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隨之又肩膀一垮,陷入深深的苦惱:“那我現在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及時止損?”
溫舒唯:“你都說自己是見色起意,那你以後再也不見那個老大,不就好了?”
程菲悲傷地搖頭:“我們現在有工作上的接觸,沒辦法不見。”
“這樣啊。”溫舒唯不滿地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又問程菲,“他對你有意思嗎?”
程菲耳根子猛地一燙,含糊道:“沒有吧……”
溫舒唯聽後,很快便給好基友指出另一條明路,“那重點就是你的態度。請你對人家冷淡起來,除工作之外,堅決杜絕跟那位老大的一切接觸。”
程菲思索了會兒,下定決心,頷首:“好。”
晚餐的時候程菲和溫舒唯小酌了幾杯桂花清酒,晚上九點多,兩人各自乘地鐵回家。
錯開了早晚高峰,程菲乘坐的線路乘客並不多,她幸運地坐到了一個位子。
剛才喝過酒,這會兒程菲腦子有點兒暈乎乎,捏著手機發了會兒呆,鬼使神差般,打開了微信APP。
將消息界面往下拉,不多時,視線裡映入一個背景黑暗的頭像:浩瀚夜空,點點星河,看著幽遠而又孤獨。
點進去。
雙方的聊天內容還停留在好幾天前。
當時她即將出發去蕭山,想順便給周清南也求一個平安符,所以特地加了他好友。
對話的回合數不多,手指往上翻,沒兩下就到了頭。
程菲張嘴打了個酒嗝,眼皮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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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指尖挪動,戳進了那個黑沉沉的夜色頭像,點進了“資料設置”功能區。
指尖懸停在“刪除聯系人”這五個字的上方寸許,她輕輕咬了咬唇瓣,陷入糾結——老實說,從兩人認識到現在,周清南確實對她不錯。他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忽然把他的微信刪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程菲思來想去糾結不已,大腦越發混亂。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女孩站起身來準備下車,抓扶手時沒站穩,一個踉跄,整個人忽然撞向程菲右手臂。
程菲沒留神,在那股力道的撞擊下手一抖,噠,刪除成功。
她:“…………”
“對不起啊美女。”女孩好不容易抓住扶手站穩,回頭不住地道歉,尷尬極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程菲又衰又囧又喪,看女孩道歉態度這麼誠懇,自然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回句沒關系,有點迷蒙的目光重新回到消息界面上。
這一次,那個夜空頭像便再也不見蹤影。
半晌,程菲將手機屏熄滅。
算了。
刪了就刪了吧。
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兩個人,陰差陽錯有了緣分,本來就是個錯誤,命中注定不會有什麼故事。
把周清南從微信好友裡刪除,也把他從她心裡刪除。
刪幹淨,一切就能真正回歸正軌了吧。
程菲頭重得厲害,迷迷糊糊地想。
濱港之後連續下了兩天雨,等到雨過天晴,氣溫驟然飆升。
程菲本以為,忙完招待梅氏集團一眾貴客的飯局,到正式啟程去蘭貴之前的這段時間應該都沒什麼事,她能好好休息個幾天。
然而,變化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周日一大早,還在被窩裡的程菲就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
她睡得正香,手一撈,迷迷糊糊接起來,聽筒裡立即傳出蔣蘭女士的聲音,語速稍快,聽上去有些焦急。
“菲菲,你還沒起床呢?”
“正準備起呢。”程菲聽出一絲不對勁,皺起眉毛,“怎麼了媽?”
“你顧姨進醫院了,我都才知道。”蔣蘭催促,“你趕緊起床收拾一下,市醫院住院部骨科9樓。”
話音落地,程菲所有的瞌睡蟲瞬間跑了個沒影兒,驚慌道:“顧姨出什麼事了?骨科?摔倒了嗎?”
“你顧姨昨晚不是在東門口擺攤嗎,半夜遇上幾個喝多了的想吃霸王餐。”蔣蘭也憂心得很,嘆氣,“你顧姨的暴脾氣你也知道,一點就炸,哪兒能忍得了?說是跟那倆小年輕打起來了。”
程菲:“……”
沒再多問,她火速掛斷電話從床上彈射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衝出了家門。
數分鍾後,出租車在市醫院住院大樓前停下。
程菲推開車門一路狂奔,終於在骨科908病房裡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顧姨。
空氣裡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顧靜媛穿著病號服半靠在病床上,左手臂打著石膏掉胸前,唇色泛白,滿臉不耐,一頭羊毛卷亂糟糟地堆在頭頂,整體造型看上去十分狂放不羈。
病房是雙人間,外面的床位空著,顧靜媛睡的是裡面那張。
程國禮和蔣蘭站在旁邊。兩人明顯也剛到不久,手裡拎的一箱牛奶和水果都還來不及擱桌上。
“顧姨。”程菲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氣喘籲籲走進去,蹙緊眉頭道,“你傷得怎麼樣?嚴不嚴重?”
