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漸抬手,勾了勾拂到江淮肩上的發尾。指肚的觸感幹燥而溫暖,無意碰過江淮的脖頸,他幾乎立刻按住了薄漸的手:“別亂碰……”
薄漸抬眼:“這叫不怕麼?”他被江淮按住的手微微反轉,對上掌心……像是兩個人雙手相握。他問:“你很怕和我有什麼親密的肢體接觸麼?”
他望著江淮,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為什麼怕和我有肢體接觸?”
江淮從頸椎僵直到了尾椎。他沒抽回手,薄漸握著他的右手,掌心也一樣幹燥而溫暖。隻有他,手心是早就完全汗湿了的,被風吹得冰涼。
為什麼怕和薄漸有肢體接觸?
不,他不是怕。
他是,特別特別特別想。想和薄漸有親密無間的接觸。
他怕的是薄漸不喜歡。不喜歡和他有接觸……也不喜歡他。
他多多少少的有一點,有一點點喜歡薄漸。
答案呼之欲出。
江淮沒有說話,臉色卻不太好。
薄漸輕輕嘆了口氣。
木頭,他想。不肯說喜歡他……就算是假的,待會兒回過神來又覺得不對的,先乖乖地說一句喜歡他,也好啊。
但薄漸想,如果江淮就這麼乖乖地說了,江淮就不是木頭了。
他垂眼望著江淮,江淮表情十分不友善,但從他偶爾飄忽不定的眼神中,可以大致猜出江淮早已經魂遊天外,不知道想到哪去了。
薄漸很想狠狠咬江淮一口,好把江淮的注意力都咬回到自己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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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他叫。
江淮猛地回神:“嗯?”
“……”
薄漸靜了幾秒,他低眼望著江淮,輕聲細語道:“如果你是害怕臨時標記期期間你對我的反應太強……你可以先試試適應我。”
江淮沒聽懂,皺眉:“你說什麼?”
薄漸壓下頭來,眼對眼地盯著江淮,江淮頭往後一仰,後腦勺“嘭”的磕在門板上,但江淮動也沒動。在江淮出聲前,薄漸貼在江淮耳邊:“適應我的信息素。”
薄漸每一下呼吸都灑在江淮耳廓上。
心髒有一秒跳空。江淮推在薄漸肩膀上:“不是,你先……”
“如果我的信息素讓你不舒服,”薄漸說,“適應它,你就不會不舒服了。”他說的每一個字,用正經、文雅的語氣說出的每一個字,在江淮耳朵裡都如同赤裸裸,過分的引誘:“習慣了就好了。江淮,你別怕。”
“先抱住我試試。”最後薄漸說。
江淮猛地啞然無語。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感受到胸腔心髒的搏動。
薄漸聲音很低,低得幾乎像江淮臆想中的幻聽:“江淮,抱我。”
江淮後背抵在門板上,手心浸滿了汗。他眼皮細微的有些發抖,閉上了眼。薄漸體溫比他高,輕輕環過他的腰,下巴在他頸窩慢慢摩挲了幾下。
江淮手背繃緊,手指捏著薄漸的衝鋒衣後襟。
冷冽的草木葉氣味泛上來,細細密密地把江淮攏了進去。但冷是虛假的冷,皮是冷的,皮下的血肉卻都滾燙,衝得人頭腦昏聩。
薄漸抱著江淮。他想要更多,嘴唇似有似無地刮蹭過江淮的脖頸,他輕聲說:“不舒服就告訴我。”
江淮前所未有的安靜,連呼吸的聲音都壓抑在胸腔裡。
信息素愈來愈濃重,慢慢顯露出虛假表象下,Alpha無一例外的強侵佔性。
薄漸收緊了江淮的腰。十一月份,江淮就套了件單衛衣,薄漸曲起的指節隔了衛衣布料,慢慢順著江淮的脊索向上抵。
江淮頭腦一片空白。
直到他感覺到頸窩被什麼湿潤的,柔軟的東西舔了舔。江淮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斷了。
細細的親吻旋踵落到肩頸上,薄漸低著頭,手心也慢慢滲出層薄汗,他吮吻過江淮的喉結。木頭乖乖的,靠在門板上,又呆呆的,眼皮發抖,被他的信息素沾滿了,睜眼盯著薄漸,眼梢暈紅,什麼也沒有說。
江淮的腦子像是塊被信息素燒毀了的CPU板。
薄漸從來沒有拿信息素壓過江淮。這是第一次。
大腦完全空白了。
就剩一個念頭……回應他。但江淮分辨不清這是因為信息素才衍生出的念頭,還是出於他本身,他自己的念頭。
薄漸輕聲問:“可以也給我一點你的信息素麼?”
