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妃一臉茫然,她家兒子跟周圍人的配合默契度為零,上哪去引來大皇子?
薛遙看出她的顧慮,立即說了自己的想法:“我安排殿下回宮的路上經過尚書房,裝作偶遇大皇子,隻要殿下抱著大皇子的脖子不撒手,隨行的姑姑再提醒一句到了吃奶時間,必須回宮,大皇子很可能會順路抱殿下來青穹殿。”
汐妃沒接觸過大皇子,將信將疑地問:“他真的肯抱老七回來嗎?尚書房離這兒可不近啊。”
薛遙回憶大皇子對小包子的沉迷,篤定地回答:“應該沒問題。”
在薛遙旺仔牛奶的利誘,和汐妃睡前甜點威逼之下,七皇子被迫參與行動。
當天“巧遇”大皇子,七皇子張開小胳膊,果然被大哥抱起來,隨即摟住大哥脖子不松手。
為了奶和綠豆糕,七殿下兩隻小胖胳膊鋼筋般圈住了大哥的脖子!
大皇子不但不生氣,還幸福得發飄。
老七第一次這麼黏他。
大皇子特別滿足的徒步把小包子抱回青穹殿了!
穩穩落入了薛遙的陷阱,大皇子被汐妃和一群宮女重重圍住,強行邀請進殿喝茶。
大皇子是真的不想進去,被母後知道就完蛋了。
但汐妃和她一群宮女瘋了一樣,居然不要命的擋住他所有去路!
大皇子不方便跟一群女人動手,正僵持著,餘光看見皇後宮裡的一個小太監路過巷口!
周圍宮女身高都比大皇子矮一頭,從外圍一眼就能看見大皇子的臉。
於是,皇後院裡的太監經過時,大皇子嚇得忽然一彎膝蓋,半蹲在一圈宮女之中,藏住了自己的腦袋,怕太監回去跟母後告黑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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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天立地威武不屈的大皇子,就這麼半蹲在人堆裡,絕望地向汐妃妥協:“娘娘的好意卻之不恭,那我喝杯茶就走。”
汐妃就這麼把大皇子“請”進花廳,屏退內侍,把門窗都死死關上了。
大皇子:“???”
接下來,都是薛遙事先計劃好的。
汐妃先從櫃子上取來巴蜀地圖,在八仙桌上攤開來,再把誊抄的資料擺到大皇子面前,開始洗腦工作。
而薛遙就躲在內殿,悄無聲息地聽著。
汐妃的發揮水平相當良好,嘆息百姓艱難地時候情真意切,直言自己不想被千古唾罵的言辭也十分悽婉,之後十分熟練的轉述了薛遙對俢蜀道難度的分析,結合史料,說得有理有據。
大皇子沉默地聽汐妃說完,沒有任何回應,聽完後緩緩站起身,沉聲道:“茶喝完了,我也該告辭了,謝娘娘款待。”
“殿下。”汐妃頓時滿臉失望,雖然早就料到大皇子不會管自己的闲事,卻沒想到他連看法都懶得說一說,這究竟是不想插手,還是覺得她危言聳聽?
“這些史料全都是真的!”汐妃抓起桌上的紙張,上前攤在大皇子面前:“大家都知道您心系蒼生,所以我才不顧禮節向您求援!皇上說五年內帶我出巡巴蜀,您看看這些史料,數百年才通了兩條天路,區區五年那得累死多少無辜百姓,我出身微賤,也知道皇後娘娘不喜歡我,可我覺得您不會因為私人恩怨不顧百姓死活,所以才……”
“恕我直言,娘娘。”大皇子冷臉看著汐妃:“我認為對俢蜀道的推測並不是您一個人空想出來的,如果您背後的軍師認為可以借我之手,幫您躲過一難,至少該拿出點誠意,讓他親自來跟我談。隻憑這三言兩語,就想讓我去觸父皇的逆鱗,我不明白,您的軍師是高估了我在父皇心裡的份量,還是把我當成了傻子?”
此言一出,汐妃臉色一白。
躲在內殿的薛遙臉卻紅了。
這大皇子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有心機!
原著中明明耿直忠誠一心為民的啊!
