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和平哭喪著臉:“老師,這回我真不知道了!”
老林的臉一下子陰天了。他隨手翻了翻江淮的檢討……衛和平哆嗦著想:暴雨將至, 江淮,我們下輩子再當兄弟。
江淮這兒也陰天了。
親子運動會第一項:叼筷子傳乒乓球。
三人項目。
活動如其名,就是叼著兩根筷子, 夾著個乒乓球傳給第二個人,不能用手碰筷子也不能用手碰球,第二個人用嘴叼過筷子另一端再傳給第三個人。傳兩輪以後,第三個人叼著筷子把乒乓球丟進小筒,最快的獲勝。
但這項活動暫不考慮阿財的活動能力,江淮隻是在想……三個人叼兩根筷子,惡不惡心啊?別人叼完的筷子,再咬進你嘴裡?
一家人就算了,他們三個,也他媽不是一家人啊。
江淮正心想要不這算了吧,餘光瞥見阿財專心致志地扒拉著手心的幾粒不知道誰給的糖,然後珍重地挑出一粒,向薄漸舉起了手:“巧克力……給你。”
江淮:“?”
薄漸彎起嘴角,接過糖:“謝謝。”
阿財搖了搖頭:“是,是還給……”
江淮:“??”
江淮大步走過去,不爽地問:“我的呢?”
阿財瞧了他一眼,臉上隻差寫上“你的屁”,又把剩下幾粒糖揣回兜兜裡了。
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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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送的東西,珍重的也好,零兒八碎的也好……薄漸從來沒留下過,也沒吃過。但江淮沒什麼表情地往他手裡瞥,薄漸一點點展開糖紙,在江淮的注視下,把巧克力含進了嘴裡。
江淮從嗓子眼嗤了聲。
薄漸唇角稍勾。
二班的小同學和家長們圍了一個大大的圈,柳虹走到大圈中間,清了清嗓子:“今天咱們的親子運動會都是以班級為單位的,待會兒玩起來咱們分小組……八個家庭一組,咱們班剛好分四個小組,我先分組……”
江淮插兜杵在圈外,阿財背後,懶洋洋地說:“第一項活動沒意思,我們就不……”
柳虹身後有一排桌子,桌子上是活動道具,還堆著幾包裝在彩色紗袋裡的散裝糖。她走過去:“這次親子運動會我們也準備了小獎品,比如叼筷子比賽的小組第一名的獎勵就是一包巧克力,運氣球第一名就發一盒彩色鉛筆……”
薄漸側過頭,輕輕地說:“我想要巧克力。”
江淮:“關我屁……”
薄漸慢慢添了個後綴:“老公。”
江淮一下子剎車:“……”
薄漸聲線壓得很低,隻有江淮聽得見。
他餘光從眼梢掠過江淮。江淮杵著沒動,目視前方,除了喉結滾了幾下,別的那兒都沒動。江淮問:“你是不是有毛病?”
江淮聲音也不大,也是給薄漸說的。
但薄漸毫不懷疑,如果江淮妹妹不在這兒,江淮已經動起手來了。
薄漸收回視線,也望著前面,神情散漫:“不是你說的你當爸爸,我當媽媽麼?”
“你他媽……”江淮要罵人,看著周圍一圈的小學生,又硬生生咽下去了。
薄漸瞥他:“你要覺得不舒服,要不你再叫回來?”
江淮:“……”
“滾你媽的。”江淮說。
柳老師分組分好了,江星星在第一組。
江淮原本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去找柳虹說不參加了,但他還沒抬腳,阿財坐在馬扎上,拉了拉江淮的褲腿:“江淮,巧克力!”
江淮:“?”
江淮低頭:“沒有巧克力,松手。”
阿財:“不……第一,獎品,巧克力!”
江淮:“我說沒有就沒有。”
阿財大聲說:“騙人!”
附近幾個小同學一起轉頭過來向江淮看。
江淮:“……”
江淮深呼一口氣,忍住把阿財擄出校門外的衝動,蹲下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又跑不快,就算參加了,也拿不到第一名。”
阿財勇敢地小聲說:“江淮……和哥哥一起,兩個人,不,不加我……肯定比、比別人快。”
“……不加你?”
阿財點點頭。
江淮:“這不違規麼?”
阿財說:“老師,答應。”
江淮:“……”
阿財添柴加火:“巧克力!”
薄漸轉了轉手腕上的表,九點十四分,漫不經心地說:“老……”
他剛說一個字,江淮就指著他臉:“你閉嘴。”
“哦,好的。”薄漸說。
一個小組八個家庭。
第一個小組已經在起點線等著了。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父子母子,有的是父女母女……但最突兀的,還是兩個高高的,穿著隔壁二中校服的男孩子。
站在小學生親子運動會中間,格格不入。
江淮拋著手裡的乒乓球,沒什麼表情。
筷子在薄漸手裡。他低下眸子,望向江淮:“你確定要和我一起做這個遊戲麼?”
“不然呢?”江淮動了動嘴皮,“你不是哭著喊著要巧克力麼?”