江淮的最後一絲理智讓他覺得現在的狀況已經超出了預料之外,已經很他媽的離譜,也很他媽的不好收場了,他現在應該推開薄漸,出去,讓十一二攝氏度的冷風讓他倆冷靜一下。
他盯著薄漸。半晌,他捧起薄漸的下颌,啾地親了下薄漸的嘴唇,低下眼皮:“咬我。”
江淮屈腿坐在窗臺上,窗戶大開,冷飕飕地往考場灌風。他點了支煙,側頭看著窗外,今天是個霧蒙蒙的天氣,天空發白,顯得格外冷鬱。
煙氣嗆人,衝淡了薄漸信息素的味道。
江淮已經有十分鍾沒有說話了。
薄漸站在講臺上,兩個人遠遠隔了六七米。薄漸隨手翻了翻講臺上的模擬考座位表,抬眼:“後悔了麼?”
江淮扭頭,短暫地在薄主席身上看了零點五秒,又叼著煙看窗外了。
像他現在又在想要怎麼他媽的收場,為自己的年輕衝動付出代價這種話,江淮是不可能說出口的。親是他主動親的,標記是他主動要的……他還有什麼逼臉發言?
太操了。
江淮原本還想等到周末再說,結果今天就他媽翻了車。他能說什麼。
說他年輕經不住誘惑?
嘴對嘴就算接吻,那現在他已經和薄漸接了兩次吻了,都是他逼人家的。江淮煩躁地“嘖”了聲,掸了掸煙灰:“我做事從來不後悔。”
薄漸下了講臺,徐徐道:“哦,要完標記就不理我了……我還以為你後悔了。”
薄主席這話說的,讓江淮聽了很不順耳,好像他是個用完就扔的渣男。他扭頭瞥了薄主席一眼,冷飕飕道:“我在想待會兒我怎麼回教室。”
江淮今天穿的衛衣倒是有帽子,但是老林不讓在教室上課戴帽子,就是讓戴,他戴一天,萬一不小心掉下來怎麼辦?
薄漸走到江淮邊上,目光掠過江淮後頸的咬痕。他慢條斯理地從校服衣兜掏出一包粉紅色的東西:“貼一個?”
江淮低頭一看……薄漸今天在便利店買的草莓棉花糖味Omega阻隔貼。這種直接往腺體上貼的傻逼阻隔貼其實用處不大,就是物理法,純蓋味兒,把Omega信息素的氣味蓋下去,但因為設計都很少女心,款式可愛,所以還不少Omega貼著玩。
但江淮怎麼可能把這玩意往脖子上貼。生怕別人沒把他和Omega聯系起來嗎?
江淮抬了抬眼皮,聲音挺冷:“你別他媽告訴我,你去便利店的時候就想好你今天標記我了。”
薄主席垂眼,一臉清清白白:“才沒有,你也看見了,我隨便拿的。”
江淮蹙了蹙眉,心煩意亂地喝了口咖啡。他原本去買咖啡是上課提神用的,現在用不上了。“不用,你自己收藏吧。”
薄漸稍一沉吟:“要不我陪你一起貼?”
江淮抬頭:“??”
“你要是一個人不敢貼,我可以陪你一起貼。”薄漸輕飄飄道:“不會有人因為你貼了個Omega阻隔貼就認為你是Omega的。”
江淮靜了幾秒:“但是會有人因為你貼了個Omega阻隔貼就認為你是變態的。”
薄漸:“……”
江淮低頭又看了眼:“草莓棉花糖味的變態。”
“……”
第三節 課差十分鍾下課,兩個人出了40號考場。薄漸斜瞥過江淮的後頸……貼上了一個粉紅色的小雲朵。
江淮扎頭發的頭繩都是純黑頭繩,穿了件純黑的衛衣,黑褲子,黑AJ,從頭黑到腳,就脖子後面貼著一個軟軟的夢幻粉小雲朵。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脖子後面。他也貼了一個,江淮給他貼了一個粉紅色小草莓貼。甜膩的草莓糖味像濃稠的糖漿,裹著人鼻腔。
“江淮。”
江淮頭也沒回:“嗯?”
