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如何來了此處?如何……這副打扮?”趙不絕連續發問。
“我來追查永雪城詛咒,”清禾並無諱言,“至於這副打扮,你覺得——沒什麼,好看就這麼穿了。”
好不好看這個問題,還是不要見人就問了。
“我也是來此地調查,”趙不絕欲言又止,“雖知仙子修為高強,但此處魚龍混雜,並不適宜如此顯眼。若您不嫌棄,我這裡尚且還有一套隱匿兜帽……”
“不必,多謝好意。”清禾露出微笑,“不過我暫時不需要這些啦。”
見她執意婉拒,趙不絕便不再說什麼,隻默默頷首。
“你家公子呢,那個薛,薛什麼來著?”
身為薛氏家奴的趙不絕,出現在永雪城,原因顯然有些說頭。
“他死了。那日受傷過重,回去便不治身亡咽了氣。”趙不絕心平氣和道,“老爺夫人心善,念我伺候少爺一場,便放了我自由身。”
這句話,除了那薛什麼當天就死了,其他一個字都沒必要信。
因為在原作中,主人死去後,趙不絕本要被那刁蠻兇惡的薛老爺及其夫人坑殺,為主人殉葬,然而趙不絕陡然暴起,趁夜宰了主人夫婦逃竄。
這多半才是他獲得自由身的真相。
她問道:“那你為何來了此處?”
“我有一個朋友消失在了此處,我需要找到他。”趙不絕沉聲說道。
此處是何地?
“黑場,利用永雪城詛咒,成為三界最罪惡的角鬥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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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鬥雙方以神魂為永雪城抵押,死者將生生世世作為黑場打手存活,反復經歷被虐殺致死的那一日。”
“因為這點,黑場斂財吸金無數,有神仙愁的诨名。”
“在這裡,請您務必小心。”
第四十八章 唯一新娘
清禾觀察打量著趙不絕。
兩名修行者相遇,除非身懷特殊功法,否則修為在出竅期以上的修士,通常能夠通過靈力波動,辨認出更弱者的修為境界。
清禾此時便從趙不絕周身纏繞的微弱氣息判斷,他如今隻是剛剛築基。
趙不絕雖為男主,但前期修行進度卻也不至於一日千裡,況且劇情受她影響,已然被改得面目全非,原作女主此刻還未出現,卻不知他是從哪得的機緣。
“你是來尋找朋友下落的?”
“嗯,我離開薛家後無處可去,是雲兄與我脾性相投,收留了我。”趙不絕低聲說道,“雲兄經營生意,商隊抵達永雪城折返時出了岔子,他本人不得不前往處理,結果便沒了音信,以至於家人終日哀泣。”
“雲兄與我有恩,我便來此尋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原來如此。”清禾摸摸下巴,倒是信了一半。
盡管趙不絕陰鬱狠辣,但畢竟作為主角,對朋友很是看重,原作裡不少與他人產生的慘烈衝突,都是因友人而起。
“但永雪城也能做生意麼?”
“嗯,我來此地後專門調查過。”
永雪城是被詛咒籠罩的詭譎之地,北荒中上層人士皆知。
最初眾人尚且有所忌憚,不敢前來,但最後,黑場幕後當家借由此地詛咒辦起來偌大家業,成了北荒最知名的血色銷金窟。
有狂徒前來試探,這才總結出規律,隻要不將身家性命抵押給黑場,便不會成為永雪城輪回一員。
於是永雪城頓時借此成了北荒大都。
“有人來,自然就有生意。”趙不絕說道,“所以此地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之輩皆有出沒,仙子煩請小心。”
“好,多謝提醒。”
【哼。】
清禾耳邊,赤霄狠狠發出氣音,唯恐清禾聽不出自己的不滿。
“怎麼了?”清禾以為赤霄看出什麼不對勁。
【需得他這一賊子賣弄學識麼?】赤霄不滿道,【當我這劍靈不存在是吧?】
清禾驚了:“我委實沒想到,你已能如此自然代入背景解說的職位。”
甚至被人搶了戲份後,還會抱怨不滿。
赤霄聞言噎住,然後立刻打補丁。
【放肆!我堂堂赤霄劍靈,豈能屈尊此等微末小事!】
說完,它憤憤補充道:【隻是此人命格悖逆,性情兇殘陰毒,你且小心著他。】
這個無需赤霄說,清禾也知道。
甚至與趙不絕初遇時,她還同祓神討論過他。
“我知道,不過祓神大人說過了,無需在意他。”
與她以前看的小說中天道相比,祓神並無所謂“天厭之人”,什麼從其誕生起就要折磨抹殺的對象。
祓神從未將任何生靈視作仇敵。
哪怕趙不絕命格如此特殊。
【那可未必,天道大人……】
話音戛然而止。
清禾見他話說一半,奇怪問道:“怎麼了?”
