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瘟神自古都是這麼辦!”有個青年忍無可忍的駁斥:“你們京城有你們京城的規矩,咱們這兒的瘟神,跟你們那兒不一樣!”
薛遙抬手讓他先別急,耐心地繼續道:“知道大家不會平白相信我的話,為了向你們證明,我決定不在阻撓你們舉行祭祀,但必須分成兩次。”
“什麼兩次?”有百姓迫不及待地詢問。
薛遙說:“按照村裡的習俗,但凡參與祭祀,最終飲下神水的人,都能免於疫鬼附身,這次瘟神來勢兇猛,大家一定都想參加祭祀。我的要求就是分兩次祭祀,第一次必須是小規模的祭祀,參與祭祀的人限制在十個人以內……”
“十個人怎麼夠!”立即有人開始抗議。
“聽我說完。”薛遙等人群安靜下來,才繼續說:“按規矩來,祭祀當日,無關人等不允許在集市逗留,祭祀結束立即散場,各回各家。
六天之內,我擔保,會有超過五人被新招來的疫鬼索命而亡!
大家可以看看我的佔測是否能夠應驗,八天之後,你們可以舉行第二次祭祀,參與人數不再受任何限制。
想招致疫鬼的附體的,盡管去送死,我絕不阻攔。”
話音一落,一群百姓們臉色都有些發白,片刻後便交頭接耳議論開了。
不多時,村民代表站出來拱手道:“就照道長說的辦!”
薛遙松了一口氣,這麼一來,搭建祭臺和籌備祭祀,至少要三天,加起來能再拖十一天,第一場祭祀過後,太子的人可能就要到了。
如果這樣依舊也沒法阻止大規模祭祀活動,薛遙就徹底撒手不管了。
再硬碰硬下去,恐怕連張四都保護不了他,村民還會跟官府打起來,依舊會造成大規模傳染。
四天後,第一場小型祭祀儀式結束。
村民們歡天喜地地開始籌備第二場大型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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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參與第一場祭祀的十個人當中,四人出現肺鼠疫症狀。
四天後,一人病發身亡。
五天後,兩人病發身亡。
七天後,四名染病者,全部病發身亡。
籌備第二場祭祀的村民們,停手了。
村民們開始議論薛遙當初的佔測預言。
京城派來活神仙的傳言,很快在村裡傳開了。
兩日後,有村民來到衙門,求道長作法驅邪。
三日後,大批村民放棄參加第二次祭祀。
有堅信祭祀傳統的老村民,敲著拐杖罵薛遙瞎貓撞上死耗子,說他預言會死五人以上,結果卻是四個人。
又兩日後,參與祭祀的四名死者的家屬中,陸續又有三人發病而亡。
至此,第二場祭祀再無人提起,搭建了一半的新祭臺,沒人敢再去碰。
不少村民日日跪在衙門門口,請求活神仙驅邪。
薛遙覺得醞釀了幾天的第二步計劃可以宣布了——滅鼠滅蚤,隔離病患,禁止親屬為死者吊唁。
其實他還想要求焚燒病死者屍體,但這在古代可能會跟死者家屬結下血海深仇,最好還是等太子到了再強制執行。
作者有話要說:
經常看見讀者說沒法想象七崽長大後跟遙遙怎麼談戀愛,哈哈哈哈,給你們一點提示——
禁止縱欲.叨逼叨.護犢子.小葵花奶爸課堂.“人父”受
企圖縱欲.龍傲天偶像包袱.傲嬌醋王.扮豬吃老虎.皮翻車.崽崽攻
第78章
衙門口跪拜的老百姓日益增多。
為防止其中混有鼠疫潛伏期患者, 薛遙要求衙門差役驅散老百姓。
可這些老百姓多半是家中有病患, 或者已有因此去世的親人。
