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純特意望了望緊閉的房門,聲音壓低說:“頌安的工作越來越忙了,特別是女兒出世那會,他都是從單位好不容易請到了假,其實我一開始並不在意這些,畢竟頌安和我是青梅竹馬的關系。事情就是有一天,有一盒蛋糕送到了家裡,署名就是宋辛冉,那時候我才知道有個女學生對頌安有企圖,我問過頌安,他當時說是學生的一點心意,寄錯了地方,我其實很相信頌安的。”
“因為孩子,我無暇過問頌安的生活,他平時很忙,以前我會偶爾給他送午餐,但孩子出世後,基本就很少走動。哺乳孩子期間,我有次特意帶了午餐去他的工作室,想給他一個驚喜。那回,我卻無意發現一個年輕女孩正給頌安送餐。我後來才知道她叫宋辛冉,一直在勾引我家頌安,有些事我不好說,反正從別人口中,聽到了這個狐狸精的邪惡嘴臉。”
在潘純眼裡,宋辛冉就是那種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這不單單是她論定的事實,而且是認識傅頌安的人信以為真的事實。
傅頌安是優秀講師、副教授,年輕有為,這些年一直深耕醫學,為人踏實,因此給人的印象自然會比較正直,這也是孟思期提前了解到的一些信息。
而宋辛冉是傅頌安的學生,畢業後沒有找工作,連履歷都是一片空白,這意味著她的人生再不可能進入各省市醫院工作,她選擇了令人難以理解的一條路,在傅頌安的身邊一呆就是四年。
無論宋辛冉是不是小三,他們兩種身份放在一起對比,大多數人可能都會認為,不檢點的人是宋辛冉。
她問:“後來呢,你查明了傅頌安和宋辛冉之間存在不尋常的關系嗎?”
“不可能存在,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那個女人很不要臉,她畢業了哪都不去,寧願犧牲自己的前程也要勾引頌安,她圖什麼?無非就是頌安的名利地位,這樣的女人我一眼就知道是什麼壞種。”
潘純說得咬牙切齒,她已經判決了宋辛冉的本質,沒人可以改變她的想法。
孟思期更相信事實和證據,那四年,宋辛冉到底圖的是什麼?真的是傅頌安的名利地位,要爭當小三破壞別人的家庭?還是另有隱情。如果這件事沒有弄清,那麼宋辛冉這個人就沒辦法去深入了解,她是否牽涉靳亞明的犯罪就更難以追究。
“所以,你警告了宋辛冉?”孟思期猜測地問。
“我沒有,那種女人我說一句話都覺得髒……”潘純情緒激動,胸脯起伏,但她像是有意在控制,語氣總算是比較平靜,“我那時候生完孩子,整個人都很抑鬱,有一次頌安回家,我和他大吵了一架,那次傅頌安向我解釋,他和宋辛冉之間沒有任何事,但是我以離婚為要挾,傅頌安說會考慮辭退宋辛冉,這件事我才罷手。”
潘純看得出來是一個有素養有品位的女人,從進門,孟思期就能感覺出,她即便生活有些不順,臉上的皮膚仍然算是有光澤,除了些許憔悴的眼袋和幾絲凌亂的頭發。
而且她的情緒始終保持在一個能讓人接受的範圍,她很恨宋辛冉,她確實表達了對她的怨恨,但她言語上的辱罵並不多,她更沒有去直接衝撞小三,這一切足以證明,她還是很愛傅頌安,她甚至將她的良好素養一直保留在丈夫的眼中。
潘純說:“吵架之後,我相信傅頌安會做好這件事,所以我一直在等,直到……”她的語氣戛然而止,淡白的唇隙中透露出幾許唏噓,“他就再也沒回來……”
潘純久久沒有平復心情,孟思期理解潘純的感受,也沒有再問問題。其實想從潘純這裡了解宋辛冉是什麼人,那確實有些難,人一旦被定性,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會被當做“蓄謀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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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那次送蛋糕,潘純一定覺得是宋辛冉對她的挑釁,是小三對原配的挑釁。但事實呢,也許不是這樣,所以宋辛冉在潘純這裡的畫像就是一個貪婪、無恥、卑鄙的小三。
告別了潘純,兩人坐回車內,想著接下來的方向,趙雷霆說:“我感覺認識傅頌安的人,一定都覺得宋辛冉是小三吧。”
“你想表達什麼?”
