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南卻已伸出雙手,拉起黑襯衣的兩側衣襟往裡一攏,直接將她纖小的身子囫囵裹進這件衣服裡。
“身子這麼弱,還非要在我跟前嘴硬。”
周清南耷拉著眼皮瞧程菲,語氣不冷不熱的,“沒聽你的小趙主任說麼。明天一早就出發去白楊村,姓梁的現在廢人一個,你要是再感冒發個燒,你們電視臺可就全軍覆沒了。”
程菲輕輕皺了下眉頭,覺得他這話怎麼聽都怪怪,思量片刻,反應過來,道:“小趙主任就小趙主任,什麼叫‘我的’小趙主任?周總,你說話能不能別總是陰陽怪氣的。”
周清南沒搭理她這句話,隻淡淡回了一個字:“手。”
“……什麼手?”程菲面露茫然,一時間沒明白。
周清南沉默,不說話了,直接上手捉起姑娘白生生的細胳膊塞進襯衣袖子裡,動作利落而輕柔,三兩下功夫便把那件黑襯衣穿在了她身上。
然後,就開始給她系扣子。
見此情形,程菲已經驚呆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就那麼木呆呆任由他從上往下,給她系好第一顆扣子,然後是第二顆……
直至第三顆襯衣紐扣,程菲才如夢初醒,面紅耳赤地睜大眼睛看他:“你在幹什麼?”
“一會兒還要往回走。”周清南的神態和語氣都很平靜,“車速越快風越大,我怕你冷。”
程菲眸光輕微閃了閃,唇緊抿,沒有出聲。
片刻,男人寬大異常的黑襯衣穿在了姑娘身上。
周清南給程菲系好扣子理好領子,垂眸端詳一番,覺得這模樣還不賴,不禁細微地勾了勾唇。
幾分鍾後,又是一陣引擎轟鳴。
機車離弦之箭般駛出,眨眼間便沒入夜色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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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附近,兩人先去小餐館還了機車,付清約定好的租車費,然後一起才折返回住處。
乘電梯上樓。
程菲和周清南並肩站著,沒人說話,電梯廂內鴉雀無聲。
到五樓了。
周清南抬手略擋住電梯門,等身邊的姑娘先走,可兩三秒過去,身旁人毫無反應。
周清南輕輕挑了下眉,側眸看向身側。
小姑娘穿著他的襯衣杵在原地,眼簾垂得低低的,眉心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壓根沒察覺到電梯已經停下。
“在想梁瀚遇襲的事?”周清南冷不防出聲。
程菲聽見這道聲音,這才遲遲回魂,仰起脖子望向身邊的周清南。
“剛才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她邊說邊走出電梯,“梁瀚說他身上的財物一樣沒有少,不是搶劫,他和他老婆的感情在我們臺裡也是出了名的和睦,不是為情。排除這些可能性,剩下的,就隻能是他得罪人了。”
周清南安靜地跟在她身後,淡聲道:“自己口無遮攔惹了禍,怪得了誰。”
程菲擰著眉又往前走出幾步,驀地,她像是回想起什麼細節,腳下步子停住,猛一下抬高了眼簾。
程菲回身看向周清南,眼神裡全是不敢置信。
周清南平靜地和她對視,沒有說話。
“……難道是今天在飯局上?”程菲緊張,下意識左右環顧一番,嗓音壓得極低,“是梅四少?”
周清南微揚眉,不置可否。
“天吶。”
程菲低呼出聲,想到那張溫潤如玉人畜無害的臉,實在難以將梅景逍和任何罪惡暴行聯系在一起,訥訥道,“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一直要我遠離那個小少爺,還說蘭貴之行絕對不會順利了……”
周清南眼皮子都沒動一下,淡淡地說:“既然程小姐已經知道利害關系,那睡覺的事就好解決了。”
程菲迷茫,困惑道:“……什麼睡覺的事?”
“我既然要你寸步不離我的視線。”
周清南說著,俯低身,薄唇慢條斯理貼近她緋紅嬌嫩的耳垂,道,“那麼今晚,是我留你這兒,還是你去我屋裡睡?”
程菲:“……”
第51章
要不是程菲自知打不過周清南,她現在真想給這位大佬一悶錘——
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闲工夫跟她逗著玩兒,插科打诨沒個正形,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還是個厚臉皮?
聽完周清南這兩句話,程菲一雙眼睛瞬間睜圓,瞪著他,白皙臉頰也飛起紅雲,忍不住低嗔:“周總。我在跟你說正經事,你能不能嚴肅一點?”
周清南也側著腦袋直勾勾瞧她,眸色深沉,語氣平靜:“我說的也是正經事,我也很嚴肅。”
程菲臉更熱了,窘迫得腦袋都要爆炸,脫口而出:“就算這裡到處都充滿危險,我們倆也不用非要睡一間房吧?”
