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出發日期越來越近,這天早上,程菲照舊在八點整時給遠在京城開會的徐霞曼發去了一份工作匯報。
匯報完,她想了想,又敲字詢問道:徐總,還有幾天就要啟程前往蘭貴,我們是不是可以訂機票了?
徐霞曼:可以。
程菲:好的。
徐霞曼:梅總那邊有沒有其他安排。
程菲明白徐霞曼想問什麼,當即回復道:上次聽梅總提了一下,他們要坐梅氏的私人專機,當時還邀請了我和梁主任,我婉拒了。
徐霞曼:為什麼拒絕?
看著徐霞曼發來的這個問句,程菲眨了眨眼睛,略思索,回復道:因為我想,咱們是去蘭貴扶貧,不是去觀光,梅氏集團是私企無所謂,要是我和梁主任坐了梅四公子的公務機,可能會對咱們臺產生負面影響……
發送完,程菲心中又有點不安,補充了句: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
徐霞曼:你有這層考慮很難得,也很正確。
得到徐大BOSS的肯定,程菲不禁鼓起腮幫吐出一口氣,彎著唇,敲字:徐總,我今天就把去蘭貴鄰市的機票訂好吧。
徐霞曼:不用,你把你的身份證號碼發我就行。
程菲隻當徐霞曼是體恤自己工作任務重,所以把訂購機票這種活安排給了其他人幹,也沒多想,隨手便將自己的身份證號碼發送了過去。
徐霞曼:OK
程菲:那就麻煩徐總了。
徐霞曼那頭應該是又在忙,程菲的這條消息發送出去後,沒有再收到回復。見狀,她便也隨手將手機放到一旁,打開文檔繼續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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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2點多,程菲去單位食堂吃了份豬腳飯,正喝著咖啡慢悠悠地爬樓梯消食,忽然聽見兜裡叮一聲,提示有新的微信消息發來。
她下意識以為是徐總監布置工作,忙忙點亮屏幕,一瞧,眸光卻忽地微閃。
發信人在她手機裡沒有備注,昵稱是一個簡單的Zhou,頭像是一片沉靜悠遠的夜空。
Zhou:中午好
程菲:“……”
程菲額頭不禁滑下三條黑線,汗顏。
自打那天在醫院住院部樓下,某周姓大佬威逼利誘她加回微信好友後,這位大爺就每天都會給她發三條微信消息。
早上七點發“早上好”,中午十二點發“中午好”,晚上十點發“晚安”。
主打一個真摯的問候不在話多,多一個標點符號都算他輸。
對此,程菲也十分的佩服。
她當時給出的刪好友理由,是他從來不跟她聊天,這下好了,人大佬說到做到,說要每天都給她主動發消息,他就堅持至今,不僅發,還一天三條。
可問題就在於,別人給女孩子發消息,都是變著花樣連續一周沒有一個重樣的,可人黑老大就是黑老大,永遠不走尋常路,這麼多天硬是紋絲都不變。
就問你牛不牛?
反正程菲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看著對話框裡那條“中午好”,她垂著眼簾抿了抿唇,繼而挪動手指,在輸入框裡敲下了兩個字:同好。
敲完,又哐哐哐刪完。
關鍵時刻,程菲及時回憶起了小溫軍師傾情指導的“八字箴言”,在心裡憤憤吐槽兩句,熄了屏——
你個男禍水,亂我心神罪不容誅,誰好你丫都不能好!
三天後,程菲正式拎著她兩百塊買的拉杆箱,背著從大學用到現在的碎花書包,踏上了從濱港前往蘭貴的旅程。
這三天裡面,程菲除了收拾行李準備各項資料外,還抽空好奇了一下,那位揚言要全權贊助她們臺扶貧欄目的愛國黑老大要怎麼過去,甚至還生出了發微信問問那兄弟的念頭。
好在,這個罪惡的想法剛一萌生,正義的八字箴言便閃著金光從天而降,直接將它砸得粉碎。
連續數日,程菲再沒有聯系過周清南。
這天是星期六,程國禮比較闲,得知寶貝閨女要去出差後,他立刻來了精神,拿起車鑰匙就樂顛顛地說:“走,送你。”
程菲不想麻煩她爸,拒絕再三,奈何父上盛情難卻,最終隻得妥協,上了自家那輛桑塔納老爺車。
路上,程國禮開著車隨口問:“聽你媽說你是去蘭貴出差?”
“嗯。”程菲正在手機上和溫舒唯聊微信,隨口回她爹,“我們臺策劃了一個扶貧欄目,準備過去取材。”
“原來是這樣。我剛還奇怪呢,那地兒窮得雞不拉屎鳥不下蛋,你們去那兒出差幹什麼。”程國禮說,“如果是扶貧那就很合理了。”
程菲看老爹一眼,“爸你去過蘭貴?”
“去過啊。”程國禮說,“不過都是很多年前了,當時看著到處都破破爛爛亂糟糟的,可能現在有新面貌。”
“哦。”程菲點點頭。
父女兩人又東拉西扯聊了會兒。
突地,程國禮像是想起什麼,用眼風掃了身旁的閨女一眼,微蹙眉,遲疑兩秒才打掃了一下喉嚨,試探著說:“女兒。”
程菲刷著朋友圈,頭都沒抬:“唔?”
