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除了這些器官標本之外,還有兩張用於工作的工作臺,兩個工作臺相隔很近,上面擺滿了書籍,都被灰塵鋪滿了。
這大概是傅頌安和宋辛冉工作的桌臺,兩人應該會做很多技術交流。
她能想象兩人在工作交流時會探討很多話題,他們是師生,是“情人”,也是共同追求某種目標的戰友。
宋辛冉或許欣賞傅頌安的人品和技術,所以四年來不離不棄;但或許是她愛上了對方,所以寧願四年都生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甚至不願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更或者她因為某種原因,讓傅頌安抓住了她的把柄,讓她不得不屈身於此,到底是什麼?孟思期有些許感嘆。
“這工作臺可以隨便看看嗎?”她問鄭海。
鄭海像是想了想,才回答:“可以吧。”
桌臺上布滿塵灰,趙雷霆從那些光怪陸離之中轉過身來,見孟思期檢查一張桌子,他也檢查起另一張桌子。
孟思期檢查的這張桌子應該是宋辛冉的,她特意從一堆書中取出了她的筆記本,上面並沒有記錄什麼,隻有宋辛冉的名字。
因為翻動,灰塵在她的面前飄蕩,加上燈光照射,一顆顆塵粒看得很清晰。
孟思期又翻了翻書籍,全是與醫科相關的,其中夾雜幾本塑膠標本和屍體防腐的書籍,她對這些不怎麼了解,但同時在想一個問題,這裡的規格應該是屬於防塵室那種要求,為何一年多時間桌上就鋪滿了灰塵。
她不由再次在工作室內掃視,整個工作室都很密封,如果在這裡工作四年,而且是面對屍體,那麼這樣的工作確實不算友好。
在牆壁上孟思期發現了兩排通風口,可能因為沒有打開電源開關,所以通風口就像年久失修的螺旋槳。
螺旋槳已經布滿了灰塵,也許聯通了其他地方,灰塵就會彌漫進來。
這工作室封閉,還有螺旋槳般整日旋轉的噪音,那麼宋辛冉是靠著什麼堅持下來的呢?
她將書籍合攏放回遠處,挪動身子時,碰到了身下的轉椅,一把同樣布滿灰塵的轉椅,發出輕聲的嘎吱響。
如果要接近宋辛冉,一定要感受她當時的處境,孟思期用一本書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塵,剛拍下去,她就為自己這個行為後悔,頓時間她籠罩在迷霧當中,她大口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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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前不遠處正掩著鼻子查找傅頌安辦公桌的趙雷霆,忍不住回頭揶揄了她一句:“小祖宗,你這是想幹嘛呀!”
鄭海遠遠地看著,眉頭微皺,並沒有說話,他的表情說明他隻是旁觀者,孟思期覺得他應該和這一切沒有直接的關聯。
孟思期捂著嘴鼻,將椅子掸了幾下,就此罷手了,椅子還是很髒,她不問不顧,直接坐了上去。
趙雷霆埋怨說:“不是,你這衣服怕是洗不掉了。”
孟思期坐下,輕聲命令:“別回頭,繼續找線索。”
被她一命令,趙雷霆做了半個鬼臉,轉身又翻著書籍。
當她坐下,椅子的結實感令人踏實。當忙完解剖、器官防腐、標本制作等各項工作後,宋辛冉回到這裡可以伏案書寫,並且可以回憶剛才所做的事,這個位子有一種一覽無餘的視野,她甚至可以坐在這兒復盤一整天的工作。
不過這種開闊的視野不僅僅是對於整個工作室,而是傅頌安的一切。
他們倆桌位相隔不遠,傅頌安的桌位正好在她左前方,靠著牆壁,她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傅頌安的背影,或者說整個身軀。
她忽然有種醍醐透頂的感覺,之前的很多疑惑頓時解開了。
第46章 [VIP] 食人花(5)
她曾猜疑, 宋辛冉可能是被傅頌安強迫、控制,在這裡被迫工作了四年;或者兩人在校期間早就互生情緒,因此相聚於此。
這桌位的安排至少打消了第一個念頭, 那就是傅頌安控制宋辛冉是難以成立的, 他的視線並不在宋辛冉身上,也就是說,起不到控制宋辛冉的作用, 宋辛冉在這工作四年應該完全是自願的。
這桌位的擺設讓孟思期意識到,宋辛冉可能一直關注著傅頌安, 她或許深愛著對方, 至於傅頌安有沒有接受這份愛, 那麼並不可知。
趙雷霆似乎沒有什麼發現,他嘟囔了一句:“全是專業書。”
孟思期從椅子裡起身, 想一起查下傅頌安的工作臺, 她剛邁出兩步,腦海突然發生了一陣微微的眩暈, 眼前的畫面發生了變化,明明趙雷霆屈身站著的地方, 變化出一個白衣制服的青年男子, 像是老式膠卷呈現的畫面,青年男子正在握筆書寫什麼。
然而下一秒, 一道白色影子從她身體裡穿過, 是年輕女人的身影,她黑色的長發還拓印出燈光的光暈,一身與男子相同的白色制服。
女人走到男子的身後, 手突然舉起,一道銀光閃現, 孟思期看清了,那是一把手術刀。
頃刻間,刀子就插進男子的背脊,插得很深,直穿男子胸膛。
男子緩慢地扭過頭來,他的臉上是痛苦、震驚還有不可置信。
畫面戛然而止,孟思期沒有完全看清男人的臉,有些模糊,女人隻有背影,更不可能看清那張臉。
但是她的第一意識,這個女人就是宋辛冉,這個男人就是傅頌安。
這副畫面帶來了強烈的餘震,孟思期本能地捂拳扶住自己的額頭,防止眩暈。
雖然有過很多次的畫面重現經歷,但是面臨兇殺的犯罪現場,孟思期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思期,你怎麼了?”