赤霄硬生生改口:【我說……天道大人高潔,卻不是你為所欲為的理由,你自己掂量好尺度。】
“知道的,還用你提醒?”她可比赤霄靠譜多了。
清禾注意力重新回到趙不絕身上。
提醒她小心後,趙不絕站在原處未動,似是有未盡之意。
她露出詢問眼神。
“此處形勢復雜,如蒙仙子不棄,在下願為您前驅,探索此處。”
“哦,行啊。”
別說,趙不絕這人是有點霉頭在身上的,不管本來多正常平和的局面,隻要他出現,那些大魚便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浮出水面。
釣魚執法,此人是最好的搭檔。
【咳咳!咳咳!】
赤霄前所未有地、格外洪亮地咳嗽。
聲音實在太吵,清禾不由納悶道:“劍靈也會感染風寒麼?”
赤霄:【不是——】
“聒噪”祓神淡淡開口。
赤霄委委屈屈地閉上嘴巴。
清禾深有同感:“確實,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赤霄話好多,活躍得有些奇怪了。”
赤霄:???
說到這裡,清禾也開始欲言又止了。
她無需向祓神隱瞞,隻是很自然地傾訴了自己此時的為難。
“方才我原本不假思索想要問您,我能與趙不絕一起調查麼。但是忽然想到,若我這樣問,那無論您本是如何想的,都隻會隨我心意了。”
“你自隨意,對他存有提防便是。”祓神說道。
嗚嗚嗚,不愧是祓神大人,就是胸懷大度!
“具體如何提防呢?”
“走路時離他三尺距離。”神靈平靜道。
“為何?”
“以免他忽遭雷霆時,不小心牽連到你。”神靈毫無情緒波動的陳述道。
清禾:哈?
這態度根本比赤霄更可怕了吧!
“哎呀,好嘛,知道啦。”她無奈道,“您下次可以直說,也不用這樣嚇唬人家小修士。”
“我已直言結果。”祓神自然地說道,全然不覺得自己是在恐嚇。
“像您這樣說,那以後世上都不會有男人敢和我走一起了。”清禾隨口道。
說完,她便婉言謝絕了趙不絕。
“不必啦。”
趙不絕自知兩人身份天差地別,便也不再言語。
她是雲中仙子,神靈行者,清麗縹緲。
而他是薛氏逃奴,骯髒低賤之人。
因此他隻垂下頭,極為禮貌地說道:“好,請仙子先行。”
他保持了一個受恩者所能展示出的,最為禮貌而幾近謙卑的態度。
【裝模作樣,鷹視狼顧。】
赤霄劍一眼看穿趙不絕壓抑本性,拙劣模仿上等人的本質。
清禾對趙不絕笑了笑:“你也注意安全。”
接著,她穿著自己顯眼無比的絨絨鬥篷,如彤雲般飄遠,先行追索那些失蹤修士而去。
清禾目光敏銳地掃量四周,靈感警惕至最敏銳。
她看經驗豐富的修士歷練時都這麼做。
不過這種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沒維持多久,就又懈怠了。
好累哦。
算了,擺爛。
清禾用臉頰蹭蹭自己暖呼呼又毛絨絨的領子,繼續向前探尋。
祓神冷冷道:“如此懈怠,是以為我總會及時救你麼?”
