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透明玻璃,能看見健身房裡擺著許多專業健身器材,一個純黑色的立式拳擊沙包,還有一個小型的室內恆溫遊泳池。
主打一個壕無人性。
程菲從小生活在平谷區,怪她沒見識,她確實沒見過這麼高端的全智能科技豪宅,跟在周清南往臥室區域走的過程裡,順便就把他家給暗搓搓地參觀了一遍。
不多時,程菲看見周清南在一間臥室門口停下來,抬手擰開門把手,人站門口一側身,讓出條通道,回眸平淡無瀾地看向她。
程菲早已經尬得不行了,站在原地硬是沒有動。
周清南便出聲,懶懶地說:“檢查啊。”
程菲:“……”
“請。”他玩味地補了一個字。
大佬的倒裝句,不僅極具特色,而且殺傷力強大。程菲身子一僵,沒轍,隻能默默走過去,象徵性地往房間裡看了眼。
除了家具陳設以外,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接著又是第二間臥室,第三間臥室,書房……
就這樣,周清南領著程菲依次把這間屋子裡的所有臥室都“搜”了個遍,始終不見周小蝶小朋友的身影。
“要不要再帶你去看一下冰箱。”周清南忽然又道。
程菲困惑,掀高眼簾迷茫地望他:“看冰箱幹什麼?”
周清南淺色的瞳充滿興味地瞧著她,眉峰微挑,語氣裡繾出幾分懶淡的揶揄:“不懷疑我殺人藏屍?”
“……”程菲被噎住,額頭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隻能還以僵笑,道,“周先生真是幽默。小蝶是您的親骨肉,虎毒還不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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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南:“還想看哪兒?”
“沒有想看的了,沒有。”程菲衝他搖頭擺手,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一本正經。
雖然現在已經基本排除周清南棄養女兒的嫌疑,但周小蝶畢竟隻是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先是哭著打了一通電話求助,之後又突然人間蒸發,未免太過蹊蹺。
程菲心裡還是很擔心,頓了下,又忍不住問周清南,說:“你今天一直沒有見過小蝶嗎?”
“沒。”周清南隨手從吧臺上拿起一盒煙,敲出一根,丟進嘴裡,再拿打火機點燃,淡白色的煙霧從他薄潤的雙唇之間逸出,瞧著慵懶又桀骜,“我剛起床。”
程菲詫異:“剛起床?”
周清南“嗯”了聲,懶散地往吧臺旁的高腳椅上一坐,一隻大長腿毫不費力地撐在地磚上,眼神透過煙霧定定地看著她,輕聲補充:“準確地說,我是被程小姐吵醒的。”
“……好吧,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程菲回了句,又焦灼道,“可是小蝶不在家,她一個那麼小的小孩子,能去哪裡呢?會不會出什麼事?總不可能被人綁架了吧。”
周清南抽著煙,眉眼神色看上去很淡漠,一點不擔心,甚至是毫不在意。
程菲輕皺眉心,想了想,又猜測道:“難道是小蝶聽錯了你打電話的內容,以為你要棄養她,又害怕又傷心,離家出走了?”
周清南:“猜來猜去有什麼意義。”
程菲愣住。
“周小蝶有手機。”周清南語氣涼淡,“你把電話撥回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對哦,今天周小蝶還給她打過電話。
經這位大佬一提醒,程菲幡然醒悟,忙忙掏出手機查找下午那通來電記錄,找到之後,敲下回撥建。
嘟嘟嘟,嘟嘟嘟——
沒一會兒,電話接通,聽筒裡傳出小女孩兒奶聲奶氣的悅耳嗓音,打頭第一句就甜甜地喚了程菲一聲:“姐姐!”
“小蝶!”聽見周小蝶的聲音,程菲懸在嗓子眼兒的心髒終於往肚子裡回落幾分,擔憂不已,“我剛到你爸爸家,找了半天沒見到你人,你在哪兒?”
周小蝶嘻嘻笑,回她:“我在兒童樂園玩呀。”
程菲:“……兒童樂園?”
“對呀。”聽筒那邊的背景音十分嘈雜,充斥著各種小朋友的尖叫和歡笑聲,周小蝶興衝衝地道,“這兒的滑滑梯比我老家的大好多,還會發光耶!可好玩了!姐姐你要不要一起來玩?”
“你一個人嗎?”程菲還是有點緊張,“你一個小朋友,獨自出門很危險的,遇到壞人怎麼辦?”
“陸巖叔叔跟我一起的。”
“陸巖?”
“嗯。”周小蝶說話的聲音甜糯,語氣也充滿童真,可愛得讓人心尖發軟,“陸巖叔叔來找爸爸,但是爸爸還在睡覺,我就讓他帶我來兒童樂園玩啦!”
程菲越聽越疑惑,腦子裡跟攪了一團亂麻似的,“可是,你不是打電話跟我說,你聽見你爸爸在聯絡福利院嗎?”
聽筒那頭的小姑娘遲遲地呀了一聲,囧囧地說:“我做噩夢被嚇哭了,醒來之後迷迷糊糊就給你打了個電話,對不起呀姐姐。”
……好……的……吧。
真相水落石出,程菲聽後,閉眼默默扶額,最後隻能有氣無力地擠出個笑,回小蝶:“那你慢慢玩吧,玩開心,注意安全早點回家哈。”
“好哦!”周小蝶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麼,問,“姐姐你現在在我家裡嗎?”
