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後,劍靈自覺忠義難兩全,愧對主人,悲慟絕望之下燃燒本體,自行斷劍。
少年劍靈帶著傲氣:【哼,凡人女子亦認得我?】
清禾難以解釋原因,便轉移話題。
“我之前為何沒能看見你?”
【因你現在才是神靈新娘,才配看見我。】
雖然祓神接受了她這個祭品,但兩人的婚契仍處於沉眠狀態,直到她獻祭成功,兩人方才真正異體共感。
所以她能看見祓神真實樣貌,又能看見始終掛在天穹的赤霄劍。
赤霄矜傲道:【我是赤霄,乃天道大人親手鍛造之劍。】
不愧是書中以毒舌耿直著稱的臭屁劍靈。
清禾餓著肚子,直奔主題:“敢問有何見教?”
【你對天道大人現狀可有何理解?】
她含糊應付:“我哪有資格點評祓神大人呢。”
【料想凡人也無此見識。】
劍靈不情願道。
【但方才,因你獻祭,天道大人重獲寒暑之感。】
清禾吃驚:“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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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你值得本尊屈尊結識的緣由。】
說到這裡,臭屁劍靈的語氣中,帶了一縷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沉重。
【因為你是萬萬年來第一個,願望為消除神靈痛苦之人。】
因為與眾不同的本心,清禾得到了赤霄劍極為勉強的“另眼相看”。
赤霄劍憤憤道:【凡人愚蠢,殊不知此世絕不能失去天道大人。】
他說祓神萬年前已生厭世憎惡之心,冷酷寡言,偶有交談,也隻關心赤霄劍何時墜落,誅殺於他。
如今因她復蘇,更不知是如何心境。
【天道大人高潔悲憫,是那些渣滓萬世修來的福分,可恨凡人貪鄙!】
劍靈絮叨著指引清禾前往鎮魑殿。
那裡本是座空蕩陰冷的祭祀宮殿,但萬年前天道墮落後,有部分忠誠他的信徒選擇自閉於地宮,在鎮魑殿清修,侍奉長明燈。
萬年過去,當年之人都已死去,唯獨殿中凡人所用之物,因地宮濃厚的靈力得以保留。
清禾尋到灶臺,為自己簡單下了碗清湯龍須面,解決了自己的基本問題,與赤霄劍又聊了一會兒。
能看出來赤霄劍對待祓神的態度,並不如原作中那般憎恨厭惡,反而十分崇慕心痛——想來原作那般發展,定有隱情。
而這小劍靈之所以和她搭話,果然也不僅出於感念之心。
兜了半天圈子,赤霄還是沒沉住氣,透露了真實想法。
【凡人惡孽會以祭祀形式不斷轉嫁給天道大人,但天道大人並不準備拒絕。】
【你務必阻止天道大人染上惡孽。你性命由他賦予,若他惡孽纏身,你同樣將受煉獄煎熬,甚至死亡。】
或許覺得單是死亡威脅有些不妥,劍靈又給她畫了個餅。
【而你若能真正斬殺萬千惡孽,便能成為天道之妻,封號後土。不死不滅,與天地同休。】
劍靈聲音聽起來幼稚,懂的套路倒是挺多。
不過這塊餅看看就好,清禾壓根不覺得祓神會愛上她。
祓神是書中頂配美強慘,最美、最強、最慘。
身為天道,他需要淨化天下惡孽,時刻經受凌遲磨骨的痛苦,為人族嘔心剜眼,割去口舌。
最後於無邊枯寂中沉眠萬年,一朝醒來,又成為人類貪欲索求的漩渦中心,被褻瀆骸骨,被迫蒙受弑子復生之孽。
他的血肉是屹立與大地之上的高山,凡人汲取吞噬他的一切,滋養出無盡的貪欲之花。
直至終末,神靈方才醒悟。
此世不需天道。
他自誕生之後的時時刻刻,都在被人類否認存在意義。
這般遭遇,又如何會對人心動?
可想歸想,嘴上說話她可不傻。
她滿臉寫著堅定,擲地有聲道:
“世人受天道恩澤久矣,消除祓神大人的惡孽,乃是我的本分。”
她感動不了祓神,還糊弄不了劍靈麼?
劍靈語塞,又有些小觸動:【……你能如此想,自是最好。】
清禾謙遜兩句,一邊同赤霄劍聊著祓神現今情況,一邊找了個玉盤,裝上自己覺得最好吃的幾種糕點。
勸諫祓神珍愛生命,從美食開始。
然而剛走回鎖靈殿門口,她忽然身子一軟跪倒,糕點也打翻在地。
她扶住額頭,感到陣陣昏沉,無法啟齒的空虛酥痒不斷自她下身向四肢百骸傳來。
她初時反應不及,但在腦內閃回過柳家人扭曲面孔後,她陡然想起了那個惡毒的詛咒。
“赤霄赤霄,此咒何解?!”她焦急地在心中大呼。
赤霄劍此刻也顧不得傲嬌,驚道:【你這詛咒需天道大人親來。】
可祓神如今怎會無端出手幫她。
況且她還有個問題。
再放任下去,她必會徹底失控,向祓神求歡。
那就真涼了。
她絕對會被震怒的神靈就地處死。
怎麼辦?!
她焦急的目光落在牆壁,忽然計上心來。
清禾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要撞牆。
不過不是去撞普通的牆,而是祓神棺椁。
當然,不能把自己撞死,隻要失去行動能力就好。在撞棺的同時,她還得堅定不移地發出宣言,表示自己寧死也不會玷汙他的清白。
說不定這樣,祓神感念於她的貞烈,還會救她。
這個大膽計劃,比擺爛等死強多了。
況且堅貞態度擺在這裡,結果就是不盡人意,也不能怪她,對吧?
