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孫秘書上前幾步,傾身貼近葉晉耳側,溫和地說,“葉總,你應該也聽說了,現在咱們周先生身邊,有個小姑娘吧?”
周清南十幾歲進梅家,本該在校園的籃球場上追逐奔跑揮灑青春的年紀,他卻已經一腳跨進暗無天日的深淵。
無數次以命相搏,無數次死裡逃生,他一步一步接近樊正天,再踩著樊正天的屍體取而代之,成為梅鳳年手下的第一頭馬,回首過去,周清南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堅持到的現在。
那些燈紅酒綠虛與委蛇的夜晚,周清南厭煩到極點。
可是這條路那樣長,長得看不見盡頭,他像個苦行僧,沒有回頭路,隻能咬牙苦撐步步向前。
本以為他這輩子命數已定,注定要在十八層地獄裡受盡磨礪。
卻不想,那個晚上,她像是一團火闖進他的生命,竟讓他在地獄深處窺見了一抹照入無間的天光。
從此,這枯草般死寂無望的人生,便終於多出了一丁點的樂趣與溫暖。‘
聊以慰藉。
上回看人喝酒出洋相是什麼時候?周清南有點兒記不清了。
周清南深陷泥潭沼澤,身邊龍蛇混雜,什麼樣的魚蝦敗類都有,酒品爛的人多得說不清。但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已經極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酒後失言。
更別說,像這樣直接在他面前耍瘋撒野的了。
周清南依舊筆直看著程菲,薄唇微抿,目光暗沉。
夜已經深了,套房裡格外安靜,暖色的暗調光線滲進空氣,平添幾絲曖昧。
不多時。
周清南反手將邊幾上的茶杯端起來,再一次送到程菲眼前,說:“把茶喝了,然後進臥室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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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語氣有些沉,聲音也既低又啞,強勢不容悖逆。之前是商量勸誡,這回直接就是個命令。
但醉酒牛犢不怕虎,這會兒的程菲可不怕他“黒幫大佬”的身份。
聞言,程菲隻是略微歪了下腦袋,一雙亮晶晶的眼還是毫不避讓地跟周清南對望。
覺得有點兒奇怪。
他們兩個之間明明還隔了一段距離,她卻能從他淺色的桃花眼裡看見唯一一個自己,紅紅的臉蛋微亂的發絲,清晰異常。
程菲臉蛋的溫度越來越燙,連帶著將她的手掌心都烤得發熱。她舔了舔嘴唇,有點口渴,看眼周清南遞來的茶水,這次沒有再拒絕,而是伸手接過來。
仰脖子一口喝了個光。
喝完,拿手背豪情萬丈地擦擦嘴巴,將喝空的杯子顛倒著往下一扣,跟個綠林好漢似的:“好酒。”
周清南:“……”
周清南怕她拿不穩杯子,會被摔碎的陶瓷碎片劃傷,一把給她搶過來,放到旁邊。
“自己能不能走穩?”周清南又問了她一遍最開始那個問題。
程菲這會兒頭已經暈得很了,舌頭也開始有點打結,稀裡糊塗地回他:“當然走得穩。不僅能走,我還能給你跳一段激情迪斯科。”
周清南還沒來及說話,就看見這姑娘跟哪根筋沒搭對似的,手肘撐著沙發,嗖一下就從地毯上站了起來。
然後用食指輕輕點在自己的嘴唇上,朝他眨眼睛,純真無辜地問:“周總想看嗎?”
年輕姑娘的聲音軟而輕,白嫩的指尖壓著自己粉潤飽滿的唇瓣,睫毛濃密而烏黑,一扇一扇的。
扇得周清南食指發痒。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喉頭發緊,下意識便輕輕滾了下喉。
一直知道這妮子長得漂亮,屬於妖娆勾人又不自知的類型,偶爾不經意的一個回眸,便能惹得人心亂。
但是此時此刻,周清南發現,喝醉酒的小仙女已經不是勾人不自知了。
而是明目張膽的誘惑,恣意放肆的勾引。
她問他要不要看自己跳舞時,每一次嘴唇的開合,每一次眼睫的顫動,甚至是指尖在唇瓣上壓出的輕褶,都在對他釋放著某種熱情的信號,無聲引誘。
周清南眼神暗得深不見底,理智告訴他,不能再多看她一眼,可是目光卻移不開,像生了根般長在了她身上。
“我真的會跳舞,你別不相信。”勾引人的妖精還嫌火不夠旺,輕聲軟語,笑盈盈的便又在火上澆了一桶油,“我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興趣班,民族舞功底,基本功可扎實了。”
“我不想看。”周清南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來,眼神晦暗,給她下最後通牒,“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進房間睡覺。”
“切。”程菲不當回事,兩隻胳膊往腰上一叉,像個任性的茶壺,“我就是想跳,你不想看可以自挖雙目。”
她是真的醉糊塗了,說完看見周清南冷沉復雜的面色,竟然也沒覺得害怕,反而還覺得怪有意思,噗嗤一聲低低笑出來。
周清南:“……”
周清南正要再說什麼,卻看見這姑娘已經舉起了手臂,邊哼起歌,邊妖娆地扭起了身子。
抬高胳膊這個動作,使得她的T恤下擺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腰。
纖細不盈一握,皮膚白得像雪,像是受不住丁點力道。
“……”
