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昨天校園網上那些什麼命運以痛吻我的分析貼都是瞎他媽編的,合著是真的嗎?”
衛和平抬手,戰術分析:“其實你們看,這其中是有道理的,為什麼古今中外,所有牽扯到英雄的文學作品都有濃厚的悲劇主義色彩,比如阿喀琉斯,再比如嶽飛,他們都是……”
沒說完,衛和平腦袋瓜從後挨了打。他捂著腦袋抬頭:“……淮哥??”
江淮沒什麼表情地低頭:“你別逼逼了可以麼?”
衛和平:“……”
江淮在後面趴著假寐,寐沒寐著,也沒想清楚薄主席腦子裡到底進了多少水,就聽見衛和平在前排叭叭叭。他再不過來,他就要在衛和平嘴裡比肩為國犧牲,胸膛揣炸藥包的民族英雄了。
江淮讓衛和平閉了嘴,繼續往前門走了。
許文楊在前門公告欄貼了模擬考成績,但課間都過了大半,看成績的大多就看完了,就剩三五個同學。
江淮稍稍停了幾秒,往成績單瞥了一眼。
最打眼的總是頂頭的那一個。
薄漸,學號0001,本次模擬考年級排名0001。跟月考沒一點變化。
但江淮找自己,一般都是習慣從底下往上找。
在成績單上找自己找最快的,一個是正數前幾,一個是倒數前幾,一眼就知道。
江淮,學號1534,本次模擬考年級排名1326,總分……393分。
江淮上次月考成績是162分,江淮估計過,如果他認真做,月考卷子分數出來能在162的基礎上翻一倍……但其實也沒什麼屁用,三百出頭,三本線都不過。
這次模擬考卷子比月考簡單,但三百九十多分也屬於“發揮良好”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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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語文93分,分數最高的一科。
江淮收回眼,佯裝隻是出去上廁所順便看一眼成績單。但江淮沒尿要尿,他去洗手臺洗了洗手……離期中考試還有不太到一周時間,如果好好復習……
期中考試或許能考四百多分?
期中考試的考試範疇就是這兩個月的學習內容,所以復習來說不算太吃力。但這是對其他同學來說不算太吃力,對於江淮這種上了高中就沒認真聽過課的選手來說,依舊是個大問題。
不過問題大的主要是語數英……物化生理綜三門的學習內容單元性比較強,和高一的基礎知識關聯不大,復習起來容易出效果。
五百分是很難,但如果好好復習,四百五可以試一試。
但……為什麼要試呢?
江淮關了水龍頭。他突然覺得自己腦子可能也進水了。薄漸就他媽是隨口一說,他反倒在這裡開始思考起期中考試怎麼考到能力範疇內的最高分了。
他不可能不打C型抑制劑。
也不可能找薄漸給他臨時標記。
江淮心底突出一股躁鬱的火,他擰起眉,甩了甩手上的水。可他走到二班,在前門一頓,還是進了前門。
他瞥過成績單,從下往上數……如果考得到五百,或者不要五百,哪怕四百五,四百五是班裡倒數第八名,年級一千一百多名。
如果考到五百,就進年級前一千了。
江淮上的初中生源還不錯,他三年,從初一到中考,級部兩千多人,江淮沒掉過年級前二百。中考超常發揮,江淮考了三年裡最好的一回,在初中成績排三十多名,進二中入學學號0154。
江淮回了座位。
打了上課預鈴,第一節 上語文。課代表滿教室轉著發批過的答題卡,印出來的卷子答案從前往後傳。
江淮抬了抬手,把最後一張答案往後遞。
答案從他指縫裡被輕輕抽走。
語文老師是個年輕的女Beta老師,她先背過身在黑板上寫了這次模擬考的成績人數區間,又轉回身總結:“這次咱們班模擬考考得非常不錯,一百四以上的有六個人,級部最高分一百四十五也在咱們班……還有很多同學這次考試進步非常大,著重表揚王靜,江淮……”
江淮揉了揉答案紙的頁腳。
第一二節 課語文連堂,中間連課間都沒留。直到第二節下課鈴響,語文老師才下課。
早上一通胡吹八侃,衛和平心情激蕩,跟後左右桌傳了兩節課的小紙條,訴說江淮可歌可泣的戲劇人生。
一下課,衛和平出於心虛,抻著腦袋往後瞟了一眼……破天荒地,江淮居然沒趴在桌子上睡覺,支著頭,拿著筆不知道在寫什麼。
江淮在廢紙上雜亂地寫了好幾遍做錯的字形題成語,最後把廢紙揉成一團,筆扔到邊上,帶廢紙出了後門。
他瞥過後桌。薄漸下課就出去了。
臨到男廁,江淮遠遠把廢紙擲進了垃圾桶。
學校有便利店,但江淮不太去,去也就是買瓶水。剛剛下課,便利店人不多,江淮徑直去飲料櫃,拉開櫃門勾了瓶冰咖啡出來。
收銀臺排隊排著兩個同學,江淮拎著咖啡,插兜等在後頭。
“……我操,你還是人嗎?”陳逢澤連嫉妒帶羨慕地感嘆,“天天往德育處跑,學生會還有事要處理……就這,你考試還考年級第一?”
