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去。
薄漸動作頓住半晌,放得更輕了,聲音也很輕:“你忍忍。忍一下,適應了就好了。”
即使在說話,屋裡也安靜得過分。或者是……心躁,所以覺得周遭太靜,不遂心意。
薄漸的視線停在江淮後頸那個完整的咬痕上。
薄漸的觸碰,看不見,便感知放大了無數倍,反饋給江淮。
薄漸在放冰袋。薄漸的手指,薄漸的手腕,薄漸的衣袖,薄漸的聲音……說話的聲音,靠近了呼吸的聲音。以及碰觸到他,明明是無聲的,卻突然極為聒噪的聲響。
冰袋是冷的,但江淮覺得自己在發燙。
他抓緊了枕頭。
“疼?”薄漸問。
“煩。”
“煩什麼?”
江淮冷聲冷氣地說:“煩你。”
薄漸笑了聲:“強者也會煩?”
江淮扭過頭,沒有表情:“你可以給病患留一個安靜的空間麼?”
薄漸彎起唇角:“好的。”
紅花油的刺鼻氣味彌漫開。用過的冰袋被放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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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漸慢慢地問:“你是繼續趴著還是坐起來?”
江淮恹恹地趴在床上:“就這樣吧。”
薄漸的手很漂亮。這不光是後天養尊處優,更本來是他從手腕到指節,手骨生得極勻稱而細長。薄漸很幹淨,手也總是幹淨的。
江淮一面想他怕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一面在腦子裡勾勒薄漸那雙手。
手總他媽和信息素腺體沒關系了。
薄漸指肚按在江淮腰脊:“疼麼?”
江淮哼也沒哼一聲。
薄漸的拇指似不經意的沿著那條細細的脊骨一寸一寸往下:“疼告訴我。”
男孩子趴在床上,腰自然地向下凹陷。向上是脊背,向下是……
薄漸頓住手,又倒了點紅花油出來。
他感覺得到,江淮人繃得很緊。和剛剛認識時區別不大,都渾身繃緊,好像下一秒就會把他推到一邊去。
但薄漸不知道,江淮現在想的不是怎麼把他推到一邊去,是怎麼能讓自己控制住對薄漸下手的衝動。
江淮一向行動力格外強,又尋求刺激,極其不要命……所以這種衝動來得就格外難捱。
他一面想自己腦子是不是有病,一面想死了也他媽忍住,一面想他為什麼要忍呢?
薄漸攤平手,沿著江淮脊背輕輕撫過去。
江淮悶哼一聲。
薄漸停住了:“疼?”
但江淮又一個字沒說。
直到薄漸擰好紅花油瓶,去一旁水槽洗了手。
但江淮套回毛衣,隻是坐在床上沒動。
薄漸聽見他問:“薄漸,你以前標記過別人嗎?”
薄漸關了水龍頭,他擦拭幹淨手指,側過頭望著江淮的後腦勺:“沒有。”他說過了。
江淮沒轉頭:“那你有給別人做過臨時標記的朋友嗎?”
“不清楚。”他輕笑道,“就是有,也沒必要討論這個話題,互相交流經驗麼?”
他走到床邊,隱晦地問:“昨天的事,你現在還不舒服麼?”
江淮終於抬頭,看著薄漸:“臨時標記是在標記存在期間會讓Alpha和Omega雙方對彼此產生一定的吸引力對麼?”
薄漸垂下睫毛:“嗯。”
這個“一定”因人而異。
江淮靜了許久。
他盯著薄漸,掀唇問:“薄漸,我現在對你有吸引力嗎?”
薄漸喉結滾了下。身側的手縮緊。他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江淮就知道他現在已經瘋了。
等標記期過去,這他媽會是他的一個心理陰影。他高中三年,中學生涯的心理陰影。可能也是薄漸的。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同歸於盡。
這大概就是薄主席說的一帶一路,共同富裕。
薄漸倏地被江淮扯住了手。
江淮看了他的手許久。薄漸沒收回手,任江淮拉著他手,隻是問:“怎麼……”
話沒有問出口。江淮站起來,毛衣衣領還沒有收拾整齊,薄漸一低眼就看得見江淮後頸上吻痕似的咬痕。褲腿也還挽著,沒有來得及放下來。
江淮就這麼抱住了他。摟著他脖子,摟得很緊,字幾乎是從牙關縫裡磨出來的一般,又低聲喃語:“薄漸,你對我有吸引力。”
做著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江淮頭腦倒格外清晰。
他想,抱都抱了,再親一下也無所謂。
羽毛落地似的,江淮親吻在薄漸靠近嘴角的臉頰:“今天特別強。”
作者有話要說: 江淮:狗逼害我:)
本文又名《強者的覆滅史》
第36章 暗戀
吸引力是相互的。
薄漸清晰地知道, 他對江淮的吸引力大抵來自於信息素,江淮對他信息素的敏銳度格外高。這是一個有標記期時效的小戲法。
可他不是。
他不是信息素。他無關信息素。他沒有時效……或許多多少少也有, 他的易感期在月份下旬,也就是這幾天。
易感期的Alpha會格外焦躁不安, 會格外缺失安全感, 也可能會格外欲望高漲。
江淮抬了抬眼皮。薄漸在注視著他, 神情還算平靜。
抱也抱了, 親也親了。感覺還可以。問題是現在怎麼收場。而且江淮發現,這種對於肢體接觸的渴求是貪得無厭的,如果擁抱不到,就難耐地想要擁抱, 擁抱後,就還想要個親吻, 親吻完……卻還想要更多, 更親密的什麼。緊密無隙的貼合。
江淮心想,這他媽不是逼人犯罪麼?
