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逍沒說太多,想了想,繼續吃面。
而張思毅連想都無從想,大腦裡已經是一團亂了。
吃完飯,顧逍沒急著回賓館,反而帶張思毅在夜市小街逛了逛。
他們在路邊攤頭嘗了些當地特色的小吃美食,諸如面煎粿、四果湯之類,張思毅感受著夜市的熱鬧,似乎有點理解了顧逍帶他住在這附近的意義。
他們不是為了吃喝玩樂,而是為了體驗生活,以最最平等的視線和角度,去體會普通百姓生活在這個城市的日常喜哀。
顧逍問了問攤頭小販,哪裡能買到舊地圖,對方一指街頭的舊書店道:“那邊有一家,已經關門了,明天早上八點開門。”
兩人沒體力久逛,不到八點便返回了賓館。
顧逍帶了筆記本電腦,讓張思毅把相機裡的照片拷出來,當晚就整理好給公司的人發過去。
可憐張思毅早上五點起床,到晚上八點還要在賓館裡被顧逍奴役!
他撐著打架的眼皮處理好數百張照片,一一分組打包,還寫了個文檔描述分類文件夾裡的照片所屬位置。等一切搞定,顧逍已經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了。
顧逍換了一身白色T恤,和被咖啡潑到那天是同款,下身純棉灰色長褲,頭發有點湿漉漉的,一邊擦一邊走過來看張思毅的整理成果。
彎腰低頭時,張思毅聞到對方身上飄出來的一絲沐浴露香氣。
與這個人近距離相處,張思毅總是忍不住回想起年幼時對對方那種強烈的慕名與憧憬,明明他們以前根本不認識。
若不相見,他或許就這樣忘了,可一旦見了面,每天朝夕相處,張思毅心底那種莫名的情感就好似在地底埋藏了十來年的女兒紅,一開封,那酒香便再也擋不住,逐漸四散,徹底包圍他,讓他暈頭轉向。
這感覺很奇妙,當年的學神大人現在就跟自己住在一間賓館裡,對方是自己的上司,他們在做同一個項目……
張思毅一偏頭,就看見顧逍近在咫尺的脖子和鎖骨。對方的皮膚很白,不是那種蒼白,而是象牙白,平時穿著衣服瘦瘦的,現在近距離觀察,才發現對方手臂上有不少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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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麼的,張思毅莫名想起了傅信暉形容過的“性冷淡帥”……
顧逍突然頷首道:“可以了,我來發,你去洗澡吧。”
張思毅收回思緒,趕緊站起來,尷尬地把位置讓給他。
洗過澡出來,顧逍對他道:“你的手機響了好幾次。”
張思毅見是傅信暉的來電,昨晚加班回家沒跟他打招呼,今天出門也早,估計對方擔心了。
哎,上班後真是忙成狗啊,雖然他們生活在一起,但感覺已經完全沒有交集了。(=_=)
張思毅走到角落裡給傅信暉回電話:“是我,我現在在F省Z市。”
傅信暉咆哮道:“我靠,你跑那麼遠幹嘛?!”
張思毅:“我臨時出差……”
傅信暉:“出差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和姜海以為被拐賣了!”
張思毅:“太忙啦,都沒時間跟你們說,行啦,我累得不行,先不聊了,可能明天就回來了。”
傅信暉:“诶诶诶……”
顧逍在場,張思毅沒好意思繼續說,不顧傅信暉的“诶诶诶”,掛了電話,慢吞吞地爬上床,給對方回了條消息:“我跟我上司住一間房呢,不方便打電話,回去再說哈。”
剛發完這句話,顧逍就關上電腦扭過頭來了,見著張思毅鬼鬼祟祟的模樣,挑了下眉毛,問:“男朋友?”
張思毅:“……”
張思毅:“不是!!!”(=皿=)
顧逍把擦頭發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掛,也走到床邊躺上了去,取了個靠枕塞在自己背後,道:“是喝醉酒來接你的那個?叫‘負心漢’的?”
張思毅:“是他,但他隻是我的室友啊!”
顧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卻並沒露出被說服的表情,反而道:“我見你朋友圈裡發了很多跟他的照片,尤其是旅遊時的。”
張思毅突然想起來,咖啡館那天,他前女友也指控過這個問題!
天哪,如果顧逍一直以為這件事是真的……天啦嚕!那這麼長時間顧逍都是以什麼樣的眼光在看自己?把他當成了一隻基佬嗎?張思毅都不知道要如何自證清白了!
“真不是!我們隻是室友!他名字叫傅信暉,‘負心漢’是他外號!”張思毅抓著床單,一副顧逍再不相信他他就要抓狂了的表情。
顧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解釋得這麼認真做什麼?我不過是逗逗你罷了。”
張思毅:“……”
張思毅:“……”
你妹啊!!!(╯‵皿′)╯︵┻━┻
十分鍾後,顧逍用IPAD刷著當日的建築訊息,瞄了一眼隔壁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團的還包住腦袋的張思毅,忍不住抬起手背掩著嘴,低低地笑了出來。
張思毅在被窩裡默默流淚,吃了顧逍買的燒餅和沙茶面,他徹底變成傻逼和傻叉了,嗚嗚……
第二天張思毅醒來的時候,隔壁床鋪已經空了。
他一看時間,顧逍也沒說今天幾點起,他竟然一覺睡到了九點!