下定決心後,清禾行動力極強。
她踉跄衝進去,哀聲道:“祓神大人,我中詛咒已是汙穢之身,但便是死,也不能褻瀆您的清白,令您沾染色孽!”
連珠炮似的快速念完臺詞,清禾便拿出畢生最快速度,向祓神棺椁發起衝刺。
可惜——
白玉般修長有力的手輕點她的眉心,令她再難前進一分。
而實際上,那指尖也並沒有抵上她的肌膚,他們之間始終隔著一道無形的壁障。
正如仙凡之別。
冷淡的嗓音響起:“你要衝撞靈柩?”
……壞了。
她強調前提:“我詛咒發作,擔心會失態冒犯您,所以情急之下衝動了。”
祓神緩緩重復:“你要阻止自己失態?”
“嗯。”
神靈奇怪反問:“那為何不請求我折斷你手腳?此等小事,無需祭祀。”
清禾:……謝謝您嘞。
她不知道自己在胡亂敷衍了什麼,委實說,她現在全部心神,都在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瞥向祓神那遮掩得過於隨意的領口。
是因為太久沒曬太陽麼,祓神好像白得有點過分……呸呸呸,她都在想什麼!不許看!
祓神繼續平靜道:“你被種下的,乃是經過萬日煉化,以活靈鮮血作引,非神靈不能解的極惡血咒。”
她暈暈乎乎的,感覺臉燒得都在向外發熱氣:“嗯,知道了。”
見她迷糊應付,祓神皺眉,指尖溢出清冷靈光,融入她的眉心。
她陡然清醒過來。
區區人類詛咒,便是再兇險,又如何能用來束縛天道?
“庇護期內,我會佑你平安。”
祓神平靜地望著她,面容清冷淡漠。
他自然地發出疑問。
“你準備用我的指骨,還是腿骨?”
清禾:哦豁。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麼?
望著眼前清峻高華的神靈,誰也無法將他與□□聯系在一起。
但如果以這種方式幫她,祓神絕對會沾染色孽。
不行,絕對不行。
於是她伸出手,苦著臉道:“若結果不至於死亡,您還是把我捆住吧。您絕對不能沾染色孽。”
祓神說道:“那你會死。”
“而我色孽纏身,又有何妨?”
平靜的反問,像是問她,又像是問他自己。
天下誰會在乎這個?
他冰冷地想到。
滿足人類一切惡欲,然後……
——毀滅吧。
第四章 疼痛
祓神語氣平緩清冷,毫無譏诮輕浮之態。
然而——
“色孽纏身?”清禾對這個詞極為敏感,“那肯定不行。”
祓神反問:“為何不行?”
傷害神靈的手段世間罕有,最簡單的方式,便是以惡孽汙染他。
萬年前的凡人,就是靠這招令神靈墮落,自封於地宮的。
因為強大而溫柔的天道,難以拒絕來自生靈的哀求。
“真的沒有其他方法麼?”
反復再三的確認,終於令祓神稍微注意到少女情緒。
她很排斥,亦很焦慮。
排斥什麼,焦慮什麼?
排斥他如今,是骯髒汙穢代表著不詳的兇神?
還是焦慮她勾結柳氏,此事不成,便需要以別的法子謀取他信任?
沒辦法,作為被邪修發掘獻祭的新娘,她的立場天然便是令人質疑的。
神靈幽深雙眼注視著清禾。
他直言:“用指骨。”
原諒清禾是個低級趣味的人,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畫面……正經人當然得搖頭啊。
“不行,絕對不行!”
祓神微微皺眉。
從未有人膽敢如此頂撞他。
可若是清禾知道神在想什麼,那肯定會震驚表示,這是頂撞不頂撞的問題嗎?
他至少也得把指骨消毒了再提這個建議吧?
誰敢用萬年老古董那個啥?
神靈輕聲道:“你可知,何為過猶不及?”
她點頭:“知道啊。”
祓神:“……”
祓神凝睇她許久,唇邊漸漸浮現淺淡笑容,與之同樣在心中浮現的,是平靜的殺意。
身為間子,佯裝單純,賣弄真心,最是令人厭煩。
本可隻做平常契約關系,但既然一心求死,索性成全她。
而清禾茫然看他,不解祓神為何忽然微笑,隻能配合地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結果她一笑,祓神又不笑了。
清禾:……好煩。
“真的,換一個吧。”
她屢次頂撞堅持,總算令神靈緩緩道。
“嗯。”
祓神抬起手,按在她肩側。
厚實的靈力壁障隔開了他們的肌膚,嚴格避免接觸。
緊接著,清禾感到自己衣兜內,有個冰冷的存在開始不斷向外散發寒意,姿態極為霸道地將試圖侵佔她全身經脈的咒力絞殺殆盡。
那是她尚未來得及還給祓神的指骨。
祓神曾掌控三千道統,怎會奈何不了區區詛咒。
之所以說用指骨環節,僅是不在乎她這個凡人的尊嚴,而在諸多選擇中選擇了最為簡單之法。
隨著冰冷靈力運轉,她面頰仍是滾燙,經脈髒器卻像被凍結,不疼,但也有種怪異的鼓脹之感。
她抬眸望向祓神,準備說點什麼緩解此刻尷尬的氣氛,卻沒想到祓神也在端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