小姑娘可能太羞窘了,沒控制好音量,這句話尾音拔得高高的,飄蕩在別無旁人又鴉雀無聲的走廊裡,顯得頗有幾分刺耳和突兀。
這副炸毛小貓似的模樣嬌俏又靈動,惹得周清南輕輕挑眉,低聲漫不經心地提醒:“程小姐別激動,隔牆有耳。”
“……”程菲臉色微變,意識到自己說話的嗓門兒有點大,再開口時趕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我的意思是,雖然這裡可能確實就像你說的那樣,到處都危機四伏,但我們完全沒必要睡一起。”
說到這裡,程菲頓了下略作思考,又繼續:“白天我們一起行動,晚上分開之後,我就回房間把門給鎖死,這樣總沒問題吧?就像今晚梁瀚遇襲一樣,那些人再猖狂,也沒敢在酒店裡就對他下手不是。”
周清南聽她說著,忽然扯了下唇,意味深長道:“程助理分析倒還挺透徹。”
“過獎。”程菲謙虛地擺了下手,一本正經說,“雖然我從小到大一直走的不著調路線,但是每到關鍵時刻,我的智商總能及時上線,絕不掉鏈子。”
周清南被她的小表情引得笑,無聲勾了勾唇,下巴微抬,說:“走吧。”
程菲點點頭,轉過身正要往自己的房間走,餘光裡卻瞟見這位爺仍舊闲庭信步似的跟旁邊,不由一愣,望著他小聲提醒:“周總,你的房間在四樓。”
“我知道。”周清南踏著步子往前走,臉色淡淡。
程菲更迷茫了,跟在他旁邊眨了眨眼睛:“那您老人家這是?”
周清南直視著前方並未看她,語氣隨意而散漫:“怎麼,怕我霸王硬上弓強行跟你睡?”
程菲被嗆了下,額頭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默默道:“您應該不會……吧。”
周清南側眸,不露痕跡地瞥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看她明明又緊張又害怕,卻非要裝得心如止水無所謂的可愛樣,再次唇畔微勾,眼底神色不自覺便柔下來。
“放心。”周清南說,“我確實沒那麼禽獸。”
“那你是還有什麼事嗎?”程菲問。
周清南眉眼如常,很平靜地回她:“既然整個晚上看不到你,那我就必須親自把你送進門。不然不放心。”
程菲:“……”
程菲濃密的眼睫輕微顫了下,一股酸澀又夾雜著一絲甜味兒的暖流在心底蔓延開,頃刻光景,寸寸浸透心尖。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眼簾低垂下去,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跟在男人身旁往前走。
兩人的腳步聲被地毯吞噬,整個世界萬籟俱寂,襯著頭頂流轉搖曳的橘色光線,氣氛微妙,難以言喻。
從電梯廳到程菲住的516號房,距離並不遠。
沒一會兒就到了。
周清南沒什麼表情地走在前面,到門口後步子停下,微側頭,朝身後的姑娘伸出一隻手,說:“房卡。”
程菲這頭正自顧自地想著事情,聽見男人的嗓音,回過神,下意識乖乖地應了句“哦”,打開小挎包的翻蓋,把房卡取出來遞過去。
周清南接過,揚手一刷開了門,插卡取電。
滴一聲,黑沉沉的室內空間瞬時亮起光,燈火通明。
程菲正準備進屋,可步子剛抬起來還沒跨出去,便讓男人攔下。
她微怔,眼中閃出幾絲困惑,之後便瞧見周清南邁開一雙大長腿,率先走進了房間。
他腳下步子很輕,臉色冷峻薄唇微抿,視線銳利得像鷹,充滿警惕與戒備,不動聲色地環繞整個屋子。在巡視,也在偵查。
依次檢查過洗手間、床底、衣櫃、窗簾後方等所有能藏人的地方,確定沒有任何異樣後,周清南緊繃著的下頷線才稍微放松。
他把房卡隨手丟桌上,淡淡說了句:“可以進來了。”
程菲聞言,懸著的心也跟著落回肚子裡,悄悄呼出一口氣,進了房間。
她把挎包取下來掛在衣帽架上,眼風悄悄掃了眼站在電視櫃旁的高大身影,默了默,猶豫兩秒,然後才輕聲開口,試探著喚了句:“周總?”
“唰啦”一聲。
周清南將半開的窗簾拉嚴,注意力仍在屋中的諸多家具陳設上,弓身眯眼,邊檢查電視機有無針孔攝像頭等設備,邊很隨意地回她:“說。”
“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不像一個壞人。”姑娘的嗓音很輕,想吹過夜色田野的一縷風。
聞言,周清南動作略微頓了下,繼而直起身,不緊不慢地回頭看程菲,眼神玩味桀骜,流氣又痞氣。
“那程助理說說。”他身子懶洋洋往旁邊的櫃子一靠,漫不經心的,“我不像壞人像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程菲被男人直白的目光看得心口發緊,兩腮發燙,支吾了下,又道,“雖然你一直跟我說,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至少在我的視角裡,你沒幹過壞事,反而還一直在幫我。”
周清南神色不變,仍筆直不移地盯著她,眸光極深,沒有說話。
程菲耷拉著腦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面回憶,一面自顧自地繼續道:“就比如你剛才進來檢查房間的那幾十秒,其實還有點像……警察?”
話音落地,屋子裡驟然一陣死靜。
程菲最後一個詞說出口,自己都被驚到了,錯愕半秒,接著猛一下抬起腦袋,望向不遠處的周清南。
周清南還是冷靜地注視著她,沒有任何反應。
滴答,滴答。
時間流逝兩秒鍾。
冷不丁的,一陣低笑突兀響起,打碎了室內空間的靜默。
周清南側過頭笑出了聲。
“……”程菲眉毛打起一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