“我沒有哭。”薄漸懶散地想,江淮可能是沒有一丁點兒Alpha和Omega的性別觀念。他說:“我隻是和你說……”
江淮有所預感,扭頭:“你閉嘴。”
“……”
柳虹大致了解過江星星的“家庭狀況”,江星星確實是沒辦法參與這種走來走去、跑來跑去的項目,也就同意了讓江星星兩個哥哥參加,江星星在下面看。
她拍了拍手:“好,我們第一組在起點線準備好,叼好筷子,夾好乒乓球,千萬不能用手碰,碰了就違規要從頭開始啦!大家等我吹哨,吹哨開始……”
江淮隨手從薄漸手裡抽了筷子:“我第一個。”
江淮協調性很強。他叼了兩根筷子,調整了一下筷間距,把乒乓球卡在了筷子上。江淮稍稍仰頭,乒乓球向下滾,碰在他嘴唇上,好不掉下去。
“唿——”哨子響了。
“開始!”
周圍圍著的沒上場的家長和小同學開始喊加油。
江淮睨著薄漸。薄漸輕輕問:“我直接咬了?”
廢話。除了咬還能怎麼接。江淮想說話,但出聲就“唔唔”了幾句。
是一次性竹筷,江淮叼的是粗頭,留下的是細頭。
薄漸輕輕咬在細頭上,他比江淮高一些,江淮仰著臉,角度還算合適,正好能對到他嘴唇。
但咬上去,薄漸頓了下,江淮也沒有動。
兩根竹筷目前是從薄漸嘴唇到江淮嘴唇的一條斜坡。
乒乓球在坡底。
如果讓乒乓球做反重力運動?
江淮向下做手勢:你蹲下去!
薄漸慢慢向下彎腰,竹筷抵在他上顎,乒乓球一點點地滾動起來。
筷子看上去挺長,用起來又似乎太短了。這樣緩慢的動作,呼吸都會落在對方的臉上。沿著筷子的直線,薄漸短暫地和江淮對視上了。
薄漸移開了視線。
乒乓球一點一點地向下滾動。
磕在薄漸嘴唇上。也不知道是滾到哪個面了,或許是接觸過江淮嘴唇的那面,也或許不是。
江淮仰著臉,慢下來松了嘴。
順通無阻。
其他家庭還在手忙腳亂的一次次掉球。
三個人要做兩組,兩個人就要做三組。
薄漸轉過身來,乒乓球被傳過一個身位的距離。
兩個人來回倒也有好處,就是不用叼別人叼過的筷子頭。
自己叼自己的就可以了。
江淮不喜歡含別人含過的東西。尤其是薄漸,更不喜歡。
江淮走到薄漸身後:“你蹲一蹲。”
薄漸望著他,不疾不徐地蹲了下來。
江淮低頭重新咬在了筷子粗頭上,薄漸才慢慢向上站,球反過來向下滾……江淮按了下薄漸手臂,模糊道:“滿……慢一點。”
薄漸動作頓了半晌,才又極緩慢地向上抬。
等到球重新回到自己嘴邊,江淮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咬筷子咬淺了。剛剛光想著離薄漸遠點,筷子別咬太深,但筷子尖咬淺了,筷子容易掉。
於是薄漸看見江淮接了球,就站著不動了。
他問:“怎麼了?”
江淮臉色不太好。他門牙卡著筷子頭那一點點距離,含混不清,又一句三頓地說:“我沒咬緊……你再咬一下,然後……插進來。”
薄漸走近,低眼望著他:“幫你把……筷子插進去麼?”
江淮覺得他再多說一個漏風的字兒,筷子就掉了,點頭也沒法點,就衝薄漸招了招手:你過來。
薄漸又重新咬緊他的一頭,眼睑垂得很深,幾乎半合著眼,才能不和江淮對視上。
他咬著筷子,慢慢向江淮嘴裡抵。
江淮就咬著那麼一點了,咬得很緊,抵不進去……乒乓球球就頂在嘴邊,江淮又不敢松嘴。薄漸用了些力,江淮止不住地頭也向後仰了仰。
薄漸的手指動了動。
又一次,沒抵進去。
薄漸把筷子向裡含進去一截,抬手,捧住江淮的下颌角,固定住江淮頭別亂動,咬著筷子向裡用力一抵。
竹筷摩擦過牙齒的微震碰在薄漸唇舌上。
薄漸很快松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從他開始向裡抵,江淮就是繃緊的。
但江淮沒再做手勢,也沒再含含糊糊說什麼,隻是咬緊筷子,仰著下巴轉過了身。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薄漸輕輕笑了聲,向後走了過去。
阿財捧著臉蛋坐在小馬扎上看叼筷子比賽。
她旁邊挪過來一個小板凳和一個小同學。小同學小小聲地說:“江星星……你的兩個哥哥剛剛好像在接吻哦。”
阿財不理不睬。
但小同學的八卦之火沒有熄滅,小小的腦袋裡裝滿了大大的狗血劇:“他們兩個不是你的親哥哥麼?”
阿財終於看了小同學一眼,像是狗血劇中的霸總,惜字如金地說:“不。”
小同學很驚訝,又有點迷之失落:“一個都不是麼?”
但阿財又不搭理她了。
叼筷子主要跟肢體協調和團隊合作有關。
團隊合作可能沒太有,過程很慢,但江淮和薄漸肢體協調性都很好,居然沒出一次失誤的直接到了終點線。
與小學生競爭,當之無愧,小組第一。
兩個人在終點。
薄漸偏頭:“我們不算是作弊麼?”
江淮瞥了他一眼,連腦門上都寫著冷漠:“算作弊正好,作弊沒有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