顯然是發現孟思期站在原地有些異常,趙雷霆問了一聲。
“沒什麼事,可能剛才起猛了。”孟思期微微一笑,也是緩解剛才的心慌。
“也是最近太累了,調查一環接一環,你看還有什麼要看的嗎?晚上我請你吃飯。”
“行。”孟思期展露微笑,“好久沒吃頓美食了。”
“今天你放開吃吧。牛肉羊肉隨你點。”
孟思期正想回答,目光不小心觸到冰冷的器官標本,頓時有些寒顫,這怎麼還聊上吃的了,太不適合這種場地了。
晚上,趙雷霆請了客,沒有點牛肉羊肉,是一家很樸素的面館,孟思期老想著那副畫面,她手裡沒有任何證據,更不可能把這一切告訴趙雷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飯上,她就說要趕著回家休息,匆匆忙忙吃完飯,也約了下次她來請客。
分別時,趙雷霆提議,他回去向局裡匯報下傅頌安的私人工作室,是否存在性質問題和違法問題。本來孟思期也有此意,她欣然點頭。
回家的公交車上,孟思期望著窗外的霓虹,在思索宋辛冉和傅頌安的事情,傅頌安明明是被殺害,為什麼最後卻變成了境外失蹤,這信息相差懸殊,難道宋辛冉還有逆轉空間的能力。
而且,她明明察覺到宋辛冉深愛傅頌安,為什麼她要痛下殺手,將之殺害,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又是什麼讓宋辛冉屈身四年最後以這種方式結束。
太多的謎團需要去破解,孟思期直覺本就稀缺的腦細胞在不停地消耗、爆炸。
不過,她對她今天所見也有新的認識,以前她能從屍體身上感應畫面,她以為是磁場引導,後來她能從兇手身上感應畫面,她以為是攫取了對方記憶,如今,她能夠直接感應時間過去很久的犯罪現場,這似乎說明她的能力是多元化的,可能今後她能感應的還能更多。
第二天下午,正當她在整理筆記時,趙雷霆突然走到她桌邊,聲音壓低了:“思期,有沒有空去孫北哲曾經失蹤的那個歌廳。”
孟思期這才想起,他們現在是雙案並查,宋辛冉是胡丁香案的另一名嫌疑人,是馮少民和韓隊要求他們查的;而孫北哲案則是他倆商量著偷偷查的,因此平時都沒有聲張。
“行,下班我們去一趟吧。”孟思期覺得像歌廳那種地方,白天去還真被容易人懷疑身份,估計查也查不到什麼,黃昏時分去時間剛剛好。
傍晚,霓虹初升,今陽市是地級市,雖然不富裕,但是人口也是百萬級,一旦到了夜晚,市區就是車水馬龍紅燈閃耀,猶如舞龍般熱鬧,不過今陽市公安局地址不在市中心,屬於市中心和郊區之間,這也很利於出警。
而孫北哲失蹤的那個歌廳就在市區,趙雷霆和孟思期打了出租車,這一路是擁堵不堪,到了那邊已經是七八點。
這家歌廳就在鬧街上,孟思期在門口打量了番,在這個年代是屬於比較高檔的門面裝修。
“你得把領子敞開一粒扣。”趙雷霆低聲說。
孟思期明白他的意思,這地方自然也不是特別正經的人常來的,穿著上肯定不能像她這麼保守,她笑著說:“得了吧,你什麼都懂是吧。”
趙雷霆隻是笑了笑,沒有再提。
進門時有招待歡迎,裡面燈光很暗,喧囂的音樂和人聲交織在一起,從深處傳來,刺激著耳膜。
邁過一條黑暗過道,孟思期還是偷偷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轉眼之間,閃耀的光汙染頓時侵襲而來,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空間很大,人頭攢動。
中間是一個大舞池,炫彩燈球透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將舞池照耀得斑駁陸離,舞池裡的男女正釋放著疲憊和野性,拼命抖動身姿。
而舞池四周,有小型桌位和沙發套間,服務員送酒的身影穿梭不停。
這裡面除了吵鬧、燈汙染、酒精,還有情情色色,孟思期實在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詞,而更容易概括這裡的詞語是早年的夜店。
歌廳內燈光昏暗,而且彩燈不斷閃耀,要想看清一個人的長相的確非常困難,而且這裡十分嘈雜,誰也不會特意去關注別人的行蹤。
那天晚上孫北哲來了“夜店”,孟思期猜測他的目的是尋歡,然後看中了坐在一個桌子內單獨的神秘女性,那個女人一定有一種魅力,吸引了孫北哲,他搭訕後,也許透露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吹噓他是富家子弟,然而讓這個神秘女人產生了綁架的想法。
這是孟思期看到這一切產生的聯想,聲音太吵,她被一個服務員的手勢打斷了思緒,他好像在說:“兩位裡面坐,要喝點什麼?”
趙雷霆對這些地方似乎並不陌生,可能他之前也辦過類似案子,他搭了腔,找了一個兩人位坐下。
趙雷霆要了一杯很簡單的雞尾酒,給孟思期點了一杯飲料,很快,酒和飲料就送了上來。他大聲說:“來這裡,你不喝點什麼,總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