“你那個男朋友……”程國禮回想起那張似曾相識的模糊照片,語氣復雜,“叫什麼名字?姓什麼?”
程菲聞聲,指尖的動作瞬間僵住,頂著滿頭黑線看向她老爹,正色:“我再說一次,我、沒、有、男、朋、友。”
程國禮見這丫頭跟隻炸毛的小貓似的,奶兇奶兇打死不松口,也沒轍了,隻能無奈地說:“嗯嗯你沒有,當你爹我沒問。”
濱港市有兩個國際機場,平時的客流量一直位列全國前三,此時正是下午兩點半,偌大的機場大廳裡旅客眾多,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將閨女送至國內航站樓後,程國禮便驅車打道回府。
過完機場入口的安檢,程菲隨手從包裡取出手機和身份證,前往櫃臺辦理託運和值機。
數分鍾後,程菲看著手裡的那張機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頭等艙?
是她眼花看錯了嗎?她們臺的出差待遇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居然允許她這種普通小職員乘坐頭等艙?
程菲又驚又疑,捏著機票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甚至詢問起給她辦理業務的地勤美女:“你確定沒有弄錯嗎?我真的是頭等艙?”
“是呀。”地勤小姐姐笑容甜美,用字正腔圓的國語回答她,“而且您乘坐的航班於昨晚九點整就開放了線上值機通道,您的座位也是在線上就已經選好的,不會有錯。”
“……哦。”程菲點點頭,朝地勤美女笑笑,“謝謝你啊。”
“不客氣。”
盡管得到了地勤美人的肯定答復,程菲這頭卻還是稀裡糊塗的。但這會兒距離登機時間已經很接近,她也無暇深思,很快便定定神,抱著一種“管他呢,反正也是臺裡給報銷,奢侈一把也不會少塊肉”的心態,朝安檢通道走去。
頭等艙有專用候機室,但程菲不好意思進去,仍然選擇了在站臺大廳候機。
她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玩手機。
不多時,廣播裡傳出悅耳女聲,提示前往平南的航班開始登機。
程菲當即背著書包站起身,跟著排隊人群緩慢往前挪動。
突地,背後響起一個聲音,陰陽怪氣地說:“喲,這不是小程嗎?”
程菲微皺眉,聽出這是梁瀚的聲音,心裡暗咒了兩句,最終還是頂著一副職業微笑臉,回過頭:“梁主任好。”
“你不是頭等艙嗎。”梁主任酸溜溜地說,下巴往邊兒上一抬,“可以優先登機的。”
聽見這話,程菲頓時迷茫地眨了眨眼,問:“梁主任你不是頭等艙嗎?”
程菲這句話其實隻是發自內心的一個疑問,然而聽在梁瀚耳朵裡卻全然變了味道。
他以為程菲是在炫耀加諷刺,一張肥臉瞬間黑成鍋底色,冷冷地哼哼兩聲,之後便不再搭理她了。
程菲:“……?”
不是。
我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啊,學豬叫是幾個意思?
程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到最後也沒弄明白到底什麼情況,隻能茫茫然地登機,茫茫然地接受空乘小姐姐的熱情問候貼心引導,最後茫茫然地來到飛機頭等艙。
這架客機是大型客機,頭等艙設有雙人位和單人位,為保護顧客的隱私性,每個座位之間還另有隔斷。
程菲機票上的頭等艙座位號,剛好是一個雙人位的左側。
頭等艙有優先登機權,因此當程菲上飛機時,她旁邊的座位上已經有人了。
黑衛衣灰長褲,衣著休闲而簡潔,一雙大長腿以一種很散漫又隨意的姿勢交疊著,是個男人。
一個很高的男人。
對方半靠在椅子上休憩,跟個大爺似的,似乎是嫌光線刺眼打擾到睡眠,還往臉上蓋了本飛行雜志,看不見五官,整張臉上隻能瞧見一個壯觀的東非大裂谷風景圖,是雜志外封面。
見“同桌”睡著了,程菲的動作下意識便輕幾分,用口型跟空乘小姐姐道了聲謝,躡手躡腳,彎腰落座。
誰知,就在她屁股剛沾上椅子的下一秒,她同桌那位東非大裂谷冷不丁地出聲了——
“你好慢。”他說。
程菲:“……”
程菲讓這道熟悉的嗓音嚇傻,差點兒一個彈射就從椅子上蹦起來。
但她拼命忍住了,扭過腦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身邊的東非大裂谷,半張著嘴驚到失語,硬是半天都沒擠出一個字。
須臾,隻見大裂谷同桌慢吞吞地抬起右手,將蓋在臉上的雜志取下,接著便側過頭來看向她,姿態闲散,眼神平靜。
“……?!”
程菲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悚然道:“是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掏腰包買的機票,我不在這裡。”周清南直勾勾盯著她,稍頓,“該在哪兒?”
程菲更不解了,皺緊眉頭:“你買的機票?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