眨了下眼,伸出蛇信子舔了我一口。
我尚處在對大自然的震撼中,沒來得及躲開。
蛇妖似乎誤會了什麼,眼睛一亮,扭著腰就朝我衣帶伸出手。
「我會讓大人很舒服……」
話都沒說完,整條蛇就橫著飛出去了。
某位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妖王臉色陰沉,眼中常年蕩漾的水光,凍成了一片冰湖。
這殺氣。
我再次警惕,心想他不會是後反勁,又決定要報復我了吧?
「你。」浮黎指著我。
我悄悄摸上劍:「我怎樣?」
「你是真餓了,什麼不要臉的貨色都看得上?」
我:「……」
我:「???」
有仇就報仇,你罵我幹什麼?
12
我發現不管是三百年前還是現在,我始終無法理解浮黎。
但我能看出他這次真的在生氣。
我不明白:「你知道我下凡來是幹什麼的。」
天條變更不是秘密,我這個戰神因為修無情道被貶也眾所周知。
「三百年前算我對不住你,但這次你既然說了不願意,我定然不會勉強你。」
不勉強他就要去找別人。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自覺這話沒毛病。
但浮黎好像有毛病。
不知道是我那句話給他造成了誤會,他天人交戰了幾息後……冷臉解開了自己的腰封。
我手一抖,連被子裡的劍都滑出去了。
之後的事,隻能說,怪我們太熟悉彼此的身體。
浮黎沒等我拒絕,直接放出了自己的狐尾和狐耳。
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我周身遊走時,我終於想起來,三百年前的我為什麼那麼沉迷和他雙修了。
好像的確不隻是為了修為。
「兩根怎麼了,兩根就比我強嗎?」他喘得人耳根發軟,說出的話卻下流無比,「說,你更喜歡誰的?」
我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不明白事情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說好不再糾纏在一起呢?
這還能纏得更深嗎,我請問呢?
啊,還真能。
我沒忍住漏了點聲音,浮黎微微一頓,而後像打了雞血一樣愈發兇狠。
感覺自己像條破破爛爛的小木船,被洶湧的河水拍得左支右绌,驚濤駭浪中唯一能倚靠的隻有那團滾燙炙熱的火紅狐尾。
然而下一瞬,狐尾本身也變成了新的波濤。
……
等我恢復意識時,天色大亮。
我下意識去摸枕邊的劍,卻摸到了一對很有彈性的狐耳。
狐耳的主人聲音沙啞:「我伺候得好嗎?以後還找別人嗎?」
這話說得,好像我是什麼不正經的花心浪蕩子一樣。
浮黎試探地伸出手,見我沒推開他,緩緩摟上了我的腰:
「昨夜快活嗎?你在天界,能有這般的快活嗎?」
這不是廢話嗎。
我想都沒想:「我都當上戰神了,當然快活。」
浮黎沉默了一瞬,而後強調:「你可能沒關心過……我現在是妖王了,認真比較的話,地位不比上天庭的戰神低。」
不是,這就開始炫耀了嗎?
我強擠出一個從容的笑:「是嗎,那很好啊。」
浮黎等了一下,發現我真的隻有這一句話說後,狐耳都立起來了:
「就沒了?你聽見我當上了妖王,就沒別的想說的了?」
服了,以前怎麼沒看出他這麼愛裝。
我偷偷翻了個白眼,嘴上仍客氣地:「恭喜恭喜哈。」
看見了我那個白眼的浮黎:「……」
浮黎:「其實有沒有一種可能,你不是無情道,你隻是單純缺心眼呢。」
我:「?」
睡完就翻臉?
他好渣。
13
炫耀就算了,還明裡暗裡諷刺我。
我就是王八我也忍不了了。
我一腳蹬在浮黎的腰上,正要把他踹下床,卻被浮黎熟稔地用尾巴纏住了腳踝。
「動不動就翻臉,破毛病。」
光滑柔軟的狐狸毛到處亂蹭,愣是給我蹭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忍無可忍:「你到底想說什麼,別磨嘰了。」
浮黎嘴唇動了一下,無聲地說了幾個字,好像是「你願不願意……」。
但那句話很快被他吞了回去。
他認真看了我許久,感覺像是想把自己的視線化成鑿子,鑽進我的腦袋看個清楚。
半晌,他輕聲嘆了口氣,抬手拈住了我的下巴。
「謝端,我是想說,既然我已經當上了妖王,那我的身價就和三百年前不一樣了。」
「我知道你這次下凡是為了生出情絲,我也相信我有讓你生出情絲的本事。昨夜算是意外,但你之後如果還想睡我,就得拿出誠意。」
我:「……啊?」
不是,妖界窮成這樣了嗎?
需要妖王親自出來,呃,賺那什麼資?
見我震驚地看著他不說話,浮黎幹咳一聲,十分虛張聲勢地找補道:
「不要誤會,我可不是對你念念不忘。我隻是發過誓,要親自破你的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