“我的意思是,宋辛冉從大學畢業,在同學們眼裡就失蹤了,她是什麼樣的人,其實沒人能給出答案,但是傅頌安不一樣,他是有名教授,社會地位不低,因此就算,就算是傅頌安勾引或者強迫宋辛冉,別人也不會這麼認為吧。”
孟思期明白趙雷霆的意思,這個故事裡,宋辛冉是天然的弱勢者,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是插足別人家庭的侵略者,她沒有話語權。
其實這個關系裡誰是主導者也許不是最重要的,孟思期更想知道的是這四年,宋辛冉那四年經歷了什麼,靳亞明又是何時出現,最終變成了宋辛冉的新男友。
如果這一切解不開,那麼宋辛冉的畫像就會一直模糊不清。
“去傅頌安的工作室看一下?”趙雷霆提議。
無論之前查到的信息還是潘純提到的,傅頌安除了學校的教授身份,應該還有一個私人工作室,可能和醫藥有關。
這個工作室可能並不大,傅頌安兼顧學校工作,肯定分身乏術,那麼宋辛冉可能就是他在工作室的助手,也許從他們經歷的環境入手,調查的方向會變得容易。
“行,我也想了解下。”她回答。
趙雷霆發動汽車,疾馳而去。
第45章 [VIP] 食人花(4)
兩人開車到了傅頌安的私人工作室區域, 實際上趙雷霆雖然之前就調查過傅頌安工作室的情況,但是最終一無所獲,這個工作室就像一個神秘的空間處於傅頌安和宋辛冉之間, 如果不能一探究竟, 那麼宋辛冉的秘密便無法破解。
當找到工作室的房產負責人時,這位年紀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口否決了兩人的請求。
他叫鄭海,平時做些醫療機械生意, 也是一個小型開發商,這個工作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因為是私人工作室, 在一片公司樓裡顯得不那麼顯眼, 是標準的平房,像一個加工廠, 產權就是鄭海所有。
鄭海說:“傅教授一籤就是五年, 這不時間還遠著,真的不好去參觀, 而且傅教授在的時候,就再三叮囑, 不可以讓外人參觀, 希望兩位理解。”
傅頌安已經失蹤一年半了,孟思期根本就不相信鄭海還能守著一個空頭的承諾, 除非這裡面還有些什麼隱情。
趙雷霆嚴肅說:“鄭海, 你知道傅頌安失蹤的事,這件事我們正在調查,你如果阻攔, 我們可以隨時帶你回去問話。”
鄭海又是遞煙,又是賠笑, 腆著一張笑臉說:“哎呀,你真是為難我啊,不然你看我們籤的合同,我私自讓人參觀是要賠償的啊。”
看來鄭海是有些難纏,孟思期想了想,冷靜如斯:“鄭海,如果傅頌安的失蹤和工作室有關,那麼我們可以告你隱瞞實情不報,你知道嚴重性吧,這是刑事案件,你不會以為我們是來租房子的吧。”
鄭海是笑臉一下子僵住了,他像是有些躊躇,趙雷霆順著孟思期的話給予警告:“鄭海,你好好想一想,阻攔我們辦案對你有什麼好處。”
鄭海緩緩搖頭擺腦,最後跺了一下腳,嘆氣說:“你說我,和你們公安做什麼對,得了,反正傅頌安也不回來,你們進去看吧。”
“你這樣配合才是對的。”趙雷霆故作威嚴地給予他肯定。
在鄭海帶兩人去工作室的路上,趙雷霆不忘記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快兩年了,工作室的鐵門早已鏽跡斑斑,鄭海拿起鑰匙,打開了鐵鏈固定的大門。
門嘎吱開了,裡面一片漆黑,這是下午,可能裡面的窗戶都緊閉了。
鄭海說:“我去找找電閘。”
工作室是單獨的電閘設備,鄭海打著手電筒,摸黑進去,不一會像是打開了什麼蓋子,整個工作室啪嗒啪嗒閃起了幾盞燈,還有通風扇啟動的聲音。
裡面亮了許多,孟思期探頭進去望望進門是一個走廊,鄭海就在走廊裡打開了電閘,他朝他們招手,“就在這兒。”
兩人跟了過去,鄭海打開一扇鋁制門,這門不是鐵鏈,而是一種保險鎖,鄭海盯著鎖孔搗弄了半天才打開,他口中咕哝:“這鎖時間一長就犟。”
鋁制門打開,裡面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孟思期很少聞到這種味道,想不到時間這麼長還是這麼刺鼻,她掩了掩鼻子,在這復雜的氣味中聞到了輕微的消毒水味道,至於其他味道,反正和醫學和死亡有關。
與此同時,工作室內冰冷的空氣也向門口襲來,讓孟思期打了一個寒顫。
鄭海去摸工作室電燈開關,趙雷霆問:“有福爾馬林味道?”