薄漸神情散漫:“別拿自己和我比。”
陳逢澤:“……你說的這叫人話?”
“少說廢話。”薄漸神態不變,轉了轉腕表,“我等你兩分鍾,你要買什麼快買。我不喜歡等……”薄漸餘光從眼梢瞥過去,透過便利店透明的玻璃門看見了在收銀臺前排隊的江淮。
他改口:“哦,我和你一起。”
陳逢澤:“??”
陳逢澤問:“您的人性也覺醒了?”
這個“也”字用的很細節。因為陳逢澤也在校園網上熬夜看了那個“命運以痛吻我,我卻頌之以歌,那個罪孽深重的男人是如何覺醒了深埋內心的人性”的分析貼。
但比起江淮,陳逢澤覺得薄主席更需要覺醒深埋內心的人性。
然而陳逢澤話剛剛出口,轉頭就瞥見了在收銀臺前排隊的江淮:“……對不起,我忘了,您沒人性。”
江淮稍稍扭頭。
薄漸低手隨意從收銀臺前的貨架上拿了個小東西,到江淮身後排隊,輕聲道:“巧啊。”
江淮:“……”
他低頭看了眼薄漸隨手拿的東西,挑了挑唇角:“主席你還用得上Omega的阻隔貼嗎?”
薄漸瞥了眼隨手拿的小東西……草莓棉花糖味的Omega後頸阻隔貼。他神色自若,也沒把阻隔貼放回去:“我喜歡。”
“喜歡粉紅色?”
薄漸聲音很輕,隻給江淮一個人說:“才沒有……找個借口到你後面排隊而已,別揭穿我。”
薄漸的呼吸幾乎都碰得到江淮後頸,便利店人來人往,很快薄漸身後又排了別人。
江淮突然心髒鼓噪起來。他拎著咖啡的手繃得越來越緊。
江淮不說話了。
直到江淮掃碼付了錢,薄漸才道:“你等等我。”
然後薄漸真的買了那包草莓棉花糖味的粉紅色Omega阻隔貼:“走吧。”
江淮:“……你不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薄漸雲淡風輕道:“不用管他。”
“……”
薄漸推開便利店的門,偏頭望著江淮:“他有戀人了,我沒有。”
心髒失速。江淮覺得自己大概是真得了什麼腦子進水的病,薄漸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覺得像是在暗示他。
都像是蓄意為之的勾引。
可這種想法未免太自以為是。
他喉結滾了一下,指肚捏得發白,手心的汗蹭到了咖啡瓶上。
但薄漸一句話並沒有說完:“所以讓他去和女朋友一起走就好了。”
江淮:“……”
操。
進十一月份了,溫度跌了許多。梧桐樹底堆滿了紅黃相間的枯葉。
江淮沉默了半路。薄漸也默契地沒有再說話,隻和江淮一起向學禮樓走。
於是很突然地,江淮扭頭:“中午有空嗎?”
薄漸看過來:“怎麼?”
“找你有事。”
“什麼事?”