短短幾秒,周清南看得血氣上湧,頭皮都他媽麻了,眸色暗沉,幾乎是後槽牙擠出兩個字:“程菲。”
濃濃的警告加脅迫意味。
程菲像沒聽見他喊她名字,仍舊比劃著自己的動作,一個旋轉,腳踝卻被旁邊的桌腿給絆了下,重心不穩失去平衡,瞬間就往前方栽倒下去。
周清南站的位置離程菲就幾步遠,怕她摔,心一慌,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接。
拽住姑娘的胳膊往懷裡一帶,眨眼光景,她便像一隻斷了線的紙鳶,輕飄飄落入他懷中。
周清南雙臂下意識收攏,抱住她,嗅到她唇齒間濃鬱的麥芽香,和渾身散發著的溫熱甜味兒。
程菲這時眼睛都已經閉上了,眼皮沉重得像壓了千斤巨石,怎麼掀都掀不開。
她全身沒什麼力氣,也懶得掙扎,順勢便乖乖巧巧靠在男人胸前。手往對方腰上環,發覺指掌下隔著一層布料的肌肉熾燙緊碩手感頗佳,暗搓搓地又多摸了兩把。
周清南察覺到她沒了力氣不敢松手,本來就難受得很,讓那隻不安分的小爪子一撓再撓,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你再亂摸一個試試?”他啞聲威脅。
話音落地,懷裡的姑娘不知是被他嚇到了還是怎麼的,竟然真的就消停下來,不說話也沒了其他動作,軟綿綿趴他懷裡,乖得像隻露出肚皮打呼嚕的貓。
見她不再胡來,周清南又閉上眼平復了下,調用起所有的自制力,強行將身體裡越燒越旺的欲念給壓下去。
隨後微弓身,一手攬住程菲的後腰,一手從她雪白細膩的腿彎處穿過,將人給一把橫抱起來,大步流星往臥室走。
這間套房的總共六十來平,臥室面積就佔了一半,空間很寬敞。
門半掩著,周清南拿腿踢開,走進去,將懷裡醉醺醺的姑娘放在了房間正中的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完了直起身,瞧見幾縷發絲黏在了她的雙唇之間,又伸手替她將頭發撥開理順,動作輕而柔,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小心翼翼。
然而,不知道是被這番理頭發的舉動驚擾,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在男人直起身準備離開的瞬間,床上的女孩兒忽然睜開了眼睛。
周清南動作頓了下,垂了眸子,瞧她,瞳色深沉。
酒精已經徹底席卷大腦,程菲這會兒的眼神明顯不如之前清明,霧蒙蒙的,像是打翻了兩池春水,懵懂而迷離地望著他。
距離很近,鼻尖和鼻尖之間隻隔了兩拳不到,程菲又一次從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
忽地,她嘴唇蠕動了幾下,輕輕吐出三個字眼。
“小哥哥。”
“……”周清南神色微僵,眸光也驚跳了瞬,眼底深處的情緒晦澀而復雜。
他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沉沉注視著她,沒有出聲。
“……其實周總——”程菲打了個酒嗝,說話的語氣居然還挺正常,“認識你這麼久,一直有件事沒有跟你說過。”
周清南語氣冷靜,聲音卻低得發啞,“什麼事。”
“你雖然長得很牛逼,但是在我心裡,你這張臉再好看,也隻能勉強算個天下第二帥。”程菲正經八百地說,同時手上配合地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數字“二”的手勢。
周清南被這神叨叨的小東西惹得笑,薄唇彎起一道弧,漫不經心的,“是嗎,那誰是第一。”
“我的小哥哥呀。”程菲望著他,語氣無比鄭重,“我的小哥哥是天下第一帥。他是世界上最好看,也是最好的人。”
周清南低眸,隨手給她又理了下被子,口中沒什麼語氣地應她:“我又不認識你那個小哥哥,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小姑娘卻沒答他的話,而是莫名其妙來了句:“如果我酒後犯罪,周總您會揍我嗎?”
周清南:“……”
周清南:?
周清南細微挑了下眉,頓半秒,回她:“怎麼,程助理準備借著酒勁,邀請我一起去搶銀行?”
“不是。”程菲看著他搖了搖頭,皺起眉,嘟囔著追問,“你快說呀,你會不會揍我。”
周清南覺得自己八輩子的耐心恐怕都已經耗她身上了,無奈又好笑,低聲回她,“不會。”
聞聽此言,程菲彎起唇,居然是一副很開心又長松一口氣的姿態,然後,兩隻小手往上一抬,冷不防便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著眸欣欣然地回道:“那我就放心了。”
周清南眸光微微一動,難得有了點兒好奇心,打算再問問這小東西到底想犯什麼罪。
不料下一秒,她卻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沉,仰頭便湊上來。
空氣裡響起清脆又響亮的一聲“啵唧”。
就這樣,一個氣勢如虹又霸氣威猛的吻,便硬生生落在了他左側臉頰上。
“……”
周清南全身肌肉驟然緊繃僵硬,天降烈火,轟一下,便將他整副大腦都給點燃。
第43章
人類原本就是動物。
這肆無忌憚彌漫的黑夜,太容易催發人體內的獸性因子。
落地窗外的夜風似乎靜止了,雲層被風吹得飄散開,月亮露出半張臉,弦月如鐮,月色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