“對。防腐的。”鄭海一邊摸開關一邊回答。
他回答很自然,一定對這裡比較熟悉。也有可能平時傅頌安和他有醫療機械上的交易。孟思期簡單一想。
啪嗒!燈打開了,整個工作室都亮了起來,一剎那,映入孟思期眼簾的是玻璃箱、解剖臺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體器官。
她忍不住急速吞咽,想逃避出去,這些很能讓人聯想起死亡,因此作為非醫學專業人士可能第一感覺就是逆反。
趙雷霆也不自然摸了下下巴,那是他不適應的習慣。
鄭海笑著說:“兩位,進來隨便看看。”
都想盡法子要求進來了,如果不硬著頭皮上,孟思期都覺得以後鄭海要笑話他倆半輩子。
她鎮定了下,往裡走了幾步,趙雷霆膽子比她大,始終走在她前方,步子都邁到了解剖臺那。
解剖臺布滿了灰塵,說明很久沒有人使用過了。解剖臺旁邊的櫃子上擺著一排鐵盒子,裡面擺滿了各種手術刀和解剖器具,不過已經被塵灰侵染,失去了本該有的金屬光澤。
孟思期的目光從解剖臺上移開,很自然就掃掠到擺放在長臺上的玻璃箱和器官標本。
大概五六個玻璃箱裡充滿了透明液體,人體器官就泡在液體裡,那液體應該是福爾馬林。
而玻璃箱之外,還有少量已然成型和沒有完全成型的器官標本,她的步子不由得上前了幾步,一個完整的心髒標本就放在桌上的支架上。
心髒的輪廓和青筋的斑駁都表現得完好無損,她忍不住在感受自身心髒的跳動,就像是聯動了某個機關,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人窺視般,她的律動都呈現得一覽無餘,不由地她渾身打了下顫。
或許她看到的隻是一個模型呢,她在安慰自己。
鄭海說:“這是人的心髒塑膠標本。”他倒是挺熱心,始終關注著孟思期的目光。
“你是說,這是真的人體心髒做成的標本?”趙雷霆驚訝問。
“對,傅教授平時的工作就是制作醫療標本,他和不少醫院有科研交流,我就是送機械器材來的時候,偶爾能聊上幾句。”
“這標本是怎麼做成的,為什麼不腐爛?”趙雷霆似乎很好奇。
“我也不是很懂啊,好像是說脫水脫脂,最後保留肌肉部分,填充什麼塑膠之類,最後反正就是成型這麼個模型。”
這些話,讓孟思期產生了一些科學探索的想法,很多醫院或者醫學院確實有器官標本用於治病研究或者教學,如果器官來源是合法的,那麼屬於科研範疇了。
至於傅頌安作為醫學院副教授,他的工作室或許得到了相關部門認可,這些器官標本可能是他用於科研的。
她打算將這些信息匯報回去,畢竟她所知道的並不多,還是讓局裡來判定合法性,她現在最主要的工作是調查宋辛冉。