趕緊起床洗漱,張思毅給顧逍發了條微信,問他去了哪裡。
顧逍:“醒了?我在舊書店,一會兒就回來,你在房間裡等我。”
張思毅:“東西要整嗎?”
顧逍:“不用,先去吃個飯,吃完再回來拿。”
顧逍回來時拎了一袋子書,張思毅翻了翻,見是一些舊地圖、當地風俗、市志類的書。
他不解:“為什麼要買舊地圖?”
“推演一下Z省這些年的城市發展和擴建規律,”顧逍簡單解釋了一句,拔出房卡道,“餓了麼,帶你去吃碗貓仔粥,也是當地特色。”
“今天我們不趕時間嗎?”張思毅有點受寵若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顧逍今天的心情特別好。
“早上不趕,等陳工到了我們再去一趟現場,晚上就回海城。”那個陳工估計就是景觀規劃部頭頭了。
張思毅松了口氣,跟著顧逍出門,又問了問貓仔粥是什麼東西。
顧逍說這貓仔粥,其實類似海鮮粥,裡頭有魚片、肉、蝦仁、牡蠣等物,據典故裡頭說是廚子給貓做的,所以又叫貓仔粥。
兩人的老家寧城也是靠海,口味相似,還比較喜歡這些生鮮美食。
張思毅一臉滿足地吃了碗貓仔粥,又有點享受起這次出差了。
早上十點半,陳工的飛機抵達Z市,兩人收拾東西再赴現場,與他在那裡匯合。
張思毅幫不上什麼忙,就在邊上旁聽顧逍和他對話。顧逍說是這地塊現狀必須有一大半要做滯洪排涝設計,結合引入汙水處理廠。接著兩人又談了些水處理方法,什麼引水換水、底泥疏浚,微生物淨化等等。
張思毅聽得雲裡霧裡、一臉蒙逼,他們隻是做建築設計的,為什麼還要考慮這種生態環境問題?而且最關鍵是,顧逍為什麼連這些東西都知道?他是全能的嗎?
雖然心生向往,但張思毅也覺得很茫然。
顧逍的強大和成熟就像是一座高山,橫亙在他面前,無法匹敵,亦無法翻越。
尤其是這兩天接觸下來,中學時期對這個人的崇拜之情仿佛在心底慢慢復蘇,張思毅怎麼逃避,都躲不開對方當年對自己的影響。
盡管被訓被教育時很不爽也很鬱悶,但就像杜芮軒說的,顧逍有那個資本教育他。
……所以說,真不是那碗傻叉面的關系。(=_=)
顧逍和陳工交流了一番,幾人又拍了幾張照片,當天傍晚返航回到海城,這次出差就此圓滿結束。
等第三天一早張思毅回到公司的時候,項目組的同事們已經拿他們前天晚上發過去的新照片完成相應的修改,並做了一些國內外帶汙水淨化內容的相關案例分析,就等著顧逍驗收後指示下一步工作。
三天後,項目組一分為二,根據已有的前期分析各自緊鑼密鼓地總結創意,開始圖紙上的戰爭!
張思毅再次做回了小補丁,他不再怨聲載道,也不再忿忿不平。
看著同事們聯合起來提出一個個精彩的方案,分析、匯報,進行激烈的口舌之爭……張思毅也跟著暗自激動。
有時候,他們不隻是設計師,還是推銷員、演說家,在讓世人認可這是個優秀的方案之前,他們得先用合理的理由說服自己、說服並肩作戰的伙伴。
而顧逍就是一個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將領,隻要一雙眼睛,一支筆,一張嘴,就能輕易地發現他們沒能看到、想到的漏洞,而後彌補,改進,把這個方案做到至善至美。
又過了七天,AB兩組終於面臨最終的廝殺戰,誰將真正代表“無境”參與最後的競標,就要在這一天決出。
當天早上十點,公司最大的會議室開放,迎來了甚少在公司出現的幾位總建築師,還有從X院請來的規劃顧問。
張思毅這條小鹹魚頭一次有機會圍觀這樣大的場合,悄悄坐在最遠最角落的位置裡,心潮澎湃。
先做匯報的是他們A組的代表紀飛羽,張思毅雖然已對自己組的方案很熟悉了,卻還是聽得格外認真。
他們把前期分析得出的結論綜合考慮後,確定了新區的規劃定位,即解決居住、泄洪、景觀和交通等問題,以龍頭港最為分界線分左右兩個板塊分開規劃,再根據圖底關系理論和聯系理論把這250公頃的地塊根據各功能的面積需求進行細化分割。每個區塊又再次分成小塊拼版,每個小塊都執行著自己的功能,有的建設住宅,有的做商業用途,還有的建景觀大道……就這樣,把能建三百多個足球場的大地徹底消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