他們惶惶不安,活神仙“薛道長”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所以,就算衙門口不讓跪, 他們也會跪到薛遙住所外, 尋求活神仙庇護。
老百姓們知道薛遙和太醫住在這裡,倒不是消息靈通, 而是因為京官來地方審查,官府招待的固定住所就那麼幾處。
一般巡撫總督這種級別的大官, 會住在薛遙的這個住所, 很好找。
薛遙覺得暴露住所的隱患很大,古代民眾比現代老百姓的理論常識少的多, 本就不好交流講道理,而現代“醫鬧”事件還數不勝數,到了古代就更沒法講道理了。
薛遙如今的職責, 就是救治百姓,跟其他太醫們差不多,很容易招致不講理的病人家屬來鬧事。
鼠疫本來就是說死就死的一種瘟疫,沒有足夠的醫療人員觀察診斷病人到了哪個階段, 可能病人帶過來往椅子上一坐, 就忽然病發身亡了,緊隨而來的很可能就是醫鬧。
當務之急是防止瘟疫擴散,必須保證隔離措施完善後,才能集中治療。
所以, 薛遙第一次出面,先是對外面跪拜的老百姓們說:“家中有病患,可以排隊領取聖石,已有親人因病過世的,可以排隊領取聖水。
過世的親人接觸過的衣物、被褥包括碗筷茶杯,必須作為陪葬品一同下葬,用聖水將家中地板床鋪全部撒洗一遍,打開門窗通風曬太陽,即可讓疫鬼無藏身之處。
接觸過病患的人,需用聖石及時洗滌全身,而後以聖水洗滌過的葛巾蒙面,再照顧病患,並保證每日接觸病患後及時用聖石洗手,方可防範疫鬼上身。”
聖石聖水當然就是肥皂和消毒水,為了保證這兩樣東西引起民眾重視,薛遙特地運用了飢餓營銷的策略——
“聖石神水數量有限,貧道分文不取,全部發放給受疫鬼糾纏的人家,請鄉親們排隊領取,家中無患者不可冒領。”
老百姓們驚呼一片。
圍觀的本還有人懷疑這位“道士”是個京城來的騙子,此刻也疑慮頓消了。
騙子是不可能免費送“聖物”的。
院子裡的太醫們一個個都抄著手,面無表情看著老百姓們對薛遙這個毫無行醫資格的假道士千恩萬謝。
一個太醫冷冷嘀咕道:“用他的石頭和聖水,就能除病免災,還要咱們這些行醫的作甚?”
另一個醫生不屑道:“讓他盡管瞎折騰,到時候病症沒有治好,老百姓們自然知道該聽醫囑,還是該信方士。”
為首的老太醫深吸一口氣,嘆道:“我倒真希望他做的這些怪事,能遏制大疫。你們看,起先派來平榕縣的五位同僚,兩位已經感染了瘟疫,一位就在這個大院裡過世了,另一個想回故裡,卻也沒撐到走出平榕。而咱們一行人至今無恙,或許就是因為這位薛小公子一開始分發給咱們的聖石,讓咱們……”
“徐大人!”一位醫者打斷他的話,憤怒道:“您難道也信方士之言!”
太醫院的醫生多數痛恨給皇家煉丹的假道士。
歷代皇帝,包括當今太上皇,到了歲數,就想長生,硬要吃假道士煉制的鉛汞過量的“仙丹”。
吃出毛病就讓太醫院想辦法,太醫院這邊拼了老命化毒治療,太上皇那邊還是不要命的吃“仙丹”。
假道士們跟太醫院相互推脫責任,漸漸就導致太醫院的醫者,跟道士水火不容。
所以,自從薛遙換上這一身道袍,院子裡的太醫們簡直都恨得牙痒,覺得薛遙這是打算禍害老百姓。
唯獨為首的老太醫不以為然,甚至私下裡,早在偷偷分析薛遙研制的聖石成分。
他覺得薛遙之所以裝成道士,可能隻是另闢蹊徑,想取得老百姓的信任,從而讓自己研制的藥品得以推廣。
薛遙的“藥品”在太醫看來,都是外用藥,實在讓人費解。
兩日後,薛遙又按照配方,開始給民眾分發內用藥包。