薛遙可能看了一本假原著。
這下完了,大皇子要是不肯出頭,那這事兒就不可能有轉機了。
外廳裡忽然傳來汐妃隱忍的啜泣聲。
這聞者流淚見者憐惜的林黛玉式哽咽技能,薛遙光是聽見,腦子裡就不由自主浮現出汐妃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
“您說得沒錯……”汐妃怯怯哽咽道:“我確是受高人點撥,才知道這次巡遊等同於讓我母子跳火坑。我不過是個卑微舞姬,死不足惜,隻可憐老七年幼,要因為我這不爭氣的母妃受千夫所鄙,我實在不忍心,才想到向殿下求助,絕沒有坑害您的心思,您自然沒道理替我們母子淌這渾水!我代老七謝謝您平日的關照,今兒讓您見笑了。”
說完,汐妃對大皇子行了一禮,恭送他離開。
大皇子卻沒有動身,長身玉立,眉心微蹙,一雙凌厲的丹鳳眼定定注視著汐妃。
一句“老七要受千夫所鄙”,不小心戳中了大皇子的軟肋。
半晌,他低聲開口:“你找錯人了,汐妃娘娘,你給的這些史料,隻能給出些參考推測,連我都說服不了,如何說服父皇?既然有高人點撥你,他應該也告訴你父皇俢蜀道的真正意圖,你認為,這點史料能阻擋聖意麼?哪怕我冒死替你母子諫言,也沒有任何意義。”
汐妃抬頭看向大皇子:“那我該找誰?”
大皇子險些被這女人逗笑了,這般輕信旁人,想必確實沒有下套害他的心思。
他垂眸略作思忖,便道:“找欽天監的人,讓他們夜觀天象,預警災禍,在民間散布些謠言,傳進朝中,讓欽天監的預言應驗,這件事或許能有轉機。娘娘必須清楚一件事,能阻止父皇的不是任何史料推測,而是上天。”
躲在內殿的薛遙眼睛一亮!
妙啊!他都忘了古代君王迷信的弱點!
大皇子簡直是大齊學神,腦子一轉就直切要害,這麼牛逼的人搞變法怎麼會失敗!
原著肯定瞎編的!
第35章
汐妃聽了大皇子的提點, 激動得嘴角發顫, 神情卻忽喜忽悲。
雖然知道這辦法比靠史料規勸皇帝靠譜得多,但汐妃想明白後,卻更失望了。
大皇子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汐妃愁容滿面地低聲道:“殿下說得極有道理, 可我一個後宮妃嫔,如何找欽天監的官員求助?別說他們不會搭理我, 我壓根連官員的面都見不著。”
大皇子若有所思,垂眸不言。
汐妃趕忙收拾好情緒, 勉強擠出微笑:“感謝殿下真心實意替咱們母子出主意, 隻怪我能力不濟,隻能聽天由命了。”
大皇子抬眼看她, 頓了須臾,低聲開口:“娘娘若是願意信我,從現在起, 不要再向任何人求援,沉住氣等聖旨下來,不可節外生枝,如果近日聽聞我惹出事端, 娘娘權且撇清幹系, 用不著替我出面。”
汐妃一驚,一雙桃花眸子漸漸睜大,心知大皇子這是要替她出頭,感動得眼泛淚光, 蹲身欲行大禮。
“不必多禮。”大皇子虛扶一把,低聲道:“我這便走了,當我沒有來過。”
大皇子走後許久,薛遙悄悄從內殿走出來。
汐妃正坐在八仙桌旁,無聲抹眼淚。
薛遙收拾起興奮的心情,小聲問:“娘娘何故如此傷心?大皇子這是答應幫咱們了。”
汐妃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薛遙,破啼而笑:“我就是太開心了,懸著一顆心,熬了這麼久,第一次覺得踏實。”
薛遙這才松了口氣,露出了激動的神色:“大皇子真是有辦法,比我想得周到多了!”
汐妃連連點頭,目光中滿是豔羨:“他當真是讓我見識了什麼是明君之相,能文能武有謀略,長得還一表人才,我要是也有個這麼靠得住的兒子,或許都用不著自個兒爭寵出頭了,真不知皇後是怎麼教出這樣的兒子……”
想到自家除了吃就是睡的崽,再看看別人家的兒子,汐妃嫉妒得又想哭了。
薛遙隻能尷尬笑一笑,心裡忍不住吐槽:你要是看見你兒子長大後的手段,才知道什麼叫能文能武有謀略!
林安帝的後宮裡,肚子最爭氣的就是您啊汐妃娘娘!
生個兒子以一敵萬啊!