親親臉就得了。再想別的就過分了。
薄漸低下眸子。他瞳色很淺,膚色也很淺,看上去玉石般冰涼。
江淮低頭, 看著被薄漸捉住的手。薄漸的手掌心貼著他手背, 手指微蜷,碰在他手掌心。薄漸體溫異常的發燙。
薄漸放輕了聲音, 有點啞地問:“我可以抱回去麼?”
“醫務室有攝像頭。”江淮說。
“我知道。”
“……我也知道。”
薄漸的手臂穿過他脅下,放在他後脊上。兩個人幾乎胸膛相貼。江淮從來沒有和人接觸這麼近過,他相當抵觸, 也不喜歡這種親密的接觸。他下意識要搡開薄漸……但信息素阻止了他這麼做。他靜了半晌,抬手摟了摟薄漸,自暴自棄地嘆了口氣:“你也一樣嗎?”
薄漸沒有回答。
江淮把這當作默認,立時對薄主席有種失足少年的即視感。
淺淡的,冰涼的信息素慢慢沁上來。嗅上去是冷的,可讓人整個人都發熱,連頭腦也發熱。仿佛不繃緊腰和腿,就會在Alpha的懷抱裡軟成一灘水。
江淮側了側頭,聲音很冷:“主席,收好你的信息素。”
可他下巴颏兒就墊在薄漸肩上,他扭頭,鼻尖幾乎蹭過薄漸的耳廓。陌生的擁抱感,緊密的充實感,讓人心悸。
薄漸稍稍松開了江淮,輕聲說:“收不起來。”
“你這是勾引。”
江淮感到似乎有什麼不經意地摩挲過他耳朵,柔軟而發熱,薄漸問:“那你有反應了麼?”
“……”
江淮沒有說話。
因為薄漸有反應了。
薄漸垂下手,松開了他,稍稍別過頭,低著眸子說:“抱歉,易感期。”
江淮的喉結滾了幾下。
他猛然站起身,什麼都沒說,擦著薄漸的肩膀開門出去了。
女醫生看見江淮出來,褲腿還沒放下去,毛衣也揉得亂七八糟,小辮兒也翹起來幾縷。另一個同學還沒出來。她問:“紅花油抹完了?”
“嗯。算一下錢。”
“一共四塊五……同學你收拾收拾衣服,我有梳子,你要用麼?”
江淮遲疑了幾秒:“哦,好,謝謝。”
看男孩子梳頭發,倒是挺新奇,女醫生多瞥了幾眼。還挺熟練。
薄漸推門出來。
不像江淮,薄漸身上的校服工整得十分嚴格,連鞋帶都絲毫不亂,和進去前沒有區別。他第一眼望見江淮在外面扎頭發。
他走過去,低頭問:“你天天都要梳頭麼?”
江淮叼著黑色發繩,頭都沒抬:“廢話。你早上不梳頭?”
“要我幫忙麼?”
“不用。你先回教室吧。”
五分鍾後,江淮頂著張送葬臉,和薄漸一起出了醫務室。
兩個人不遠不近,一左一右。
幾乎同時。
江淮扭頭:“這幾天你離我遠點。”
薄漸也扭頭:“背還疼麼?”
“……”江淮皺起眉頭,“不疼了。”
薄漸“哦”了聲。但江淮不知道他是在“哦”什麼,就又說了一遍:“這幾天你離我遠點。”
薄漸像是不知道他在指什麼,偏頭注視著他,陽光從林隙穿過,映照得這位好學生代表幾乎聖光普照:“為什麼?”
江淮眉頭擰得死緊,明知故問。他反問:“你說為什麼?”
薄漸像是思索了幾秒鍾,他斂下睫毛,目光微動:“你……是不是不想負責任?”
江淮頓腳:“?”
薄漸配合他停下來,慢條斯理地說:“我是一個想得很長遠的人。”
江淮閉嘴,眼色不善地看著薄主席。
薄主席長眸低垂:“前桌,你是不是早就暗戀我了?”
江淮:“?”
江淮想問“你腦子有病嗎”,但就他剛剛幹的那些事,他自己都不樂意再想起來,罵薄漸就像是在你罵他自己。
於是他說:“沒有。”他停了下,“誰給你的錯覺?”
薄主席嘆了口氣:“你抱了我,親了我……還不喜歡我,那不就是不負責任麼?”
江淮:“??”
邏輯鬼才?
江淮靜了半晌,最後:“操。”他說:“如果你不想讓我繼續做不負責任的事,就離我遠點,明白?”
薄漸瞥他:“就這樣麼?”
“……你還想怎麼樣?”
“有補償麼?”
“……”
江淮冷笑了聲:“你想要什麼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