藥方是結合中醫治鼠疫記載中,效果相對較好的方子。
卻也是讓當今太醫們大驚失色的方子。
“陰症用涼血之方,這是要殺人吶!”一個太醫看了薛遙的藥方,怒不可遏的看向老太醫,希望他出面制止那少年喪心病狂的“惡行”。
老院使神色淡定地喝茶,不緊不慢地安慰下屬:“諸位不必動怒,此次大疫非同以往,咱們用遍經方時方,都不見效,患者出現症狀,幾日便會暴斃,就算薛遙不給偏方,人還是會死,以毒攻毒或可救人一命。咱們既然束手無策,不如讓這後生放手一搏。”
一群醫生聞言都無話反駁,隻能對著薛遙的配方嘆息連連。
薛遙覺得最近的計劃實施,簡直順利得讓人難以置信。
原本以為就算能忽悠住老百姓,也忽悠不住院子裡那群老學究。
假扮道士亂開藥的行為,遲早會遭到太醫們的反對。
然而目前居然沒人管他。
雖然那些太醫看見他就都是氣哼哼的樣子,但從來沒有一人勸阻他的“瞎搞”行為。
直到開門送藥的第三天傍晚,薛遙路過院內池塘的時候,被池塘邊的老太醫喊住了。
老太醫笑意溫和地跟上薛遙的腳步:“薛道長留步,老朽有一事不解,能否向您請教一二。”
薛遙嚇出一頭冷汗。
年近七十的老太醫跟他個十七歲的外行人請教,實在是當不起。
回頭便頷首施禮:“大人多禮了。”
老太醫溫和問道:“老朽想請教閣下,聖石聖水以及聖水洗滌的布料蒙面,為何能夠驅趕疫鬼?”
薛遙臉上笑容一僵,有些無措地看向老太醫,猶豫片刻,便嚴肅的反問:“大人,您認為這場瘟疫為什麼會肆虐傳播?”
老太醫認真回道:“《周禮》有雲:四時皆有疠疾,春時有痟首疾,夏時有痒疥疾,秋時有疟寒疾,冬時有嗽上氣疾。此次大疫,與川貴一帶煙瘴之地多發的疟疾症狀,有諸多相仿之處,老朽猜測,病情的傳播或與今秋氣溫偏高,蚊蟲蛇鼠大肆繁衍叮咬有一定關聯,是以老朽出診時,多囑咐患者家屬注意除蟲滅鼠,以絕病患。”
薛遙聞言心中大驚!
一直以為這群不懂現代科學的太醫,對傳染病毫無見解,沒想到這個老院使的判斷已經直切要害,說出了腺鼠疫的傳播根本途徑!
蟲鼠病原傳播這一理論,還是1894年,日本細菌學家北裡柴三郎確定的。
這位老太醫處於這個時代,能通過疟疾的傳播途徑,猜測腺鼠疫的傳播方式,實在是領先時代了。
薛遙覺得這位老醫生是個能講道理的人,稍作猶豫,便對他道:“您所說的確實是瘟疫蔓延的原因之一。”
老太醫追問道:“可這如何解釋參與祭祀者半數染病?”
薛遙微微皺眉。
因為肺鼠疫和腺鼠疫的傳播途徑不一樣,肺鼠疫不需要通過跳蚤叮咬,可以直接通過飛沫傳播,但這要怎麼跟老太醫解釋呢?
“大人,您相不相信,瘟疫是一種看不見的小蟲子,因為太小而無法被人眼所見,但並非鬼怪,又因為太小而能漂浮在半空而不落地,四處遊走,被吸入人的口鼻,就能在人體內大量繁衍,再通過人呼出的氣息或咳出的痰沫,更大量的向外肆虐。”
老太醫聽完頓時驚愣當場。
這種在現代人看來常識到智障的理論,在那個年代是完全沒有概念的。
老太醫一時半會兒無法領會,甚至無法想象“小到看不見的蟲子”,更不用說對細菌的認識。
但他覺得薛遙的理論可以說得通,並且能輕而易舉解決他心中的所有疑惑。
薛遙繼續道:“我分發給大家的聖石,可以殺滅這種小蟲子,沾過聖水的蒙面布,可以一定程度減小吸入小蟲子的概率。”
老太醫驚訝道:“既然聖石可以殺滅瘟蟲,為何不讓患者直接烹煮聖石,服用滅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