“就胳膊有點小骨折,你槐叔大驚小怪,非要拖我來住院做個全身檢查。還搞得你們全部都知道了,神經。”顧靜媛低咒了句,不爽得很,邊說邊拿沒打石膏的手去摸索床頭的櫃子,想拿煙來抽。
“槐叔也是關心你嘛。”程菲見顧姨精神不錯還有心情罵人,放下心來,順手又把櫃子上的香煙跟打火機給先一步收走,衝顧靜媛促狹地眨眼睛,“住院期間,病房可是無煙地帶,這個您老人家就暫時別碰了。”
顧靜媛無語,白程菲一眼,接著又沒好氣地道:“要不是我現在上了點兒年紀,就那兩個小癟三,能讓我折隻胳膊?操蛋。”
蔣蘭笑容溫柔:“你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紀,那就配合醫生好好檢查一下,就當今年的體檢提前做了。”
顧靜媛看了眼蔣蘭,知道這群老友都是關心自己,也不好再滿腔怨氣了,閉上嘴巴不發言。
程菲轉動腦袋在屋子裡環視一圈,問:“槐叔呢?”
“你顧姨想吃雞蛋羹。”程國禮笑答,“你槐叔回家給她做去了。”
程菲點點頭,又問:“那昨天打傷顧姨的兩個混混呢?”
程國禮:“樓下。”
程菲:?
“你顧姨抡著搬磚給給人打得頭破血流,警察一會兒還得過來做筆錄,鑑定你顧姨到底是正當防衛還是故意傷人。”程國禮說著,眯了眯眼睛,衝病床上的顧靜媛豎起大拇指,“大姐大就是大姐大,風採不減當年。”
顧靜媛一笑,揚手擺了下,豪情萬千,“低調。”
程菲:“……”
別人家裡的長輩團,德高望重慈祥和藹,她的長輩團,過肩龍糙漢與抡板磚女俠,比年輕人還癲。
程菲不知道說什麼了,陪著顧姨和她爸媽在病房裡又聊了會兒天,之後就被蔣蘭使喚著下樓,去給顧姨買住院期間的一些生活用品。
上午的住院部全是人,電梯裡也跟下餃子似的。
程菲等了會兒電梯,連續兩次都沒擠上去之後,無奈放棄,默默去安全通道走樓梯。
下到8樓時,跟一道高個兒身影迎面相遇。
程菲正低著頭想事情,見頭頂多出一道黑色陰影,也沒多想,側身就想從人影旁邊繞開。
然而,她往左,那人往左,她又往右,那人也往右。
步子懶洋洋又漫不經心,就是不給她讓路。
“……”程菲有點不高興了,微皺眉頭,正準備問候一下對方是不是有什麼大病。不料眼簾一抬,整個人當場石化。
她站定了,錯愕地瞪大眼睛,望著頭頂上方那張英俊又冷沉的臉,好一陣都說不出話來。
須臾。
“怎麼。”周清南輕嗤,“不認識了?”
此言一出,程菲立刻回魂。面對他,她隻感到莫名的尷尬與窘迫,同時又十分心虛,很快便重新低下頭,幹巴巴地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說完,她遲鈍地反應過來什麼,瞄他一眼,難掩擔憂:“……你怎麼會在這裡,哪裡不舒服來看醫生嗎?”
“先別管我為什麼在這兒。”
周清南居高臨下直勾勾地瞧著她,眉峰一抬,道,“請程小姐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程菲沒反應過來,很茫然:“解釋什麼?”
“為什麼刪我好友。”
“……”呃。
第36章
醫院裡大部分人都在幾個電梯廳堵著,樓梯間這邊倒是難得的清淨。
程菲和周清南就這麼僵持上了,你不言來我不語,半晌都沒人出聲。
這片空間鴉默雀靜。
周清南盯著面前的小姑娘看,見她耷拉著腦袋眼神閃爍,一副根本都沒勇氣抬頭看他的模樣,不由輕微擰了下眉。
他是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
昨晚一宿沒睡好,今天早上不到六點鍾他就醒了。腹部傷口已經好了大半,對肢體活動的影響已經不大,他拿出幹淨紗布給自己換了藥,然後就躺回床上抽煙。
抽進肺裡的是尼古丁,吐出來的每口煙霧,素白又婀娜,卻都描摹成一個女孩的輪廓。
幹淨,潔白,純美無暇。
連抽兩根之後,一口吸得有些急,他被嗆得輕咳出聲。咳嗽牽扯到傷處,痛感便在大腦裡蔓延開,尖椎般刺入他的神經。
可是咳嗽完,周清南還是繼續點了第三根煙。
煙霧在黑暗中升騰飄散的樣子,太像姑娘白皙的皮膚,也太像她溫軟的淺笑,甚至連那種轉瞬即逝、虛無縹緲的夢幻感,都和她相似。
在他眼中,她給予的所有都像是一種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