七皇子的肥胖都是一時的,帥比也有發育期,看看您這顏值基因,完全用不著泄氣!
七皇子本身就是個神童,又因為特殊的情感障礙導致自我感知缺失,對事物的分析天生就有著足夠冷靜全局化的客觀優勢,因此總能跳出人性弱點,實現己方利益最大化。
當然,因為過分的冷靜客觀,原著中的寧王缺乏人性觀念,幾乎把所有人當棋子擺布,影響最終利益的棋子說犧牲就犧牲,半點不舍都沒有,因此獲得了殘暴冷血的名聲。
算是有利也有弊。
原著臨近結尾時,有一段寧王的日常生活記錄,薛遙記憶猶新。
當時的寧王已經蕩平倭寇,推進了海上貿易,大齊進入了最鼎盛時期。
在歌舞升平百姓安居的繁華盛景下,皇宮迎來了已經成為太後的汐妃壽辰。
這段情節,原本應該是結局前,讓人感受龍傲天美滿幸福生活的景象,原著中的汐妃卻不滿意兒子儀式化的祝壽方式。
她問皇帝:“陛下還有什麼不足的?該有的都有了。”
皇帝不明白她的意思,說自己沒有不知足。
汐妃哽咽了,說自己一開始以為陛下鏟除了佟妃黨羽就會開心了,後來以為陛下穩定朝局就會開心了,再後來以為陛下掃平倭寇就會開心了,可她一直一直都沒等到那一天。
陛下不是她從前的老七了。
她怕自己餘生等不到從前的兒子回來。
皇帝很疑惑,說自己沒有不開心,還給太後露出個標準帥比式笑容,嘴上讓太後不要多慮,心裡可能覺得更年期的女人真可怕。
可太後偏說自己的兒子變了,越說越難過,氣得連壽宴都不肯出席了,說不想見到皇帝,要回青穹殿等自己的兒子回來。
這火發得莫名其妙,眼看就要鬧出皇家笑話,情急之下,皇帝不顧威儀,摟住太後嘟嘴撒嬌,說了句“好怕失去今晚的綠豆糕,朕給娘娘講個故事吧”。
太後回頭一看,皇帝居然露出兒時調皮的壞笑,太後笑了,這才開開心心地參加了壽宴。
其實,那個時候的皇帝已經無法感知太後的情緒了,隻是靠非同尋常的記憶力,重現出兒時的神態舉止,哄太後開心。
皇帝已經沒法對情感做出普通人的自然回應,徹底成了一把冷血武器。
母親總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從俢蜀道事發,汐妃就察覺兒子開始變化,到皇帝駕崩、廢太子戰死,她眼睜睜看著兒子漸漸變得所向披靡卻冰冷刺骨,心中自然驚慌失措。
但汐妃最終被兒子出色的演技哄了一生,也算善終。
薛遙看結尾的時候,並沒有前文看高智商冷血男主運籌帷幄的爽感,反而感到淡淡的悵然。
如今身在其中,回想起寧王的結局,那簡直是一場惡夢!
他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小胖崽歡笑著跑過來求抱抱,背後是滿滿的陽光。
薛遙深吸一口氣,幸好這回有靠譜的大皇子主動扛事。
如果事情順利,小胖崽就用不著在冷眼嘲諷中長大了,每天嘬嘬奶睡睡覺,偶爾爬一爬假山……
這樣的話,龍傲天會不會被他養廢了?
不行,薛遙得讓小胖崽在不受刺激的情況下,做個勤奮努力的好寶寶。
有機會要戳一戳胖崽的小肚腩,看看能不能把那什麼任督二脈給打通了。
*
立秋前五日,內閣建議俢蜀道的票擬已經遞上去了,司禮監還沒得到皇帝的指示,朱批沒下來。
這樣的大工程,要等欽天監觀天象挑吉日,宣旨的時候,得有個具體動工日期。
奇怪的是,內閣任務指派出去了,欽天監兩天還沒把佔測結果送過來,皇帝等得都要不開心了。
內閣在催欽天監,司禮監也在催,急著等撥款的工部,都快等成望夫石了。
這天下朝後,欽天監監正秦照軒越過內閣,直接求見皇帝,說自己日夜觀測天象,發現大兇異象,需傳天命於天子——
西北方向不宜大肆破土動工,否則恐先有“天石降罪”,上天警示,若執意妄為,或將引發民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