清禾連做樣子都敷衍,如此劃水摸魚,簡直是在挑戰神靈忍耐底線。
“那我就是想玩雪嘛……我改正!現在開始認真!等事情結束了再玩雪,可以麼?”
清禾認錯總是很快。
她總算開始非常認真地做樣子,然後——
“嗯?這裡有什麼?”
她伸出手,在看起來空無一物的前方空中揮了揮。
表面上什麼都沒有,但觸碰時就會發現明顯有結界存在。
她似有所感,向結界上注入靈力。
眼前天旋地轉,下一瞬,周身喧囂聲四起。
視野驟然亮堂。
呈現在她眼前的,哪裡還是冰冷陰森的長街?
安靜假面陡然被重拳打碎,溫度由寒冷轉為溫暖,如入春天。而她的耳畔,更是被叱喝、叫罵、法術碰撞逸散的靈氣撞擊結界的打鬥聲充滿。
她的眼前赫然是那喧囂血腥的銷金窟黑場!
粗壯高大的金漆石柱通天徹地,撐起高大壯闊的空間,紅漆闊木構架出足有九十九層,近乎高塔的空間。到處都是雕梁畫棟,窮奢極欲的裝飾,來往婢女小廝均是年輕貌美的少年少女,他們身著暴露衣飾,笑容勾人甜美,不時與相熟的金主或打手調笑。
時不時便有攻擂成功,或者貴人一擲千金引發的巨大歡呼聲音響起。
而這,隻是最為簡單浮誇的第一層。
清禾初入此地,竟有些眼花繚亂。
周圍環境有男有女,不過半數以上為男人。
清禾義憤填膺地看到,不少豪客仗著自己身份不同,又酒酣情.熱,不乏將手從小廝或婢女衣料空隙間探入,然後……嗯?
清禾眨眨眼,又搖了搖頭。
確定自己沒看錯。
怎麼短短一瞬間,所有衣著暴露者,無分男女、貴客打手,身上均被蒙了白色布料。
真的不是她眼睛花了麼?
“草,你們管事在哪裡!滾出來!”這是正要胡作非為,卻被布料強行打斷的。
“這什麼衣服?怎將我手夾斷了!快傳醫士!”這是手被突然冒出的,堅硬不容抵抗的布料切斷的。
“嘿嘿嘿,美人,你的這裙子,莫非還要鑰匙才能解開?”這是喝大發,全然沒看出眼前詭譎之處的。
清禾:……
還真不是她眼睛花。
那出現這等情況,隻能是因為某個人了。
“祓神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嘛。”她無奈道,“我都成年了!”
“方便你調查。”神靈雲淡風輕。
清禾噎住。
確實,剛才有一瞬間她是面紅耳赤,眼睛都不知道放哪裡去。
“但、但是……”
“未曾礙著你眼睛,不必擔心。”
“我覺得這不是眼睛的問題。”
她好歹成年了,祓神不至於這樣給她的世界強行加馬賽克吧。
雖說比以前強,沒有手動捂她眼睛,但是……
她心裡搖搖頭,假作沒事人的穿過一片混亂大廳,來到二層樓前。
黑場雖為結界隱藏,但其幕後當家大約極其自信,因此根本不對來者做任何甄別,隻要注入靈力認證身份,就可隨意進入。
而整座黑場,雖被分為九十九層高塔,每層得到的待遇、見識到的場面都是逐漸提升的,但想登塔也很簡單。
要麼砸錢,砸出凡人難以想象的高價。
要麼比鬥,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實力。
二者任選其一,皆能在這銷金窟獲得應有的尊貴待遇。
清禾盯著面前看起來無形,但確實存在的結界,尋思自己能不能說一樓的布料之變是自己制造的。
總覺得說出來雖然有點社死,但說不定真會被認為性情古怪的強者而被請上座。
“喂,小妞在這裡發什麼呆呢?別堵路!”
她不過稍稍思索了一瞬,身後便響起催促之聲。
她回首望去,隻見是一面容兇悍的壯碩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