“阻隔貼太甜了。”
江淮還是懶得回頭,想說“您不就喜歡甜東西嗎”,但他還沒開口,薄漸走了過來。他和江淮身上的信息素味道都很淡了,別人幾乎不可能再聞得著,可江淮偏偏又嗅到了那種清淡的薄荷葉的氣味。
薄漸稍稍側頭,輕聲道:“沒你的信息素好聞。”
江淮一愣,耳朵尖竄上一股火。
他“嘖”了聲,別過頭,沒什麼表情:“哦,謝謝您誇我。”
薄漸沒動容:“不用謝。給你樹立自信,應該的。”
江淮:“……”
江淮突然又不是十分想看見薄主席這張臉,邁大了步子,落開了薄漸兩個身位。但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停了。
他扭頭,薄漸已經停了。
四目相對。江淮問:“怎麼,阻隔貼已經甜到您走不動道了?”
薄漸卻伸手,攤平:“拉手。”
江淮:“……?”
江淮沒回,薄漸沒縮。
薄漸輕聲說:“想拉手。”
“……”江淮問:“你是瘋了?”
“沒瘋。”薄主席神情自若,矜持道:“標記期的Alpha需要特殊關照。”
作者有話要說: 主席:走不動路了,要江淮淮拉手手才能起來!●° ^°●
第55章 表白
他瘋了才會和薄漸拉手。
江淮沒搭理薄漸, 轉頭就走了。
薄漸跟了上來。
東樓看不到人,安安靜靜, 隻有兩個人很輕的腳步聲。
可這是教學樓,一條走廊從頭走到尾, 頭上是攝像頭, 尾上也是攝像頭。還沒下課, 西樓教室老師講課, 同學應和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隔了很遠傳過來。
江淮手指蜷了蜷。他和薄漸並肩走著,手臂碰著手臂,手背偶爾碰到手背。像走近了,無意間的碰撞摩擦。
但薄漸微微反轉過手, 輕輕握住了江淮的手指,他動作很輕, 輕到像僅僅是指尖勾在一起, 隱秘地半遮掩在衝鋒衣袖口下面。溫熱的體溫熨帖地傳過來。
江淮喉結動了動,別過了頭,卻沒拉開距離,也沒把手抽出來。
“叮鈴鈴鈴——”
下課鈴響了。
江淮薄漸一前一後, 毫無交集地進了後門。江淮低著眼皮, 沒什麼表情,一進教室就把衛衣帽子拉了上來, 回座位擰開礦泉水瓶,灌了口冷水。
衛和平在前排站起來,往後張望了一眼, 熱情洋溢地衝江淮招了招手。
接著江淮手機就收到一條微信。
扶我起來浪:你上節自習課幹什麼去了?薄主席也沒在?是不是有什麼刺激的事??
江淮單手給衛和平回了一串省略號。
扶我起來浪:你倆是不是約會去了?
衛和平邊打這條消息,邊想江淮真他媽是口是心非,嘴上天天說著討厭薄漸別和他提薄漸,身體上卻十分誠實,天天和薄漸舉止親密。薄主席自高一入學,絕無僅有的幾次違規翹課,全栽在江淮身上。
哎,衛和平嘆氣,這是一段注定了坎坷不順的Alpha禁忌之戀。
真正的強者:沒。
真正的強者:有屁快放,教室發微信,別浪費我流量。
能有什麼事,沒從兄弟嘴裡打聽出第一手的八卦,衛和平沒精打採,回:沒啥事,就是和你說一聲,上節課老林沒來查班。
衛和平又打:“哦,嘿嘿,還有你這次模擬考考的不錯。”
但第二條剛剛打上去,衛和平看了一兩秒,就又刪掉了。自從上了高中以後,他就盡量少和江淮提成績的事了。江淮上了高中,成績跌得不可思議。衛和平不知道江淮是怎麼想的。初中三年,他沒一次考過江淮,江淮上課不怎麼聽也能考年級前一百,他天天按時完成作業,考前熬夜復習,成績出來也就年級三四百名。
但上了高中,衛和平還是四百來名,江淮卻去了年級吊車尾。
這種事沒法勸,衛和平也盼江淮好,但這種事勸多了,友誼就容易完蛋。
江淮也不是不傲,但凡腦子聰明點的,都有傲氣。
衛和平覺得自己發這麼一句話,考三百來分是考的不錯,跟嘲諷江淮似的。
五分鍾後。
扶我起來浪:嘿嘿,你這次模擬考比上次月考考得好。
但衛和平的殚精竭慮,老父親般的過度操勞,並沒有得到江淮的一星半點理解。
江淮用一秒鍾,給他回了個“哦”字。
衛和平:“……”
江淮支著頭,百無聊賴地把手機扔回了桌肚。他拉了拉衛衣帽沿,斜眼瞟了眼門口。薄漸出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