“嗯。”
“那麻煩你跟我爸爸說一聲,我晚上不回來吃飯了,陸巖叔叔說要帶我去吃炸雞和漢堡包!”
“……哦。”
說完程菲便掛斷了電話。
一室寂靜,隻餘一陣秋風掃落葉的聲音。
程菲捏著手機呆立原地,僵硬了起碼十秒鍾,才鼓起勇氣,機器人似的一卡一卡轉動脖子,望向了半倚半坐在高腳椅上抽煙的男人。
周清南指尖夾煙,一雙漂亮的淺色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左側眉峰玩味地輕佻,那表情散漫流氣吊兒郎當,就像在說“來,開始你的表演。老子倒要看看你這張嘴皮又能翻出個什麼花兒來”。
程菲自幼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大導演,對自己的定位也一直是“必將為中國電影事業留下輝煌一筆”的未來新星。
電影人的共情能力都是很強的。
程菲換位思考,嘗試從周清南的角度縱觀了一下這起烏龍事件。
忽然就發現,這位大佬的脾氣真挺好的。
試想,你睡覺睡得正香,忽然被一個煞筆狂摁門鈴吵醒,完了你開了門,看見這煞筆不僅沒有絲毫歉意,還大大方方私闖民宅,把你家從裡到外搜了個遍,指責你要棄養女兒不負責任,你會怎麼辦?
換成程菲,她肯定會把這煞筆給爆錘一頓。
這麼一對比,這位黑老大的個人素質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程菲窘迫至極,一張白皙的臉龐轉眼家就紅了個透,僵滯好半天,才支吾著擠出一句話來:“小蝶說,她今天晚上不回來吃飯,陸巖帶她吃漢堡包。”
周清南還是好整以暇地瞧著她,不出聲。
“那個……”程菲自知躲不過,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原來是小朋友做噩夢了,也怪我接電話的時候沒問清楚。誤會。周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程菲最後一個字音落地,周清南眸微垂,靜了靜,繼而便隨手將還剩半截的香煙掐滅,丟進煙灰缸。
丟完,他起身移步,不緊不慢地便往她走近過去。
這間屋子的空間分明開闊,光線也明亮通透,但隨著周清南走近,程菲仍舊敏銳察覺到周圍的磁場變化。
清冽的,冷戾的,充滿危險的荷爾蒙氣息,轉瞬侵入她鼻息之間。
彼此距離縮短,程菲心口突的一顫,心跳漏掉半拍,下意識往後退半步,本能地逃離。
“你在我這兒鬧了多少次誤會,給我添了多少次麻煩。”
在離她還有半步遠處,周清南步子停下,嗓音聽起來平緩而隨意,“自己還數得清麼?”
“我……”程菲嗫嚅,莫名的心慌意亂,“很抱歉。”
“程菲小姐。”周清南道。
程菲暗自屏住呼吸,心跳如雷,面紅耳赤,根本不敢抬眼,“您講。”
“昨天晚上,你信誓旦旦說我們不會再見。”說到這裡,周清南一扯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結果這還不到24個鍾頭,你就又跑我眼皮底下晃悠。”
程菲:“……”
“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容易讓人誤會。”
“誤會?”她嗓音有點啞,遲疑地抬起眼簾,望他,“誤會什麼?”
周清南微弓身,歪了下腦袋,眸子直勾勾盯著她看,輕聲回答:“你對我有意思啊。”
第22章
男人語調寡淡,尾音部分帶著松弛而隨意的上揚,有點而戲謔,有點兒玩笑,又透著點撩氣。
程菲聽完,瞪大了眼睛,雙頰溫度嗖的蹿升更高,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你們黒幫的中二青年都這麼自戀裝逼臉皮厚嗎?”
大平層本來就很安靜,加上層高開闊,程菲這句靈魂吐槽一落地,幾乎在整個空間裡形成了餘音繞梁似的回蕩效果。
你們黒幫的中二青年這麼自戀裝逼臉皮厚嗎。
嗎嗎嗎——
也是直到最後一個語氣詞說完,程菲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愣神半秒,想剎車已經來不及,隻能保持著發“嗎”字的唇形僵在了原地,當場石化。
對面的周清南也是微微一怔。
一室之內寂若死灰。
安靜,安靜,令人窒息的安靜。
程菲這會兒連原地自焚的心都有了。她呆立原地,想給自己找補都找不到合適的說辭,隻覺心如死灰,欲哭無淚。
對面半步遠處,怔神剎那後,周清南盯著眼前的年輕姑娘,左側眉峰輕輕一挑,眸光逐漸變得意味深長。
身為這句話裡的吐槽對象,中二大佬本佬表示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有人敢這樣當面罵自己了。
倒也不是第一次挨罵。
事實上,周清南打從十七歲出來混開始,在圈子裡的名聲就一直不太好聽。這些年他跟著樊正天和梅鳳年,一步一步從最底層的泊車小弟爬到這個位置,靠的就是一個狠字,遇佛殺佛,遇神殺神。
道上的各路牛鬼蛇神對他又恨又怕,私下裡給他起了不少外號,什麼剛修煉成人型的瘋狗啊,什麼六親不認活閻王啊,火力十分集中而統一,主攻他的殘暴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