江淮扭回頭,掩飾似的擰開了咖啡瓶,灌了口冰咖啡,沒什麼表情地說:“想問你臨時標記的事。”
薄漸沒回。
江淮感覺自己心髒似乎越跳越快,他幾乎聽得到這種鼓噪的聲音。不過幸好他聲線天生偏冷:“不行嗎?”
“不是不行。”薄漸唇角微勾,停下腳,望著江淮:“為什麼不現在問呢?”
“……”江淮突然靜了。
“快上課了。”他說。
“可以翹課。”年級第一說。
江淮又靜了幾秒,看著薄漸:“我記得你上午和我說,你誠心誠意邀請我一起好好學習。”
薄漸回答如行雲流水:“暫時的中止學習是為了更長遠的付出精力學習。”
江淮:“……”
“下節課上自習。”
江淮總覺得薄主席好像在把他往賊船上帶,他不知道這是那哪來的錯覺。他腦子亂糟糟的,眉頭蹙得很緊,半晌:“那去哪?”
薄漸垂了垂睫毛:“去你們考場吧……東樓廢用的保健室。”
江淮考場沒有攝像頭。薄漸知道,但沒說。
江淮一無所知:“……哦。”
東樓沒有班級教室,顯而易見地比西樓要冷清許多。還差幾分鍾上課,西樓還是下課課間,東樓卻安安靜靜,走廊走到尾都看不見人影,偶爾會路過一兩個行色匆匆的老師。
江淮擰了擰40號考場的門,門上貼著的“40號考場”還沒來得及撕下來。
沒鎖。
一推門進去,窗簾拉得嚴嚴實實,考場一片昏暗。“咔噠”兩聲,薄漸在他身後開了40號考場的燈。
一排排考試桌椅,空蕩蕩的排在考場裡,帶著股悶住的木頭桌椅的味道。
薄漸去拉開窗簾,打開了窗戶。
江淮盯著他後背,手心又開始冒汗。
薄漸停在窗邊,微微側頭,冷風從窗口灌進來,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他輕輕地問:“想好了……要借我的標記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 主席:好害羞●°v°●
第54章 拉手
江淮後背抵在40號考場門上, 手別在身後,手指攥得發白。他站在門邊, 薄漸站在窗邊,隔開一個教室的距離, 薄漸背光, 看不太清晰面容。
他盯著薄漸:“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他嗤笑道:“是你應該想好了, 如果你借我標記……我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
“比如?”薄漸語氣很輕。
江淮不信薄漸這是真不知道, 也不信薄漸能把上回天臺上的車禍現場忘幹淨……他沒說話,唇線繃得很緊,目不轉睛地盯著薄漸。
薄漸細致地把被風鼓起的窗簾攏到一邊。他微微偏頭:“我的信息素對你吸引力很大麼?”
江淮神經已經繃緊到了快出現幻覺了的地步。他和薄漸明明他媽離了十萬八千裡遠,還開著窗戶, 不斷往裡灌冷風,他根本不可能聞得見薄漸的信息素……可江淮卻感覺自己整個人在慢慢發熱起來。
從頭往下。
“一般。”江淮撒謊, 唇線繃緊。
薄漸輕笑了聲, 沒說什麼,隻又問:“那你會因為我的信息素喜歡上我麼?”
“不會。”稍一停,江淮沒什麼表情地又說:“不可能。”
薄漸抬眼,他逆著光, 神情莫辨:“那你怕什麼?”
江淮一愣, 慢慢皺起眉,沒有說話。
薄漸注視著他, 向他走了過來。
江淮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但他原本就已經靠在門板上了,再向後仰, 也無路可走,後背幾乎嚴絲合縫地貼在考場後門上。
他眼見薄漸愈來愈近,喉結滾了滾。
每一步,都似乎重合進心髒躁動的鼓點裡。
薄漸停在他身前,他注視著江淮,露出一個虛情假意的笑容,輕緩道:“如果我這個人對你沒有一點吸引力,我對你所有的吸引力都來自於標記期給你的生理錯覺……那即使我再標記你一次,對你不也依舊沒有影響麼?”
“你怕什麼。”他輕聲說。
江淮忍住把薄漸推到一邊的衝動……薄漸離他並不太遠,卻也不近。“我沒怕。”江淮冷冰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